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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修订医典,普惠万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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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刚过,普惠医馆的后院就热闹起来。十几张长案拼在一起,上面摊着泛黄的医书,沈微婉正带着老郎中、林若雁和几位资深女医,逐字逐句地校对着。案头的青瓷碗里,新沏的薄荷茶还冒着热气,混着书页间散出的陈旧纸味,倒有几分特别的清香。
“这《千金方》里说,治疟疾要用常山,但南疆的百姓试过,用青蒿效果更好,还没那么大毒性。”老郎中指着一页批注,花白的眉毛皱成一团,“咱们是不是该把青蒿的用法加进去?”
沈微婉点头,提笔在纸上记下:“不光要加,还要写明青蒿的采摘时间——必须是未开花时采,阴干后水煎,这样药效才最好。”她顿了顿,又翻到另一页,“还有这里,说女子不可学医,这都是旧思想,得删掉。咱们启智女学都出了好几位能独立诊病的女医了,凭什么不能写进医典?”
林若雁笑着补充:“我觉得还该加一章‘妇幼保健’,把咱们教给产妇的接生法、给孩童种痘的法子都写进去。去年江南因为新法接生,新生儿死亡率降了三成呢!”
正说着,素心抱着一摞竹简走进来,额角还带着薄汗:“娘娘,这是从太医院借来的前朝医典,据说有些方子是孤本。”
沈微婉接过竹简,指尖抚过上面斑驳的刻痕。这是她筹划了半年的大事——修订一部全新的《大启普惠医典》,把民间验方、女医们的实践经验和各地药材图谱都编进去,再刊印成册,分发到全国的普惠医馆,让哪怕偏远村寨的郎中,都能按图索骥地治病。
“陛下知道了吗?”沈微婉抬头问素心。
“刚让人去报了,”素心递过一块湿帕子,“秦风说陛下处理完朝政就过来,还说要给咱们题医典的序呢。”
话音刚落,萧玦的笑声就从院外传来:“题序可以,但得先让朕看看,你们这医典里,有没有治‘勤政过劳’的方子?”
他穿着常服,手里提着个食盒,里面是王婶新做的茯苓糕。见众人起身行礼,他连忙摆手:“都坐着吧,朕就是来看看。”走到案前,他拿起沈微婉写的批注,目光落在“青蒿治疟”那页,笑道,“这个好!去年南疆平定后,还有牧民托人来问青蒿的用法,这下印成书,他们就能自己看了。”
沈微婉递给他一块茯苓糕:“陛下也帮着看看,这些药材图谱画得准不准。北疆的防风和江南的防风样子差很多,若是画混了,会出人命的。”
萧玦拿起一幅防风图谱,认真比对起来:“这个北疆防风的根须画短了,去年去北疆时,我见牧民挖的防风,根须能有三尺长。”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西域的波斯使者送了些没见过的药材,说是能治关节痛,朕让人送到医馆了,你们看看能不能加进去。”
修订医典的消息传开后,各地的郎中、药农甚至百姓,都纷纷往京都送来了自己的珍藏。岭南的药农背着半篓三七,千里迢迢赶来,只为告诉女医们“三七要在花开前挖,不然药效会跑”;北疆的老牧民托商队带来一张狼毒花的图谱,特意标注“这花有毒,但泡酒后能治风湿,就是不能多喝”;江南的一个绣娘,竟用丝线绣出了三十种草药的样子,针脚细密,连叶片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沈微婉把这些都一一记下,白天和众人校勘医书,晚上就在灯下整理这些民间验方。萧玦常来陪她,有时帮着抄写,有时就坐在一旁看书,直到三更天,两人才并肩回坤宁宫。
“累不累?”萧玦替她揉着发酸的肩膀,“朕让太医院的御医来帮忙吧,他们读的医书多。”
沈微婉摇摇头:“御医的方子太复杂,百姓看不懂。咱们这医典,要的就是简单实用,哪怕是不认字的人,看了图谱也能认出药材,按方子抓药。”她拿起一页“急救篇”,上面用图画展示着如何处理骨折、如何催吐解毒,“你看,这样是不是比满篇之乎者也强多了?”
萧玦看着那些生动的图画,忽然想起自己刚认识沈微婉时,她在破庙里给乞丐治病,就是用树枝在地上画药材的样子。那时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拿着树枝画图的女医,有朝一日会主持修订一部惠及万民的医典。
夏日炎炎时,医典的初稿终于完成了。整整五十卷,涵盖了内科、外科、妇科、儿科、针灸、药材图谱六大类,光验方就收录了两千多个,其中一半来自民间。沈微婉让人将初稿誊抄了十份,分送到各地的普惠医馆,请当地的郎中帮忙校对。
素心带着一份初稿去了岭南。刚到普惠医馆,就被一群郎中围住了。一个白胡子老郎中捧着初稿,越看越激动:“这个治痢疾的方子,比咱们以前用的好!去年我用这方子救了半村人,还以为就我知道呢,原来医典里也有!”
另一个年轻郎中指着“妇幼篇”:“这个接生法好!我家婆娘生娃时,按这法子来,一点罪都没受。要是早有这医典,村里就不会有那么多女人难产了。”
素心把这些反馈一一记下,回京都后,沈微婉又带着众人改了三个月。光是药材图谱,就重画了一百多次,直到连药农都说“和真的一模一样”才罢休。
重阳节那天,《大启普惠医典》终于定稿了。萧玦特意在太和殿举办了一个简单的仪式,亲手将第一本刻印好的医典递给沈微婉。阳光下,医典的封面是靛蓝色的,上面用金字写着书名,旁边还印着一株小小的青蒿。
“这部医典,是天下百姓共同写就的。”萧玦的声音传遍大殿,“从今日起,全国各府、州、县的普惠医馆,都要配备一部,让每个百姓都能看得起病、看得好病。”
百官纷纷上前祝贺,镇北王拄着拐杖,笑得合不拢嘴:“皇后娘娘做了件天大的好事!北疆的士兵要是早有这医典,去年冬天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冻坏手脚了!”
医典刊印的速度很快,不到一个月,第一批医典就送到了各地。岭南的普惠医馆把医典挂在墙上,供百姓随时翻看;北疆的士兵把医典里的“行军保健篇”抄下来,贴在营房里;江南的女学更是把医典当成课本,教女孩子们认识药材、学习急救。
有个叫小石头的放牛娃,在山上玩时被毒蛇咬伤,村里的郎中不在,他娘急得直哭。小石头忽然想起医典里的图画,拉着娘去采了些半边莲,按书上说的捣烂敷在伤口上,竟真的止住了毒。后来他娘带着他来京都谢恩,跪在普惠医馆前,给沈微婉磕了三个响头:“皇后娘娘,您的医典救了俺娃的命啊!”
沈微婉扶起他们,笑着说:“救你娃命的不是医典,是你自己。以后要让娃多认字,把医典里的法子都学会,不光能救自己,还能救别人。”
这件事传开后,各地的百姓都更重视医典了。有的人家把医典恭恭敬敬地供在堂屋,有的人家让孩子把药方抄在纸上,贴在灶房里,做饭时都能看上两眼。启智女学的孩子们,更是把“读医典、学治病”当成了和“读书报国”一样重要的事。
入冬时,沈微婉带着修订好的医典,去了一趟南疆。阿朵已经成了当地女学的先生,正拿着医典教孩子们认识药材。见沈微婉来了,孩子们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沈医官,我认识青蒿了!”“我会治肚子疼的方子!”
阿朵拉着沈微婉的手,指着女学后面的药圃:“我们按医典里说的,种了好多药材,谁家里有人不舒服,就来这里采,不要钱。”
药圃里,三七、天麻、板蓝根长得郁郁葱葱,每块地里都插着小木牌,上面写着药材的名字和用法,都是孩子们一笔一划写的。沈微婉看着这些生机勃勃的药材,忽然觉得,这部医典就像一粒种子,撒到哪里,哪里就会长出希望。
回到京都时,已是腊月。普惠医馆的老槐树上挂满了红灯笼,老郎中正在给一个小娃娃诊病,手里拿着的正是《大启普惠医典》,指着其中一页说:“你看,书上说这是风寒,吃两剂药就好了,别担心。”
小娃娃的娘看着医典上的图画,恍然大悟:“原来我家娃是受了风寒,不是撞了邪!以前请神婆跳大神,花了好多钱都没用。”
沈微婉站在门口,听着这些话,心里暖暖的。萧玦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轻声说:“你看,这才是真正的普惠万民。比再多的赏赐、再高的尊号都管用。”
沈微婉点点头,看向远处的万家灯火。她仿佛看到,北疆的牧民正按医典里的法子给牛羊治病,江南的绣娘一边刺绣一边记药方,岭南的孩子们在药圃里辨认药材……这部靛蓝色封面的医典,就像一缕药香,飘进了千家万户,滋养着每一个生命。
夜风渐起,带着医馆里的药香和远处的鞭炮声。沈微婉忽然想起修订医典时,老郎中说的一句话:“医书不是死的,是活的,因为它救的是活人命。”此刻她终于明白,所谓普惠,从来不是把医典送到每个人手里,是让这字里行间的善意和智慧,真正走进百姓的生活,让他们在生病时不再无助,在痛苦时看到希望。
萧玦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温度混着药香,温暖而踏实。远处的更夫敲了两响,坤宁宫的灯还亮着,灯下摊着的医典上,沈微婉新添了一行小字:“医者,治人,亦治心。”
这或许,就是这部医典留给世间最珍贵的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