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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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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晚卿拎着购物袋,商场暖气开得很足,她却莫名打了个寒颤。
宋晚卿正低头翻看一条丝巾,指尖触到冰凉的丝绸,忽然听见一声尖锐的质问——
“我女儿都死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逛街?”
她猛地抬头,看见林妍的母亲站在几步之外,苍白的脸色在商场刺眼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憔悴。
老太太穿着一身黑,手里攥着一张照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的眼睛通红,像是很久没睡过觉,又像是刚刚哭过。
四周的空气骤然凝固。
原本嘈杂的商场在这一刻诡异地安静下来,附近的人纷纷停下脚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她们。
有人皱眉,有人窃窃私语,还有人悄悄举起手机。
宋晚卿能感觉到无数道视线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刺得她皮肤发烫。
“阿姨……”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老太太却像是被她的反应激怒了,猛地向前一步,声音颤抖而尖锐:“你装什么无辜?妍妍走了才多久?你凭什么还能若无其事地逛街?!”
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刀锋划开,窃窃私语如潮水般蔓延开来。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一个拎着名牌包的中年女人掩着嘴,眼睛却死死盯着宋晚卿,像是要在她身上烧出个洞来。
“听说是她害死了人家的女儿……”旁边的同伴压低声音,却故意让每个字都清晰可闻。
几个年轻女孩站在不远处,举着奶茶,眼神里闪烁着猎奇的光。
其中一个飞快地掏出手机,镜头对准了宋晚卿和老太太,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像是在录视频。
“这女的看起来挺体面的,没想到心这么狠……”
“谁知道呢,现在的人表面光鲜,背地里指不定干过什么。”
议论声像无数细小的毒针,从四面八方刺向宋晚卿。
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些目光的重量——探究的、鄙夷的、幸灾乐祸的,全都黏在她身上,让她无处可逃。
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犹豫着靠近,似乎想调解,却被老太太歇斯底里的哭喊逼退。
就在人群的窃窃私语即将把宋晚卿淹没时,一道高大的身影突然拨开人群,径直挡在了她面前。
姜砚成穿着一件深灰色大衣,肩头还带着室外的寒气,眉宇间凝着一层冷霜。
他站定的瞬间,四周嘈杂的议论声诡异地弱了几分。
“林阿姨,”他的声音低沉而克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您冷静一点。”
老太太的哭喊戛然而止,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姜砚成:“你来干什么?你们......你们是一伙的!”
姜砚成没有辩解,只是微微侧身,将宋晚卿完全护在身后。
这个动作让周围举着手机的人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的目光扫过围观人群,在几个正在录像的手机上刻意停留,“是您的女儿雇人绑架了我的太太吧?您这样当众指责我太太,已经涉嫌诽谤。”
一个举着自拍杆的年轻女孩讪讪地放下手机,假装整理头发。
老太太的嘴唇颤抖着,手里的照片捏得发皱:“那你说,我女儿到底是怎么......”
她的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后半句话化作一声破碎的呜咽。
浑浊的泪水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滚落,在下巴处汇聚成摇摇欲坠的水珠。
“您的女儿,”他刻意放慢语速,确保每个字都清晰可闻,“是在牢狱突发心肌炎,经抢救无效死亡,和我太太有什么关系?”
姜砚成的声音不大,却在骤然安静的商场里掷地有声。
他挺拔的身姿像一堵墙,将宋晚卿完全护在身后,深灰色大衣的衣角随着他转身的动作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老太太像是被雷击中般踉跄着后退一步,枯瘦的手指抓住身旁的柜台边缘才勉强站稳。
她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极大,嘴唇蠕动着却说不出话来。
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骚动。
举着手机录像的年轻人尴尬地放下手臂,方才还义愤填膺的中年妇女脸色变得煞白。
有人小声嘀咕:“原来是犯人啊...”,话音未落就被同伴用力拽了下衣角。
姜砚成向前迈了一步,锃亮的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弯腰捡起那张被揉皱的照片,用指腹轻轻抚平边角:“林妍涉嫌故意伤人罪,证据确凿。”
他将照片递还给老太太。
照片上的林妍依然在笑,但此刻那笑容在众人眼中却显得格外刺眼。
老太太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她盯着照片上女儿的脸,浑浊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相纸上,晕开了照片边缘的日期。
“妍妍...”她喃喃重复着,声音嘶哑得不像话,“我的女儿啊...”
姜砚成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商场明亮的灯光照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一片冷峻的阴影。
他左手始终护在宋晚卿腰后,是一个充满保护欲的姿势。
老太太突然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那她...她在里面...有没有...”
话说到一半又哽住,仿佛光是想象女儿最后的时刻都让她痛不欲生。
远处,商场的保安已经悄悄疏散了围观人群。
一个保洁员推着拖把经过,水桶里的水晃动着,倒映出天花板上刺眼的灯光。
姜砚成沉默了片刻,从内袋掏出一张对折的纸:“这是死亡证明的复印件。”
他的声音依然平稳,但语气缓和了些。
姜砚成的手指在纸页边缘微微一顿,那张对折的A4纸在灯光下泛着冷白的光。
他递过去的动作很慢,仿佛在给老人最后一点缓冲的时间。
死亡证明的折痕处有些发皱,显然被反复打开又合上多次。
老太太的视线死死盯着那张纸,枯瘦的手指悬在半空,颤抖得几乎要碰触不到纸面。
“她...最后...”老太太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嘶哑,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痛苦吗?”
姜砚成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想起法医报告上那些冰冷的专业术语,想起狱所里医务室简陋的设备,想起林妍档案里那张比眼前照片还要年轻几分的入狱照。
“很快。”他最终选择了一个最温和的说法,将证明又往前递了半分,“医护人员在场。”
老太太终于接过了那张纸。
她的指甲缝里还留着没洗干净的面粉,指腹上布满操劳一生的老茧。
展开纸张时,她的手抖得太厉害,纸张发出轻微的哗啦声。
当“林妍”两个字映入眼帘的瞬间,老太太的呼吸骤然停滞。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浑浊的眼白上瞬间爬满血丝,像是被人用铁锤重重砸在胸口。
“呃——”
一声破碎的抽气声从她喉咙深处挤出来。
她的膝盖突然失去支撑的力量,像两根枯朽的树枝般弯曲下去。
黑色呢子大衣的下摆擦过大理石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姜砚成的手臂立刻发力,稳稳托住老人下坠的身体。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老人嶙峋的肩胛骨在他掌心硌出的形状,轻得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
老太太的脖颈无力地后仰,露出布满老年斑的苍白皮肤,喉结处那道陈年的疤痕随着急促的呼吸剧烈起伏。
“药...药...”老太太的手指痉挛般抓住胸口的衣料,指甲刮擦着别在上面的那朵白花。
花瓣簌簌掉落,在黑色布料上显得格外刺目。
宋晚卿飞快地翻开老人随身携带的布包,里面的降压药瓶已经空了一半。
她颤抖着倒出两粒白色药片,却看见老太太的嘴唇已经开始泛紫。
宋晚卿的手死死托住老太太的后颈,触手一片冰凉黏腻的冷汗。
老人松弛的皮肤在她掌心下剧烈颤抖,像一只垂死的蝴蝶。
“药...快吃药...”宋晚卿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药片在她指尖微微发颤。
老太太的瞳孔已经有些扩散,紫黑的嘴唇艰难地蠕动着,却怎么也够不到递到嘴边的药片。
姜砚成单膝跪地,一把扯开老太太紧扣的衣领。
苍老的脖颈上,一道狰狞的疤痕在灯光下泛着青白——是甲状腺手术留下的痕迹。
他迅速将老人放平,手指搭上她细弱的腕脉。
“来不及了。”他的声音低沉紧绷,“心率过速。”
老太太的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咯咯声,枯枝般的手指在空中胡乱抓挠,最后死死攥住了宋晚卿的衣角。
她的目光突然变得异常清明,直勾勾地盯着宋晚卿身后某个虚空处。
"妍妍..."
这声呼唤轻得像一声叹息。
老太太的嘴角突然浮现出一丝古怪的微笑,浑浊的眼底迸发出最后一丝光亮。
她的手指慢慢松开,在宋晚卿风衣上留下五道触目惊心的抓痕。
“阿姨?”宋晚卿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破碎的气音。
老太太的手还维持着抓握的姿势,指节泛着死寂的青白。
商场顶灯的光落在那只手上,照出虎口处厚厚的茧子——那是常年做针线活留下的痕迹。
无名指上的婚戒不知何时松脱了,在光滑的地面上滚出半米远,发出细碎的金属声响。
姜砚成的手依然按在老人的颈动脉上,他抿紧的唇角绷成一条直线。
宋晚卿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然后缓缓收回手指,替老人合上了半睁的眼睛。
“走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砸在宋晚卿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