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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chapter 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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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近了又近了。
一直在等第二碗米饭的师傅迟迟没有等到,所有弟子都屏声敛息的看着院外移动的黑影。
气氛有些奇怪,师傅见状从凳子上缓缓站起来,身影离得很远只能模糊的看一个大概。
牛鬼蛇神的他们倒是不怕,大师兄看了一眼继续舀着大米饭,一碗又一碗。
木勺碰到木桶米饭已经见了底,大师兄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一副熟悉的面孔已经从他的脑海里吵吵闹闹的挣脱出来,浮现在眼前。
模糊的人脸逐渐变得清晰。
“他怎么回来了?不是在应付那些门派的人吗?”
“快快快,快去把门抵住!”
“别让他进来!大麻烦要来了!”
离门口最近的小弟子闻声而动,但还是棋差一招,小弟子推门推了半天,门吱吱呀呀的就是纹丝未动,他一低头就看到罪恶之脚早已卡在门缝之中。
池负的一只脚在门缝中,另一只脚还在半米之外,见小弟子不推了才收回来。
小弟子顿时被高大的身影所笼罩,一抬头就看到观里的风云人物露着一口白牙,笑着看着他。
下一秒池负推门而入,小弟子差点被门拍到墙里面去。
观里的蔬菜水果基本都是自产自销,后院的空地被师傅开辟成了菜园子,每年春夏之际总要带领着弟子给每一块地种上不同的蔬菜。
等稍微长出来些,就拿着木条在院子里给蔬菜做木梯好让它们爬上来。
院子里还有几棵果树,李子树,冬枣树,酸果子树,每年成熟了池负就搬着摇椅拿着做木梯剩下的木条晃荡。
想吃了就用木条打树,果子落下来他也不洗,直接在衣服擦擦就当作是干净了。
后院没加利用的空地师父用木桩围了一片栅栏出来,又在上面搭了半片彩钢板,作为小/鸡晚上的住所。
小/鸡是师父拿鸡蛋孵出来的,宝贝的紧,每年只能在特定的日子里开荤,除此之外一律不让碰。
前三年池负还在观里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时不时在捉妖论坛的活跃接五六个捉妖的小单,赚取的费用偷偷的填补鸡圈的窟窿。
每天一早,小/鸡就扯着它的破锣锅嗓子迎着日出的方向开始打鸣,十年如一日,最后池负忍无可忍的守在鸡圈旁,手起刀落那只叫的最欢的鸡从此葬送了它的鸡命。
拔毛,捡树枝,烧火,小/鸡在池负的注视下被熊熊的烈火考了,鸡皮在树枝噼里啪啦的声中滋滋冒油,香味传了十万八千里。
池负扯下一条腿,等不上凉吹了几口就着急忙慌的送去嘴里,刚一入口就说了一句:“真香。”
从此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有鸡消失,隔天消失的那只鸡又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鸡圈中。
负责喂养小/鸡的弟子直觉得好生奇怪。
在一众牲畜中,池负最讨厌的就是大鹅,一见到来人就梗着脖子,扑棱着翅膀开始子哇乱叫。
池负嫌它聒噪。
观里什么动物都能养,唯一不能养的就是小猫,师父不同意,池负问其原因师父总是用一句不同意打发掉他。
“这么瘦弱,明天一早师兄给你补一补。”
师父的太阳穴突突的跳了两下,他的鸡要遭殃了。
池负一屁股坐在师父的右手边,拿了一个空碗递给他的大师兄,“半碗,谢谢。”
大师兄用木勺刮着木桶壁,西凑凑东拼拼挖出了多半碗出来,不情不愿的递给了池负。
师父叫徐鹤野,当初把池负从乱葬岗捡回来,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池负,我是你师父。”
话落,还伴随着若有若无的雷声。
届时池负刚结束七天重来的诅咒,一道虚影盘坐在坟头之上,歪头撑着,他的记忆就像是未曾经历过盘古开天地,还处在混沌之际。
他隐隐约约觉得每隔三年总会有人在坟头接自己,开口的第一句话都是—我是你师父。
池负的眼神还没有褪去迷茫,在他的片段式的记忆里,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住在道观里。
破晓起床,月升而眠。
春来播种种子,夏到就拿着木桶一桶又一桶的浇着蔬菜,秋天坐在院子里打坐,听一些细碎的声音,冬天就和师兄弟扫落在庭院中的白雪。
师兄弟在前面扫,他抱着扫帚在后面敷衍了事。
池负在四季轮转中送走了一任又一任师父。
“池负,我是你师父。”
“池负,送我一程。”
第一句和最后一句首尾相连,池负亲手埋葬了每一世人间的引路人,道观中的人走了一批又一批,他始终都在这里。
“池负,你养猫了?”
池负回过神来,黑发与青丝在他眼中不断交织,最终白发苍苍的徐鹤野出现在他眼前手捻着一根毛,在灯光下不断辨别着。
“刚养一天。”
徐鹤野嘴张了张,看了那根猫毛半天始终没有开口,去吃碗里已经有些凉了的饭。
每一代的师父总是知道很多秘密,但从来不轻易让口,一开始池负还要费点心思去拆,到了后来一切随缘。
不说就不说。
总会知道的。
“你,今晚回来干吗?你不是在应付那些人吗?”大师兄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抓人。”
“抓人抓到观里来了?这是要抓谁?”
“还没想好,就是想抓,手痒。”
屋里落针可闻,每个人都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徐鹤野率先吃完背着手溜之大吉。
池负冲着离开的背影喊了一句:“师父,一会儿我去找你。”
还有几个想偷偷溜走的小弟子,池负在桌下的手一挥,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大师兄突然就明白了什么是还没想好,这根本就危言耸听,他从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来的。
几个师兄看向池负,池负脸不红心不跳的夹着盘里的饭菜,“怎么都不吃了,都饱了吗?还是我打扰到你们了?”
“饱了饱了。”
一个看起来面生的小师弟做着“你请你请”的手势,边说边挪到大师兄的背后以寻求庇护。
池负抬了下眼,手中的动作没有停夹了离他最近的炝炒娃娃菜。
屋内的阵营分为两方,抓人方和被抓方。
屋内的气氛逐渐变得微妙,池负专心吃着碗里的饭也不开口。
越是这种时候越让人感到焦急,谁也不知道一直悬在他们头顶上的棒子会多会儿落下,又会落到谁头上。
有几个心虚躲在人群之中咽了咽口水,目光躲闪,他们算是捉妖论坛那篇文章的主要撰写人。
你一言我一句凑成了那篇文章,池负慢条斯理的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转头就问向他们:“我最近睡不好,吃不好总觉得每天夜晚有一个小鬼在咬着我的耳朵。”
“你们知道是谁吗?”
大师兄咽了咽口水,急用传话符给师父传了一句救命话—师!救急!
师父正在屋里躺着手机里刷着什么豪门狗血的小视频,空中传来的这句话他听都没听凭空捏的粉碎。
“自己的债自己还。”
“我们哪能知道师弟的事儿啊,更何况池负你把我们关在这里不让出去未免也太尊重师兄们了吧?”
池负眼一斜看向门的位置,“门不就在哪儿吗?你们的手脚我又没绑,说到底还是你们不想出去。”
“老王,你这话说的,分明是想念我,想和我叙旧罢了,非要扭扭捏捏的找个借口。”
老王浑身一抖擞,目光幽幽的。
是没在人身上动手脚。
可在门上动了手脚。
身为大师兄的王山越又一次被一众师兄弟推到了前面,写那篇文章的本意是让池负去嚯嚯别的门派,他们已经忍了对方三年又三年,在忍下去恐怕要精神衰弱了。
王山越皮笑肉不笑,正要开口却被池负抢了先。
“前些天我做了一个梦,梦精灵在梦中告诉我说,观里的师兄弟都特别特别的讨厌我,为了不让我长时间在出现在门派,特意写了一则帖子。”
“她还告诉我这其中究竟有谁的手笔,好像是百家姓里面排第八,第九,第十一,十五,二十四的那几位,对吗?”
池负原本只知道帖子是由观云观发出的,还没神通到是谁,但在看到人群中躲闪的目光他直接确定了他要“抓”的人是谁。
他只说了一个姓也让他们如坐针毡,人群中视线交汇,这棒子最终还是落了下来,并且是精准无比的落在了“犯案人员”的头顶。
池负看着他们不自然的神色,话音一转,“不过我还是觉得我的师兄弟不会这样对我的,梦就是一个梦而已,怎么能干预我们这些年的感情呢。”
他走到门口,对着门吹了一口气,院外的场景逐渐出现在师兄弟的眼前。
门开了。
“你看,你们心里还是有我的,这么容易开都不舍得出去。”
“明日杀鸡炖汤。”
月光下的每道影子都被拉的细长,树影之间一直有双眼睛一直注视着屋内所发生的一切,风过吹得树叶从它的脊背上滑落。
它的利爪扒上树干,一举爬上了最高处。
月中有一只长着耳朵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