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意外的同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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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读课预备铃响时，许恙正把书包往桌肚里塞，指尖突然触到个温热的东西。
低头一看，是份裹着油纸的三明治，火腿的油香混着蛋黄酱的甜腻，在清晨微凉的空气里漫开来。
“昨天输了，愿赌服输。”陆近宇的声音从旁边飘过来，他正支着下巴转笔，晨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便利店刚买的，还热乎。”
许恙捏着油纸的边角往回推：“说了不用，真搞不懂你难道是傻子吗？”
“扔了可惜。”陆近宇没接，笔在指尖转得飞快，“还是说，许大学霸嫌便利店的东西上不了台面？”
这话戳中了许恙的痛处。他确实很少吃这些——妈妈总说外面的食物又贵又不健康，每天早上的早餐永远是前一晚的剩饭煮成粥，就着咸菜吃。
偶尔路过便利店，玻璃窗里的三明治总让他多看两眼，却从没买过。
指尖的温度透过油纸渗进来，暖得有些烫人。
许恙抿了抿唇，把三明治塞进书包侧袋，声音硬邦邦的：“下次不必了。”
陆近宇低笑一声，没再说话。早读课的琅琅书声里，许恙盯着英语课本上的长难句，鼻尖却总萦绕着那股若有若无的咸香。
他偷偷用余光瞥过去，陆近宇正对着数学练习册皱眉，笔杆在草稿纸上敲出轻响，侧脸的轮廓被晨光描得很柔和，不像平时那么带刺。
第一节课后，班主任抱着一摞表格走进教室：“下周六的全市物理竞赛，需要两人一组报名，今天放学前把名单交上来。”
教室里顿时起了一阵骚动。许恙埋头整理笔记，听见前排女生在讨论组队的事，有人提到陆近宇的名字，语气里满是期待，他笔尖一顿——以陆近宇的理科水平，肯定是组队的热门人选。
“喂，”胳膊突然被肘了一下，陆近宇的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组队吗？”
许恙猛地抬头，撞进对方带笑的眼睛里，阳光从窗户斜切进来，刚好落在两人之间，把陆近宇的瞳孔染成浅棕色，像盛着揉碎的光。
“为什么找我？”他攥紧了笔，“你应该找更厉害的。”
“你不就是最厉害的？”陆近宇挑挑眉，指了指他桌角的年级第一奖状，“上次模拟考你的物理大题几乎满分，我刚好在实验题上扣分多，互补。”
理由听起来无懈可击，可许恙总觉得哪里不对，他想起初中那次数学竞赛，陆近宇也是这样，在报名截止前突然凑过来问他要不要组队，结果两人一路闯进决赛，最后颁奖时，陆近宇举着奖杯冲他笑，和现在的表情重叠在一起。
“我再想想。”许恙低下头，假装翻书，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发烫。
陆近宇没再逼他，转回去和后桌讨论起昨晚的球赛。
许恙竖着耳朵听了两句，发现他们在说陆近宇家的事——原来他爸妈给他请了物理竞赛的私教，难怪敢这么笃定。
一整天，许恙都有些心神不宁。午休时去食堂打饭，他刚端着餐盘找了个角落坐下，陆近宇就端着碗牛肉面在他对面坐下，汤面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
“考虑得怎么样？”陆近宇吸了口面条，辣椒油沾在嘴角，“再不同意，我可要找别人了。”
许恙戳着碗里的青菜，突然想起物理老师昨天说的话：“这次竞赛的一等奖能加二十分综评，对报考清北很有优势。”他捏紧了筷子，清北是他藏在心里的目标，也是支撑他熬过那些压抑夜晚的光。
“我有个条件。”他抬起头，迎上陆近宇的目光，“组队可以，但必须听我的安排，每天放学后一起刷题两小时。”
陆近宇挑眉，咽下嘴里的面：“没问题。不过……”他指了指许恙几乎没动的餐盘，“你就吃这个？”
许恙的碗里只有青菜和米饭，是食堂最便宜的套餐。他不自然地移开目光：“我不饿，单纯爱吃而已。”
“撒谎。”陆近宇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夹了两块给他，“吃点，下午才有精神刷题。”
油光锃亮的牛肉落在白米饭上，格外显眼，许恙刚想夹回去，就被陆近宇按住了手。
对方的指尖温热，带着点辣椒油的温度，像道电流顺着皮肤窜上来，让他猛地缩回手。
“就当是……提前的团队投资。”陆近宇笑得坦荡，低头继续吃面，耳根却悄悄红了。
许恙看着碗里的牛肉，突然想起早上那个三明治，他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起来，牛肉的香气在舌尖散开时，心里某个紧绷的角落好像悄悄松了点。
下午放学，夕阳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很长。许恙抱着竞赛辅导书站在楼下等陆近宇，秋风卷起落叶，在他脚边打着旋。
不远处的自行车棚里，陆近宇正推着辆黑色山地车走过来，书包搭在车把上，校服外套敞开着，露出里面白色的T恤。
“走吧，去我家。”陆近宇把书包甩到背上，拍了拍车后座，“我家离学校近，有书房。”
许恙愣住了：“不是说在学校自习室？”
“自习室太吵。”陆近宇跨上自行车，脚撑在地上，“放心，我爸妈很少在家。”
犹豫了几秒，许恙还是抓着车后座坐了上去，车身很干净，没有多余的装饰，和它的主人一样张扬又利落。
陆近宇蹬车时，后背的肌肉透过薄薄的T恤起伏，带着点阳光晒过的味道，飘进许恙的鼻腔里。
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手却抓得更紧了些。
自行车穿过种满梧桐树的小巷，落叶在车轮下沙沙作响，许恙看着陆近宇的背影，突然觉得这条路好像格外长。
陆近宇家在一栋筒子楼的三层，输入密码推开门时，许恙闻到了淡淡的消毒水味，客厅很大，家具却有点少，显得有些空旷。
阳台的门敞开着，晾着几件洗到发白的衣服，和陆近宇张扬的性子一点也不符。
“随便坐。”陆近宇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转身去倒水，“书房在那边。”
许恙走进书房时，愣住了。书架上摆满了物理和生物的专业书，角落里却堆着个很大的纸箱，里面全是关于动物医学的书，封面上印着各种猫狗的照片。
“看什么呢？”陆近宇端着水走进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纸箱，眼神暗了暗，“以前看的闲书。”
许恙没追问。他把辅导书摊在书桌上，指尖刚碰到笔，就听见客厅传来开门声，紧接着是个严厉的女声：“陆近宇，你怎么又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书堆在家里？”
陆近宇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起身往外走：“妈，你怎么回来了？”
“我再不回来，这个家就要被你改成动物园了！”女人的声音带着怒气，“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准再碰那些猫猫狗狗，赶紧把这些书扔了！”
“我不扔！”陆近宇的声音也提高了，“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的事？”女人冷笑一声，“你的事就是好好准备竞赛，明年考医学院！不是整天对着这些畜生瞎折腾！”
许恙握着笔的手紧了紧，他听见陆近宇和女人吵了起来，书架上的书被震得轻轻晃动。
他想起自己家里永远压抑的沉默，爸妈从不说重话，却能用眼神和冷战把人逼到窒息，原来再张扬的人，也有自己的枷锁。
争吵声突然停了，许恙抬头时，看见陆近宇站在书房门口，眼眶有点红，手里却还端着那杯水，没洒出来一滴。
“抱歉，让你见笑了。”他把水放在桌上，声音有些沙哑，“我们还是去自习室吧。”
许恙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突然摇了摇头：“不用。”他拿起一本竞赛题，翻到其中一页，“这道题的实验步骤，我觉得你的思路有问题。”
陆近宇愣了一下，随即坐了下来。
夕阳透过窗户落在书页上，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紧紧挨在一起。争吵的余韵还在空气里弥漫，可当笔尖落在草稿纸上的那一刻，好像所有的烦躁都被抚平了。
许恙讲题时很专注，指尖点在步骤上，语速不快，却条理清晰。
陆近宇靠在椅背上听着，目光偶尔掠过他认真的侧脸，落在他微蹙的眉头上。秋风从窗外吹进来，掀起书页的一角，带着点桂花的甜香。
“这里，”陆近宇突然伸手，指尖点在许恙写的公式上，“应该用动量守恒，更简单。”
他的指腹擦过许恙的手背，像道微弱的电流窜上来。许恙猛地缩回手，心跳漏了半拍，却听见陆近宇低笑一声：“许学霸，脸红什么？”
“谁脸红了？”许恙转回去继续写题，耳尖却红得快要滴血，“赶紧看题，别浪费时间。”
陆近宇没再逗他，可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下去，书房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许恙写着写着，突然觉得这样的时光好像也不错——没有争吵，没有冷战，只有公式和定理，还有身边这个人不算讨厌的呼吸声。
天色擦黑时，两人终于把一套模拟题过完了，许恙收拾书包时，陆近宇突然从抽屉里拿出个东西塞给他：是块巧克力，包装上印着只歪歪扭扭的小猫。
“赔罪的。”陆近宇别过脸，声音有点不自然，“我妈刚才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许恙捏着巧克力，包装纸的棱角硌着掌心，他想起陆近宇书架上的动物医学书，想起他课间往花坛里丢猫粮的样子，突然笑了笑：“你很喜欢动物？”
陆近宇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嗯，它们比人简单多了。”
“挺好的。”许恙把巧克力放进书包，“我先走了。”
走到楼下时，天气突然变凉了。
许恙裹紧了校服外套，刚要往公交站走，身后就传来陆近宇的声音：“等等！”
陆近宇骑着自行车追上来，停在他面前：“我送你吧，天黑了。”
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落在两人身上，许恙看着他眼里的认真，突然点了点头。
自行车穿行在夜色里，陆近宇骑得很慢，许恙抓着车后座，能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
路过一个小巷口时，陆近宇突然停了下来，指着角落里的纸箱：“你看。”
纸箱里蜷缩着三只刚出生的小猫，眼睛还没睁开，发出细细的叫声。
陆近宇从书包里掏出袋牛奶，倒在瓶盖里放在纸箱边，动作轻柔得不像他。
“每天都来喂它们。”他蹲在纸箱前，指尖轻轻碰了碰小猫的脑袋，“等它们再大点，就送去救助站。”
许恙站在旁边看着，突然觉得这个总是带着刺的少年，其实有颗很软的心。
就像他自己，明明心里藏着那么多委屈，却总在看到别人难过时，忍不住想伸出手。
“走吧。”陆近宇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再不走，你爸妈该担心了。”
自行车重新上路时，许恙的手悄悄往前挪了挪，离陆近宇的后背更近了些。
晚风带着桂花的香气吹过来，他看着路灯在地上投下的光影，突然想起刚才陆近宇喂猫时的侧脸，心里某个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到许恙家楼下时，他跳下车，刚想说谢谢，就听见陆近宇的声音：“明天早上，还吃三明治吗？”
许恙愣了一下，点了点头：“……都行。”
陆近宇笑了，蹬着自行车消失在夜色里，许恙站在楼下，摸了摸书包里的巧克力，突然觉得这个夏天好像没那么热了。
上楼时，他听见爸妈又在客厅里吵架，无非是钱和工作的事，许恙没像往常那样躲进房间，而是从书包里拿出那块印着小猫的巧克力，剥开包装纸放进嘴里。
甜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时，他突然想起陆近宇说的那句话——“它们比人简单多了”。
或许吧，可人和人之间，好像也有比巧克力更甜的东西，比如那个带着辣椒油温度的指尖，比如喂猫时温柔的侧脸，比如此刻心里悄悄冒出来的、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暖意。
许恙靠在门上，听着客厅里模糊的争吵声，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他拿出物理竞赛题，翻开今天和陆近宇一起做的那页，看着上面两人交叉的笔迹，突然觉得，这场意外的同盟，或许会比他想象的更有意思。
而那些藏在针锋相对背后的东西，正像秋夜里悄悄绽放的桂花，在无人察觉的角落里，散发着越来越浓的香气。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意外的同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