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军解厄[重生]》卤煮火烧不要肺

30、邀约

　　赤色山谷中流淌着三条交错蜿蜒的岩浆长河，将两侧的焦土烘得火热。仅仅五十步外的山坡上，却长满了姿态各异的树木花草。

　　燃香谷的灵脉就在这些岩浆长河之下。山坡上的灵植汲取着充沛的灵气，长得异常茂盛。

　　长河与灵植之间的空旷焦土上，黑衣剑客身姿挺拔，被十来个手持枪戟的青年围在中间。

　　“无妨，一起来吧。”

　　面容冷峻的剑客薄唇轻启，示意这些擅长团战的琅玕部青年放手较量。

　　金石之声瞬时四起，伴着强劲的灵力碰撞。

　　韩生轻盈地穿梭于一众对手之间，剑锋挥过之处泛着淡淡的金色光芒。他不觉得破阵有多困难，便分神去瞧不远处观战的那个人。

　　百里仙子站在一片硕大的芭蕉叶下，指尖托着一枚刚剥好的清灵果，正好整以暇地观看这场对战。

　　见她神色如常，韩生心神微松，手下招式变得迅疾。刚觉得挽回了些局势的青年们接连发出惊呼，阵型很快伴着枪戟的落地声溃散。

　　耀眼的金光之后，场上只剩一个站姿笔挺的身影。

　　长剑归鞘，黑衣剑客冷峻的脸上露出歉意。他还不习惯这般使用灵力，方才稍微失了分寸。倒地的青年们一时站不起身，只得坐在地上朝他摆手。

　　韩生攥紧了右掌，抛下一众热切的目光，匆匆去寻芭蕉叶下的人。

　　“仙子方才感觉如何？可有不适？”

　　百里瑶光笑道：“我怎的就如此弱不禁风？不过借些灵力与你罢了，不必这般小心。”

　　青年抿了抿唇，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知他在担心什么，她便柔声哄他：“方才不是配合得挺好么？待多试几次熟悉了，操控便同以往那样精准了。”

　　韩生拧着眉，看向她裹着帕子的手。百里瑶光打算一直维持契约，索性不再浪费楚鸢给的上好膏药。她方才正是在琢磨如何改进这复古的结契之法，好让自己少遭点罪。

　　同青年相比，她算不得能忍痛。不过现下她不动声色地将手藏到身后，含笑安慰他说这不过是权宜之计。

　　“你也听阿鸢说了，再燃烧神魂的话，连她也救不了你。”

　　韩生明白这道理，只得不情不愿地点头。

　　这是他同百里瑶光讨价还价之后的结果。在自身灵力耗尽前，他宁愿忍受蚀骨之痛，也不会动用她分享的灵力分毫。

　　对此百里瑶光并不满意，但也知道青年不会再妥协。说到底，还是得尽快进入青冥屿，借灵枢之力彻底修复他的经脉才行。

　　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天空，百里瑶光敛了眉目，沉声道：“明日便到朔月，附近仍无谢明澈的踪迹。方才师尊的传音符箓也到了，其他三处亦无动静。”

　　“若明日仍无变化，可要先行进入秘境？”

　　百里瑶光点点头，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人群：“他们好像不怎么服气，你要不要再来一场练练手？”

　　她眼含期待，韩生自然说好。

　　他已掌握了些操控自身之外灵力的技巧，第二场打得愈发得心应手。不消片刻，这群琅玕部的青年便又都枪戟落了一地。不过这回他掌握好了力道，并未让他们在地上躺太久。

　　年轻善战的部族男女相互交换了眼神，随即纷纷围了上来。

　　黑衣剑客脊背挺得笔直，指腹轻碾过剑鞘上的暗纹。他看起来依旧冷峻淡漠，语气冷硬地点出方才结阵的弱点。这群琅玕部青年已习惯了他的这副模样，目光热切地越挨越近。

　　青年的肩背渐渐僵硬，薄唇越抿越紧。

　　“天色渐晚，不若一道边吃边聊吧？”百里瑶光浅笑着分开人群，替青年寻回一点自在的空间。

　　众人连连称好，有人已殷勤地去生火备肉了。

　　“如何？可觉得疲累？”

　　耳边猝不及防传来温热的气息，韩生心下一颤，含混地说了声“无碍”。他似想躲，但又僵硬着脖子，目不斜视地反问她感觉如何。

　　百里瑶光笑道：“韩少侠操控灵力已出神入化。若非亲身体验，我都不知这点灵力就能有如此威力。”

　　青年偏过头，轻咳了两声，方才淡淡地说了句“仙子谬赞”。

　　当晚的炭火边，琅玕部的青年间窃窃私语，说这位冷面剑客原来也会露出极浅的笑，看起来甚至有些少年气。

　　本来也才脱离少年的模样没多久呢。

　　百里瑶光这么想着，托着腮看青年安静进食。即便此番历经艰险，他眉眼间的青涩仍未完全褪去，显出特有的倔强生机。

　　这是她前世并未有机会看到的一面。

　　感受到她许久不曾挪开的目光，韩生喉头发紧，终于慢慢停下动作。

　　百里瑶光含笑递过来一枚剥好的清灵果，语气嗔怪：“怎的只挑肉吃？”

　　青年没法辩解说自己并非挑食，于是默默接过果子，又将面前的肉推到她跟前。

　　他似有些不服气，却不敢说她只吃了些浆果。

　　百里瑶光从善如流地拈了肉串，依旧笑吟吟地看着他。清灵果的汁水丰沛，差点呛到耳尖渐红的剑客。

　　“听阿兄说，你跟百里仙子都住在曜金岭上？”

　　英姿飒爽的姑娘在旁看了半天，忍不住开口发问。姬清芷同其他青年一样，穿着琅玕部的传统服装，唯独胸前多挂了一枚不知什么灵兽的长牙，看起来颇为显眼。

　　见韩生点了点头，她便追问：“那你在曜金岭，可还有别的……别的朋友？”

　　韩生有些茫然，照实相告：“我不便出曜金岭，平日只得见师尊和师兄。”

　　姑娘露出两颗虎牙，笑得爽朗：“那就是说，你同百里仙子也不常见面了？”

　　韩生点点头，认真解释：“仙子心系苍生，常与我师兄一起出门平定灾厄。待回了曜金岭，又要潜心研究阵法，总不得闲。”

　　他自觉说的皆是事实，却听百里瑶光笑道：“我不过是瞎忙，比不得韩少侠专心习剑。每次我去寻他都不得见。”

　　青年心头一颤，知道自己定是说错话了。

　　偏偏姬清芷还微红了脸，犹犹豫豫地问他：“那……那你愿不愿意在燃香谷多待一段时间？我们都想再多见识下你的剑术，还有……还有操控灵力之法。”

　　人群中发出善意的哄笑声。姬清芷气鼓鼓地瞪了几人一眼，捏了捏拳头，又朝韩生投去期盼的目光。

　　韩生却下意识去看身旁的人。

　　百里瑶光依旧挂着温婉浅笑，同众人一样在等待他的回答。

　　青年抿了抿唇，语气变得冷硬：“我道行尚浅。若要切磋交流，不若改日我请师兄来燃香谷一叙。”

　　姑娘渐渐敛了笑，神色复杂地打量两人。眼底划过几分不服气，她忽然追问：“那我去曜金岭找你好不好？”

　　韩生一愣，认真想了想，方才回答她：“若我在曜金岭，自当尽地主之谊。只是天地大阵尚未修复，我承蒙仙子不弃，得以跟随左右，不知何时回去。”

　　姬清芷闷声看了他半晌，终于泄了气似的埋头吃肉。

　　青年眼底露出几分无措，欲言又止。但姑娘不再抬头看他，他犹豫了片刻，目光兜兜转转，还是看向了身旁的人。

　　百里瑶光不知在思忖什么，垂眸摩挲着手中的果子。察觉到他的视线，她眸光微动，开口却是问他可吃饱了。

　　韩生点点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身子挺得笔直。

　　“明日还要看守秘境，诸位早些歇息吧。”

　　百里仙子神色淡淡，说话却莫名有分量。众人很快各自散去，山谷重归寂静。姬清芷走在最后，回头望了眼并肩而立的两人，随即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仙子。”

　　人群散去后，韩生自觉寻到了机会，低声去唤百里瑶光。他抿唇许久，却想不出词，半晌才又吐出一句“抱歉”。

　　百里瑶光面露无奈，温声反问：“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

　　青年低声解释自己并非有意怠慢姬族长的妹妹，只是看仙子并未开口要自己留下，便擅自回绝了邀请。他想起仙子还指望借阅琅玕部的古籍经书，方才发觉自己行事不妥。

　　“姬姑娘率直热诚，倒不至于这般小心眼。至于古籍经书，若实在无缘便罢了。”

　　百里瑶光微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我并无意处处干涉你，你……你不必如此小心。”

　　今日切磋，他分明也得了乐趣。若了结了谢明澈，便是他想在燃香谷住上一年半载也无妨。

　　按下心中泛起的莫名波澜，百里瑶光同自己说：他两世都不曾有机会结交旁的朋友，现下该替他高兴才是。

　　只是舌尖酸涩，说不出更多言不由衷的话。

　　青年没看懂她眼中的情绪，只是慢慢垂下眸，低声道：“我知仙子无意过问。是我惶恐，怕仙子觉得我……不甚有用。”

　　右掌不自觉地捏紧了，他喉头干涩，再说不出别的来。

　　琅玕部的青年们友善而热情。但他愈听他们直率的赞美，便愈觉不安。若自己真这般有本事，怎的还让仙子费尽心思，连以血结契的法子都使了出来。

　　仙子惯会安抚人。他不知她同自己说的那些，到底是为了让他安心，还是觉得他当真有那么些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