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乘风》随小石

29、仙岛

　　离开永丰城，坐上北上的客船，他们终于在一个多月后来到了寰仙岛。

　　在寰仙岛外城的监察台交了第十三届大比的比试帖，经里面一个青灰道袍的长老查验后，几人才被放行由天龙梯登寰仙岛，因当初公子詹送来的帖子只有他们师兄弟三人，黄自在被留在了外城。

　　黄自在在监察台外朝他们挥手道：“你们多保重，我在外面等你们夺得名次的好消息。”

　　乐平和纪惊风也不舍地朝他挥手。

　　负责接引众修士的是个小道士，名叫雾茸，他带着他们四人朝城中天龙台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回头为他们介绍道：“这里是太素派的外城，本派自成立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因寰仙岛地势特殊，所有要登岛的修士，都要在天龙梯那里才能登上寰仙岛。”

　　他们跟着雾茸顺着台阶一级一级向上走，纪惊风在乐平耳边说悄悄话：“俺爹说，这天龙梯的台阶啊，全都是玉石做嘞。”

　　乐平低头看了一眼，不由为太素派的财大气粗感到咋舌，这登上天龙梯的台阶少说也有几百级，竟全都是用玉石做的？

　　雾茸似乎早就对他们这种反应见怪不怪了，微笑道：“这些都是玉澜城开采的玉石，经炼器修士打磨后用船送过来的。”

　　天龙梯的周围云雾缭绕，每踩上一级玉石台阶，台阶上就会自动亮起符文的灵光。乐平想起那个诓骗无量真人把原本玉澜城的凡人百姓亡魂全部诛杀的老城主，对此也没什么好感。

　　登上九百九十九级台阶，终于见到了天龙梯，那是一个八卦阵模样的更大的玉石台，雾茸引着他们站在乾位，脚下玉石台突然灵气涌动光芒大盛。感觉到自己似乎一直在缓缓上升，乐平伸手抓住薛砚辛的袖子，薛砚辛回过头，微不可见地笑了下，任他拉着衣袖。

　　待升到一定高度，众人眼前忽然如旭日东升般霞光万丈，终于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传说中令无数修士心驰神往的寰仙岛——

　　那是一座巨大的空中仙岛，岛上有一棵参天树，上接天下接海，岛的四周云蒸霞蔚流云变幻，忽然一声清啼，几只纯白的长羽飞鸟倏地在他们身边滑翔飞过。

　　纪惊风已经惊地合不拢嘴了，“我的天爷呀，这儿咋真跟仙岛样嘞！”

　　这时雾茸忽然出声提醒：“我们到了，诸位修士，顺着路一直往前走即可，那里会有负责接引你们的人。”

　　雾茸的身影随下降的天龙梯渐渐消失在云雾中。

　　乐平他们顺着路往前走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瞧见前面长廊处有一人斜靠着柱子，似是等人等得无聊，百无聊赖地拿扇子有一下每一下的敲着手心。那人听到有人来了，未语先笑，一双桃花眼在头顶垂下的几枝花叶间更加显得熠熠生辉：“我还说你们今日可能没赶上入城呢。”

　　见到负责接引的人是公子詹，薛砚辛眉头下意识一皱，在他前面的方正清为了不失礼数，抬手行礼：“我等今日刚入的城，没想到后面负责接引我们的是中山派的人，不胜荣幸。”

　　这番话说的不卑不亢，公子詹展开折扇，笑道：“什么中山派西山派的，今日人手不够我就是被抓来打杂的，走，我带你们去你们住的地方。”

　　乐平跟在薛砚辛后面，探头往前瞅了一眼，没想到上届大比的剑道魁首竟被安排来接引他们，这体验实在奇特。头顶伸过来一只手把他的头往下压，薛砚辛回头瞥了他一眼：“老实走路，那小白脸有什么好看的。”

　　乐平“啊”了一声，他视线略微往上移，落在今日一袭浅色青衫的薛砚辛身上，长廊头顶细碎花叶间投下的斑驳光影，似是一条奔波不停的溪流小河，他在光影中游走不曾停驻，偶尔岛上带着灵气的风吹过，就会将他肩上绑着彩绳的小辫子吹到脑后，仿佛察觉到身后的视线，他恰巧这时回过头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光影流转间，是一片昳丽又模糊的侧影。

　　乐平心想，若论小白脸，自家二师兄也不遑多让。

　　公子詹引着他们穿过长廊，来到一处独立的庭院，道：“这里便是你们的住处，第十三届大比定在明年开春，寰仙岛岛上灵气充裕，你们可以在此多加修炼。岛上逢一、逢五，还会有各门派的长老在论道场给太素派的弟子授课讲道，你们若是感兴趣，可以去那里旁听。”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几点需要注意的地方：“岛上有禁令，凡是参加大比的弟子不可私下斗殴，不可擅入未开放区域，不可私自出岛，若有违者，取消大比资格。”

　　这禁令倒也不算是为难人，方正清点点头，表示都明白了。

　　公子詹并不多留，该说的都说完后抬脚离开，经过乐平身侧时，他视线落在乐平腰间那朵纯白的玉雕花朵上，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乐平师弟身上的玉坠子倒是别致。”

　　纪惊风献宝地拿起自己腰上的流云说道：“我也有，这是乐平给俺嘞。”

　　公子詹摇了摇扇子，赞许道：“乐平师弟真是手巧。”

　　乐平挠挠头，干笑几声没说话。待到公子詹走了，他才放松似得呼了口气，“我还以为他看上我的玉坠子了呢。”

　　方正清道：“听闻中山派就在皇城脚下，素来做着修士与凡人两界的生意，名下产业无数，无论怎样的宝物都见过，公子詹此人又向来圆滑世故，方才应该只是随口一提不必放在心上。”

　　薛砚辛敲他的头：“快去收拾行礼吧。”

　　寰仙岛岛上面积非常大，岛上有论道场、万书阁、比试台、饭堂等地，其他若是未开放的区域皆是被一片浓雾笼罩，岛的四周也在一片雾气中，听岛上的侍从说，岛上雾气随气候流转，若是天气好雾气散开，还可以看到云海。

　　用过饭，方正清和薛砚辛去帮师父送信，这最后一封信，是给太素派无方掌门的。

　　无方掌门在一处偏厅见了他们，侍从奉上茶水后依次退去。无方掌门接过信，逐字逐句看完后露出一抹微笑：“你们师父交待我略微关照一直他的几个小徒弟，不知你们师父近年来可好？”

　　方正清公正答道：“师父还是老样子，多谢掌门关心。”

　　无方掌门生的清瘦斯文，又问了几句方正清和薛砚辛修炼可否顺利，如今到什么境界了，全程带着笑意，如家中长辈对小辈关怀备至。临结束时，又派自己的侍从送上一些对修炼有益清体排浊的丹药，显得尤为平易近人。

　　方正清和薛砚辛行礼告辞，拿着无方掌门赠的东西离去。待二人身影慢慢消失在长廊拐角，又一人在无方面前落座，那人换了一个茶碗，自顾自地倒了茶：“看样子，他什么都没跟自己的几个徒弟提及。”

　　无方面上仍是那副斯文平和的笑，他吹了吹茶碗里的浮沫：“有时候知道的越多，反而越对他人不利。”

　　对面那人低笑，悠然道：“这倒也是。”

　　无方又问：“那方寸山的小弟子——”

　　对面提醒道：“乐平。”

　　“哦，叫乐平的小弟子。”无方接着说道，“是谁放出那小弟子是李知禾转世的消息查到了么？那日在东南海，隗得道险些误了我们的事。”

　　对面那人浑不在意地轻嗤：“一个死的不能再死的人会有转世？这话也就骗骗那个已经疯魔不成人样的鬼修，不过这散播消息的人倒是狡猾，我们的人被障眼法罢了一道，人又给逃了。”

　　无方若有所思，道：“我不知道你们天启门背后的人到底要什么，但离第二个秘境再次开启的时机已经不远了，这次我可没有师兄的能耐再给你们集齐‘碧影连天’双剑那样的好手了。当年那一百多人里不乏修得大乘者，他们都死在了秘境，如今七大派式微——”

　　“掌门不必忧心。”那人惬意地饮了一口茶，“我已经找到‘门’的钥匙了，如今只差最后一步，按原定的计划行事即可。”

　　无方点头不语，目光穿过偏厅的窗户遥遥看向岛中心的不死神树。

　　不死树位于寰仙岛的正中心，碧绿枝叶永不凋谢，快要把仙岛都遮住的巨大树冠直上九霄凌云，往下根系丛生生向四面八方穿透仙岛直往地下，再往下，便是千万里看不到边际的碧波海浪。

　　乐平站在不死树下，仰头望着神树看不到顶的树冠，心想：溪灵真人叫我们帮她取一片不死树的叶子，可是不死树下面别说树叶了，连枯叶都看不到一片，这叫他怎么摘？

　　就在他脖子仰的发酸时，苏破妄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同他一起仰头往上看：“别看了，这不死树永生不死，叶子是不会凋落的。”

　　乐平揉揉脖子，“我看也是，要是随凡世的草木春生秋落，那就不叫不死神树了。”

　　他说着，忽然脸颊一凉，在苏破妄无比惊奇的目光里抬手抓住一样东西，他摊开掌心，叶片碧绿，拇指大小，竟真的是不死树的叶子落下来了。

　　苏破妄做贼似的四下到处看，见没人发现他们，一个箭步窜到乐平近前，“快收起来，跟我走。”

　　乐平把不死树的叶子塞进腰间荷包里，跟着苏破妄一路跑，心里一阵后怕，若是这不死树被他搞死了，太素派让他血溅寰仙岛恐怕都不能平息众怒。

　　两人跑出去老远后又回头朝不死树方向看了一眼，见那神树在充满灵气的微风中仍屹立不倒，这才你看我我看你地停下来。

　　苏破妄绑着流云纹抹额的头发都乱了，道：“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啊，之前那病痨鬼掌门还吓我说我要是不小心毁了不死树，太素派一定要灭我们清墟派满门。”

　　乐平也是心神不定，他用胳膊杵苏破妄，“快走快走，眼下不死树什么事都没有，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谁也不能说。”

　　苏破妄露出一口白牙，笑道：“小师弟，莫慌，有什么事师兄罩着你。”

　　乐平连连点头，“走吧，听说今天论道场是炼器宗符篆长老讲课，我要去听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