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军解厄[重生]》卤煮火烧不要肺

44、结亲

　　修行之人的结亲并不复杂。

　　只需相互袒露神识，烙下契印，就算结成伴侣了。若有亲友在场，便可以共饮庆祝，趁机热闹一番。若身边并无旁人，亦有天地来见证。

　　结契本身也不难。

　　像百里瑶光与韩生这般，早就对对方神识十分熟悉的，更是只需几个弹指的工夫。宾客们刚看到金银交织的光芒闪过，契约便结成了。

　　这种婚契本身并无任何效用，只是附在神魂上的一道装饰。但一旦刻上了，除非神魂俱灭，否则永远不会消失。刻下的这道气息将一直伴随左右，至死方休。

　　从实用的角度来说，此举非但无用，反而平添麻烦。

　　事实上，这种婚契流传至今，在修行之人间已不常见了。更何况如今双修之术层出不穷，若进行时总有一道旁的气息挥之不去，确实有些恼人。

　　因此，当传出百里仙子要结亲的消息后，曜金岭立马变得热闹非凡。

　　年轻的剑客显然还不习惯这样的场面。他下意识将肩背挺得笔直，冷着一张脸守在仙子身侧。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除了亲友和山下的那些农祝，来贺喜的众人大抵都不曾听过他的名字。在亲眼见证了结契的场面后，各色目光便止不住朝他身上扫射。

　　除了好奇和探究，自然也有些不甚友善的。

　　百里瑶光本想上前，却被青年倔强地挡到身后。那神情活像是被上仙委以重任的巨龙，气势汹汹又理直气壮地面对觊觎宝藏的来者。

　　另一头，顾垣已喝下半坛浮生酿，两眼泪汪汪地拉着自家徒儿不放。

　　他方才几乎将韩生的肩头拍散了，颠来倒去说了许多话。现下见百里瑶光心不在焉，他便忍不住拽过徒儿的胳膊，气哼哼地说：“这点小事，让他应付去。”

　　百里瑶光只得含笑哄他，由着青年冷着一张脸，去同不请自来的宾客们周旋。

　　总归是在曜金岭的地界上，出不了什么乱子。她这么想着，一边朝云照雪投去歉意的目光。

　　清冷剑仙一改常态，已忍了半日的喧闹。她一手倒提剑柄，支着顾垣不让他乱晃，一边神色淡淡地同百里瑶光说：“不必忧心，你自去忙。”

　　百里瑶光本想说自己并无可忙的，但不远处传来金石相撞的声音，伴着惊呼和喝彩，令她不由分心。

　　柔声又哄了顾垣片刻，她终于抬脚朝那片鼎沸的人声走去。

　　楚鸢挽着厉苍的胳膊正瞧得起劲，瞥见她过来，便招呼人让出条道来。

　　“百里，你可差点错过好戏了，”她乐不可支地凑过来，绘声绘色地说着，“方才有人想要找你家那位切磋切磋。嗨，你说这大喜的日子，正经人哪有提这要求的？”

　　“我之前倒是没看出来，慕乘风这小子还有点意思。你猜刚才他怎么说？”

　　楚鸢扬了扬眉，学着那白衣公子的语调说：“大喜之日，若不小心伤到宾客就不好了。不如我同师弟比试一场，诸位且图个乐。”

　　慕公子成名已久，剑术天下皆知。他这么说，哪里还有人反对。本就是来看热闹的人们知道机会难得，现下个个目不转睛。

　　就是柳沁和白音，这会儿也认真看着这场对战，完全没注意到百里瑶光的到来。姬清源倒是抽空回头打了个招呼，随即又跟妹妹一道凝神观战。

　　百里瑶光便也去看场上的两人。

　　今日师兄弟间似打得格外投入。这是韩生修正经脉后，第一次同慕乘风过招。不拘灵力使用后，自是愈发打得难分难解。

　　韩生原想感谢师兄解围。

　　方才挑事的那位大哥气势不凡，声称同百里瑶光早年相识，听那意思竟还想要他叫声前辈。

　　他当然不可能落败，但要是不慎使过了劲，场面肯定不太好看。

　　而慕乘风这般，实是拿自己名声抬举他了。

　　不过看师兄目光沉郁，手下剑招更比往日凌厉三分，韩生也不确定他是否真有此意，或许只是单纯想同自己打上一架。

　　无论如何，他一向珍惜同师兄过招的机会。而且，他今日亦很想借手中长剑证明些什么。

　　对战进行了许久，堪称精彩绝伦。最后就连云照雪都忍不住提溜着顾垣过来，唇角似有笑意。

　　“打得不错。”

　　她忽然开口，随即便见场上安静下来。一道剑尖抵着咽喉，另一道则点着胸口。师兄弟对视一眼，各自收剑归鞘。

　　围观人群沉寂了片刻，然后发出热烈的喝彩和议论。

　　几个豆蔻少女聚在一处，齐齐朝白衣公子投去倾慕的目光。慕乘风丰神俊朗，剑招又极尽华丽，一向招人喜欢。

　　另一头，一位年迈的农祝显得颇为得意，眉飞色舞地拉着身边的几个年轻男女说：“老夫没有诓你们吧，韩少侠剑法精妙，不在他师兄之下！”

　　几人闻言纷纷点头，只等着寻个机会上前去攀个交情。

　　韩生并未注意这些。他照例朝师兄行了礼，真心实意地道了声谢。慕乘风喉头滚动，最终还是如往日那样，沉默地微微颔首，示意他不必多礼。

　　他已肩沉如铁，脊背僵硬。若有人此时靠近，就能看到白色衣衫透湿了大半。而他那便宜师弟鬓角微湿，神采奕奕，身姿挺拔如松。

　　这场对局实非平手。慕乘风慢慢松了拳，眼底终于显出挫败的自嘲。

　　百里瑶光已走上前来，含笑朝他道谢。他深深地看了她片刻，最后扯出一个笑来，低声道：“恭喜你和师弟。”

　　不等她回应，他便转身离开。顾垣的酒已醒了大半，伸手将他拽住了。他身形一僵，最终还是停下脚步，由着顾垣笑眯眯地拉着自己扯东扯西。

　　云照雪则朝韩生微微颔首，面容难得温柔。

　　“云前辈方才说，她终于等到你这般随心所欲挥剑的时候，总算没白应承你一声‘师尊’。”

　　耳边传来百里瑶光的声音，青年仍有些怔忡，随即便被人捏了捏面颊。

　　“阿生今日可真是出尽风头了，”百里仙子眸光促狭，故意引他去看四周，“还好先结了契，不然这些姑娘怕是已涌上来了。”

　　青年倏然睁大了眼：姑娘？那些姑娘不是都在看师兄吗？

　　百里瑶光不由莞尔，索性抬手虚虚盖住他眼睛，在他耳边轻声呢喃：“阿生，现下后悔可来不及了。”

　　却不料手被捉住，缓缓移到了心口。

　　炽热的目光直直看进她的双眸。手掌之下是强劲的心跳，伴着说话时的微微颤动。

　　知她只是逗弄，但青年依旧认真应道：“不后悔。”

　　心脏倏然变得柔软酸涩，百里瑶光下意识按住他的后颈。待回过神来时，唇间已全是他青涩而热烈的气息。

　　她似乎听到楚鸢拖了长音发出意义不明的惊叹，人群变得愈发喧闹。

　　但这些声音都离她很远。现下她唯一能真切听到的，是青年克制却急切的喘息声，令她不禁耳根发痒。

　　再睁开眼时，她看到了一张毫不掩饰情意的脸。

　　韩生稍稍退出一丝空隙，双臂却仍环在她的腰间。胸膛的起伏渐渐平缓，呼吸却愈发炽热旖旎。他依旧不习惯纷杂的视线和起哄的喧闹，但他不愿松开手，就像是巨龙紧紧圈住了守护的宝藏。

　　他就这样静静地同她对视了许久，鼻尖对着鼻尖，气息缠绕。

　　最后还是百里瑶光轻轻挣开他的臂弯，又很快握住了他的掌心。

　　她笑着说：“走吧。今日好歹是我俩结亲，不能让他们把酒都喝了。”

　　那一日，他们喝光了顾垣所有的珍藏，外加姬清源千里迢迢送来的十坛陈酿。曜金岭的喧闹一直持续到了夜深，就连满天星斗似也加入了这场喜宴，亮得格外耀眼。

　　百里仙子千杯不醉，直到最后依旧双眼清澈。她托着腮，眷恋而轻柔地看着亲友。

　　韩生就安静地坐在她身侧。

　　尽管仍是平日那副沉稳冷峻的模样，但青年眸光如水，隐约显出些迷蒙。他之前不曾饮过酒，今日方知其中厉害。

　　思绪变得迟钝，又难以控制。他不由自主地一遍遍查探自己的神魂，从那道熟悉的气息中获得实感。这气息还萦绕在唇间，即便经过佳酿的反复冲刷，依旧挥之不去。

　　他忽然觉得手中有些空。

　　目光一反常态，放肆而缱绻地卷上身边的人。他觉得自己该伸出手，于是便这么做了。

　　百里瑶光有些惊讶地看着青年贴上来。环在腰间的手臂少了几分小心翼翼，颇有些霸道地将她拉向起伏的胸膛。

　　青年微蹙着眉，凝视了她片刻，最后低声控诉道：“该歇息了。”

　　眉间仅有的那一点倦意被他看在眼里，让他忍不住伸手轻抚。箍在腰间的力量小了些，两人间的距离倒愈发近了。

　　疲惫忽然上涌。百里瑶光将头抵在他肩上，柔声说：“那便回去吧。”

　　青年犹疑了一下，似不知该回哪里，又要怎么回。她便伸手勾住他的脖颈，耐心地发号施令。

　　“去澄观顶。我们刚搭了院子，还记得吗？”

　　青年乖巧地点点头，顺从地将人抱起。他想起来了那座新屋，门口有剑坪，院后有池塘。池塘边是新种下的绮梦花，今日已然盛开。

　　他浑身醉意，却步伐稳健，小心地将怀中的人带回那个幽香环绕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