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花》绿色龙卷风

6、冬雪相逢

　　许是上苍保佑，又或许是颜瑾雪她命不该绝。
　　颜瑾雪在百丈丘的宅子里昏昏沉沉睡了两日，醒来后病已大好，就是人瞧着消瘦不少。

　　若梅隔着窗子看着小姐的模样，躲在外头悄悄摸泪，她已经长大了，不可让小姐忧心，随后静悄悄的离开小姐的屋子，径直走去厨房。

　　她别的事不能做，但照顾好小姐的吃食是她最擅长之事。

　　待到病好后，燕瑾雪立即去见了江思羽。

　　那日收到颜家来信，江思羽本以为徒儿不日便能过来。

　　没成想等了许多日，才见到颜瑾雪，他并不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只是瞧着眼前的女子消瘦不少，以为小姑娘是靠绝食换来父母的点头。

　　燕瑾雪自然没有将事情的详情经过告诉他。

　　就这样，她终于得偿所愿，开始跟着江思羽在紫竹林中学习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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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吟秋思念弟弟，因着多年未见，好不容易见上一回，打算过了夏秋，待到冬日再放他回去父亲身边。

　　穆轩也乐得如此，宜凌沿海而生，夏日不同安阳那般炎热，倒是个避暑的好去处，还能陪着姐姐。

　　况且父亲年纪大了总爱唠叨，他在安阳除了念书，也无事其他事可做，在这里自己也能躲个清闲，穆轩便这样留在宜凌城中。

　　离开安阳，穆轩的日子倒是舒坦，寒来暑往，一晃半年过去。

　　穆吟秋却在冬日里突然得了病。

　　府内众人皆为之忧心，尤其是那即将离开的穆轩。

　　这下怕是又走不得了。

　　·····

　　这日清晨，颜瑾雪独自一人去往深山之中采药。

　　她身后挂着背篓，随身带了柄细长弯刀，就这样沿着竹林小径一路向西边走去。

　　这条路上个月江思羽带她走过，如今沿道已些许积雪，覆在树梢之上，风一吹过，雪便落了下来。

　　宜凌的雪天并不多见，积雪不至于藏了道路，颜瑾雪自是放心大胆地往前走去。

　　她这次要去十里之外的岑山，那里山峰众多，悬崖陡峭，路途险峻。

　　不过她此次并非去那山峰之上，而是在千机峰底下，那处不见日光，却生长着一味特殊的药材。

　　那药名为雪青，长于秋日，生于枯木之上，有致幻之效，亦可用于止痛，效果奇佳。
　　这药罕见，因故十分难寻，上回她与江思羽二人花了三个时辰，走了许多路，废了好大功夫仅寻得一株。

　　这回她独自前去，并不抱有太多的期望，只不过想碰碰运气。

　　细雪飘落，寒风凛凛，颜瑾雪本就怕冷，不过走起路来身上倒是暖和些。

　　关于怕冷这件事，颜瑾雪也是从贾婉那听说，她刚出生时得了病，外祖母给她喂下苦寒之药，却落□□寒之症，便比常人身子弱些。

　　江思羽也给她看过，把过脉。

　　这半年来，颜瑾雪用了他好些药材，身体倒是比以往好了不少，倒是没有往日怕冷。

　　江思羽对她这位徒弟倒是大方。

　　颜瑾雪为回报他，才有了今日之举。

　　金银之物对于师父来说定是过于俗气，还是采些药材孝敬师父老人家比较合适……

　　山路迂回曲折，她走了许久，这才到达目的地。

　　望着高耸入云的山，颜瑾雪低头按着上次的记忆，开始寻找四处散落的枯木。

　　千机峰的冬日，万物凋敝，枯木比之上回多了不少，她预备一个个翻找过来，对于这类事她倒是格外的有耐心。

　　山峰底下光线昏暗，带着的火折子只能看清一小段距离，再远些就瞧不清。

　　颜瑾雪十分耐心得在角落里仔细寻找着药材，若是上一世的她，哪敢呆在这么黑的地方，莫说她独自一人，哪怕是若梅跟在她身旁，也是万万不敢踏足此地。

　　在经历过生死之后，她也能平静的面对黑暗。

　　寻了几处地方后，她站起身缓上片刻，视线落在前方，只见眼前不远处有一团模糊黑影，待走近后便瞧见，巨大的枯木横亘在洞口前方，颜瑾雪预感着那里一定有自己要找的东西。

　　此地千机逢底下的一处山洞，里头格外的安静，雪水在洞内融化，滴落在地面之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她循着枯木渐渐走近，步履细碎之声显得格外清晰，颜瑾雪举着火折子仔细翻寻仍然一无所获。

　　直到她触到不一样的手感……
　　先是疑惑的片刻，很快反应过来，颜瑾雪脑袋轰的一下，立即将手抽了回来。

　　看着沾血的手指，颜瑾雪肝胆一颤，害怕到忘记如何呼叫，她只想拔腿就跑。

　　她连连后退两步，声音有些颤抖：“……这是，死人？”

　　怎么好巧不巧给她遇上了 ！

　　颜瑾雪在心底欲哭无泪，只想要赶紧离开此地。

　　什么雪青，什么采药，她就不该来这 ！ ！

　　“不对，那人好像还没死透…”待她冷静下来后，开始回想起方才温热的手感。

　　颜瑾雪脚步一转，往回走去。

　　“害，活人嘛，没什么好怕的~”颜瑾雪心底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你怎么来这，被我遇上，也算你命好。”颜瑾雪朝着他走了去。

　　那人低着头倚靠在枯木边，一动也不动的。

　　方才自己这么大动静，他一句话也没说，想来已是昏迷。

　　颜瑾雪靠近后试图将那人唤醒，毕竟，她可没办法带走这么一个大活人。

　　她一手拿着火折子靠近，一手摇晃着那人：“喂，快醒醒，你还好吗？”

　　那人没有回应，反而在颜瑾雪的摇晃下，身子直直地倒在地上。

　　颜瑾雪这才看清楚那人的脸，她呼吸一滞，呆愣好一会，良久才开口道。

　　“穆……轩……”

　　一滴泪沿着脸颊落下，她堪堪回过神来，声音恍然而颤抖：“怎么是你……”

　　可那人显然无法给她任何回答。

　　“怎会受如此重伤？”在她的前世记忆中并无这样的场景。

　　她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对方的身体，大部分伤口上的血已经止住。

　　索性现下还是冬日，伤口还不至于溃烂。

　　看着重伤的穆轩，颜瑾雪心中掀起一阵涟漪，压抑的愧疚很快爆发，“我好像对穆轩过往的一切并不了解。”

　　她收回眼底的愧疚，眼下最重要的是穆轩的命。

　　光凭她一人是无法将穆轩带走，颜瑾雪开始后悔自己一个人出行的决定。

　　随身携带的东西尽数被扔在一旁。

　　颜瑾雪用尽浑身的力气，以最快的步伐赶住百丈丘。

　　她需要快点……

　　快点赶回去。

　　必需要在天黑之前将人带走。

　　卫三隔着老远便看见小姐这逃命的架势，连忙举着刀跑了过去。

　　“小姐 ！”难得一见小姐如此失态，卫三赶到小姐身边，还没来得及四处张望。

　　“快……随我去救人。”颜瑾雪喘着大口的气。

　　她抓着卫三的手，借力撑住自己身体。

　　若非如此，怕是下一刻便要倒在地上。

　　····

　　“他身子大体无碍，只是···”

　　暮色降临，山里的夜晚格外僻静。

　　此刻紫竹林的锦水轩中，江思羽正在为颜瑾雪带回来的人把脉。

　　“只是什么？”颜瑾雪急着追问。

　　“他的眼睛受了伤，这几日怕是行动不便。”江思羽袖口一番，从容解释着，“看症状应是千机峰上的墨雨花所伤。”

　　话语刚落，颜瑾雪当下松了口气，嘴里喃喃道：“墨羽花……”

　　“还好··还好··”

　　所幸这不是难解的毒，穆轩也只是暂时的失明。

　　江思羽好奇地看着自己的徒儿，对着捡回来的陌生男子未免过于紧张。

　　他出言试探道：“你认识他？”

　　颜瑾雪立刻摇着头，矢口否认。

　　“等他醒来后，问清楚他的家人，再送回去吧。”江思羽漫不经心地吩咐道。

　　“不可！”颜瑾雪心头一紧，连忙说道，很快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

　　“为何不可？”江思羽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追问着。

　　颜瑾雪强装镇定，一双手紧紧握住衣角，

　　“这墨雨花之毒，虽不至死，可寻常大夫不得解法，只有师父您……”

　　她知道只有江思羽能彻底根治此毒。

　　江思羽沉声道：“可我为何要医治此人？”

　　“这···”颜瑾雪额角沁出微汗，沉默片刻。

　　“好了，我同你开玩笑的。”江思羽拍了拍她的肩膀，“徒儿相求，我这做师父怎么会不答应。”

　　颜瑾雪深吸一口气，连忙嘱托道，“师父，千万不能让他知道，我认得他。”

　　“好~好~好~我懂 ！”江思羽连忙答应着。

　　待他走到门口，往回看了眼自己的徒儿，心中忖度着。

　　“我这徒儿，莫不是单相思？”江思羽摇着头离开房间。

　　屋内的烛火燃烧持续至第二日。

　　颜瑾雪守在穆轩身旁，就这样熬夜整整一个晚上。

　　就在第二日的清晨，穆轩意识转醒，眼睛依旧无法视物，他用双手感受着周围。

　　发现自己正躺在柔软的垫子上，不是原先冰冷的山洞之中，他开始变得警惕。

　　“你醒了。”颜瑾雪注意到他的动静，开始解释，“你受伤了，我在山洞遇到你，便将你带了回来。”

　　穆轩从对方口中得知事情的经过，暂时放下警惕，“多谢姑娘搭救。”

　　“你这伤···是怎么来的？”颜瑾雪小声询问道，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唐突，二人不过初相识。

　　穆轩笑着解释道：“上山采药，不慎跌落。”

　　“身上被树枝挂了几处，还好被姑娘发现，若非如此···我怕是要命绝于此了··”穆轩叹道。

　　颜瑾雪眼神落在穆轩暗淡的瞳孔之上，若非失明的缘故，那里原本应当是璀璨的琥珀之色。

　　她沉默片刻，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他在说谎。

　　她很清楚，穆轩的身上分明有几处刀剑之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