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灵》Reiche

1、一艘鬼船（一）

　　“你好。”

　　“你是谁？”
　　“这是哪？”

　　“刚才，是你在向上帝祈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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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谁？”男人的声音充满了疑惑。

　　“我听到了你的祈祷。”

　　“你他妈谁啊？”

　　“我听到了你的祈祷。”

　　“？”

　　“我听到了你的祈祷。”

　　“装上帝要遭天谴的。”

　　“我听到了你的祈祷。”

　　“TD。”

　　“我可以帮你。”

　　“转人工。”

　　“我可以帮你。”

　　“……”

　　对方也沉默了。

　　“你再说一遍？”男人见对方不说话，试探地问。

　　“我可以帮你。”不知来处的机械声又冒出来。

　　“你什么意思？”

　　机械声没有回答，一段男人熟悉的音乐声响起。

　　「漫天飞舞，一片荒芜，满眼风雪和眼泪的化作尘埃。」

　　“你到底是谁？”男人追问？

　　“我可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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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帮。”男人没再执着。

　　“你想要的，我可以给你。”

　　“条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玩个游戏，你的祈祷就可以成真。”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就是上帝。”

　　能说出这种话，家里得请高人了。男人心想。

　　“Gabriel-Songyue Li，曾用名李送月，出生于C国。母亲李玉书，父亲荣诚，皆于十五年前亡故。你母亲的双胞胎妹妹李风华，成为了你的监护人。
　　五年前你随李风华迁至A国，去年大学毕业，刚刚通过了A国第一次律师职业考试。
　　李风华在前往会议的路上出现车祸，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这不是我在做梦吗，我当然知道这些。”

　　“李玉书和丈夫荣诚在A国通过试管婴儿的方式怀上你。”

　　“所以呢？”

　　“只要你想，李风华可以醒过来。”

　　“我还想我爸妈活着呢。”李送月有些无语。

　　“同样可行。”

　　“我爸妈投胎都多少岁了，你能别霍霍人家吗？”

　　“投胎为迷信。”

　　“上帝就不是迷信了？”

　　“我就是上帝。”

　　“那你复活你儿子耶稣了吗？”

　　“如果需要，我可以为世界再次带来耶稣。”

　　“……”

　　李送月不想再在这个梦里面拷问自我，只想赶紧醒来。但他的意识好像被困在这没有任何场景的虚空中，所有一切都只是声音而已，连他自己也没有实体。

　　沉默。

　　“上帝，你能先施法让我醒醒吗。”

　　“李风华可以醒过来。”

　　“……”

　　“李风华会成为植物人。”

　　“你他妈能别——

　　李送月在病床上醒了过来。
　　刚才应该是在抢救室门口美尼尔氏发作，晕在原地了。他掀开被子想站起来，问护士李风华怎么样了。

　　护士说在他昏迷期间，抢救已经结束。但是李风华的神经系统并未恢复，仍然为昏迷状态，需要继续观察。如果持续昏迷时间过长，有极大的可能性成为植物人。

　　李送月只觉天旋地转，视线模糊。剧烈的疼痛从心底爬上来，撕开了他的胸口。他脸色苍白，想抓住什么手指却没有一点力气。
　　“我可以去看看她吗。”李送月问护士。

　　“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但患者的情况并不稳定，现在是非常重要的观察期。在患者稳定后，医生会通知您可以探望的时间。”

　　李风华律所的数位高级合伙人，还有她的几个助理都已经赶过来，病房里站满了人。
　　什么企业垄断案的推进，哪个材料需要签字，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李送月头疼。

　　直到龙哥进来把他们都请出去。

　　龙哥是律所高级合伙人之一，也是李风华最亲密的好友。多年来，李送月和他建立了坚固的叔侄情谊，也时刻准备着叫他小姨夫的那天。

　　而龙哥这个名字是李送月起的，因为他的姓氏直译过来是龙石堡，拉斐尔·克莱门斯·德哈赫费尔斯。这名字太狠了，李送月实在是喊不出口。

　　龙哥刚才应该在工作，连皮鞋都锃亮，但西装的扣子扣错了，“Gabriel，风华在律所的事情你不要担心，我会处理。我先把你送回家。”

　　手机一直在弹消息，李送月看了一眼，是几个朋友让他去party。他打开勿扰模式，把手机熄了屏。

　　他坐在副驾驶，说自己刚才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拉斐尔问，“你又梦到他了？”

　　“不是，”李送月转过来看着拉斐尔，“很奇怪，有个声音和我对话。”

　　“说什么了？”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李送月说，“如果是梦的话，我应该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刚才听到的内容，我全部都记得很清楚。
　　不重要，警察那边怎么说？”

　　“车祸还在调查，和风华相撞的那个司机当场就死亡了，是个吸高了的的毒虫。”

　　李送月脸色阴沉，“最近夏承文和宋音在做什么？”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这两个人了。没有什么特别的，我没有查到更多的资料。”拉斐尔摇头，“这么久了，还要继续吗？”

　　李送月没有接话，他觉得头很痛。

　　到家后，龙哥站在门口：“你在家好好休息，医院那边我会打招呼，医生我也会去找最好的，你不要担心。有消息了我联系你，医院通知可以探望风华的时候我会来接你。”

　　李送月点点头，又转头问他，“龙哥，李风华会醒过来吗？”

　　拉斐尔抿了抿唇，走过来紧紧抱住李送月。
　　“一定会的。”

　　他走了过后，李送月瘫坐着，占了大半个沙发，手边是李风华给他准备的通过考试的礼物，一套量身定制的西装。里面绣着一句拉丁语：
　　Et inspiravit in faciem eius spiraculum vitae, et factus est homo in animam viventem.
　　祂将生命的气息吹进他的鼻孔，他就成了有生命的活人。

　　这句话来自《创世纪》。

　　李风华说，她并不是想强调人的灵魂和意志来自神。李送月问她那她想表达什么，李风华没有继续解释，只说希望有一天李送月可以解释给她听。
　　李送月说她故弄玄虚。

　　李风华，李风华。
　　李送月总叫她大名，因为觉得小姨这个称呼拗口。李风华也不喜欢他叫自己小姨，她说这称呼显老。

　　李送月赤脚贴着地板，暖气还开着，他却觉得四肢冰凉。

　　“手凉的人，上辈子是折翼的天使～”他脑子里响起李风华的声音。她很爱引用李送月不熟悉的非主流用语，“而我们家送月！今生，来世，来来世，你都是羽翼丰满的小天使～”
　　李风华张着手作翅膀的样子在他脑海里浮现。

　　当时李送月沉默了几秒，淡淡接了一句，“我是大——天使。”

　　李风华懒得理他，“手长脚长的，顺杆儿爬就是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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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年前那两张盖在双亲尸体上的白布似乎穿过时间向他袭来，裹住他的头让他无法呼吸。他想起那个空荡荡的客厅，从来都干干净净的家却因为一个太久没有扔的垃圾袋而发臭。鱼缸里死掉的金鱼，桌上腐烂的苹果。
　　当李送月彻底意识到这世界上自己再也没有父母时，恐惧大过了难过。涌上门的亲戚不停地说话，新闻播报着地震的遇害者。

　　那种偌大的世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感受太令人窒息，如同海浪一样从腹中往上拍打一直到头顶，离开了一毫秒，又从同样的位置卷土重来。

　　五年前他查到高考成绩，兴奋地去找那个他生命中遇到过最美好的人，却看到烧得漆黑的大门。李送月跪在坟前，看着黑白的照片失神。
　　明明都是活生生的人，怎么一转眼就再也不和自己说话了呢？怎么都不要他了呢？

　　屋子里的灯太明亮了，把每一处角落都照得清晰。空荡宽敞的客厅里很安静，只剩风吹过窗户的声音传进来。李送月的手紧紧捏着西装的一角。

　　李风华，你能不能不要也把我丢在这里。

　　李送月闭上眼睛，有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

　　朦胧中那个机械声又响起，不断重复着“她可以醒过来”。

　　她可以醒过来。

　　她可以醒过来。

　　她可以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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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送月头痛欲裂，蜷缩在沙发上，“那你……让她醒过来……”他喃喃道。

　　“那么你愿意为了让她醒过来，做点什么吗？”

　　“任何事情……都可以。”

　　叮。

　　李送月猛地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空旷的白色房间中。

　　系统声：

　　用户Gabriel-Songyue Li档案已创建，欢迎您成为Servus Domini Dei的一员。请设置您的游戏昵称。

　　“用户？”李送月发问。

　　系统：昵称重复，已自动为您生成防重名后缀。

　　系统：欢迎加入，用户7777777，初始积分0，暂未进入排行榜。请读取游戏基本规则，本次世界线与队友正在匹配中。

　　系统：

　　队伍由主c与辅助组成，用户可以创建房间与好友组队。任务完成时，主c与辅助分别获得积分。

　　为保证体验感，非必要情况，玩家将保留个人外貌，在世界中也将有完整的身体感知。但游戏中产生的伤害不会反映在玩家现实生活中的身体上。
　　也就是说，您会在游戏中感觉到正常的愉悦或疼痛等，但不会受到真实的生命威胁。

　　积分商店随时开放，主的赐福正在等待您。

　　李送月打开积分商店，里面陈列着不同的道具卡，价格从0.1积分到5积分不等。最顶上有一张名叫Dominus tibi benedicet的道具卡，需要150积分。

　　Dominus tibi benedicet.
　　意思是主将赐福于你。

　　李送月问这张卡是什么意思。

　　系统：主将给予你最想要的，无论什么。

　　“我凭什么相信你？”李送月又问。

　　系统：主是你唯一的希望。

　　李送月：“主c和辅助获得的积分相同吗？”

　　系统：当然，主c获得的积分更多。请问您要选择什么位置？

　　李送月：主c。

　　叮

　　系统：匹配已完成，用户7777777，您的辅助位队友为：路西法。

　　开始加载世界内容。上帝保佑的祂的仆人，祝您不偏不倚。

　　该世界任务为，主c需要在辅助的帮助下获取世界主角50%的好感度，无时间限制。

　　结算时好感度偏差为0时，主c获得10积分，辅助获得2积分。

　　偏差为1%-3%时，主c获得5积分，辅助获得1积分。

　　偏差度大于3%时，不发放积分。

　　李送月还未来得及反应，整个房间开始畸变。

　　不久，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看起来像酒店房间的地方，传送的画面和空间拉扯让李送月有点想吐。
　　当他定下神来，天花板突然抽动，空投下来一团影子。

　　影子以黑寡妇的标志性姿势降落在他面前，抬头看向面前的人，
　　“用户7个7？”

　　李送月站在那儿，也不动一下。

　　路西法只好站起身来，跟他握手说hello。

　　人如其名，路西法是个洋人——

　　他长得很精彩，浅琥珀色的眼睛，散落着几个雀斑的小翘鼻，长得可以扫地的睫毛。脸蛋子完美得挑不出一处瑕疵，太标准了，像上帝亲自挑选了高加索人和黄种人的所有外貌优势，揉在一起按着黄金比例捏出来的一张脸。

　　路西法虽然用了娜塔莎落地姿势，晶莹剔透的大眼睛却和眼神坚毅的黑寡妇相去甚远——他的瞳孔是目光平静的英短，澄澈的琥珀石，也像亮泽的蜂蜜。

　　李送月看着面前的人，有些错愕。这张脸，他在拉斐尔送来的资料里见过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