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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下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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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砚辛知晓他们要下山历练,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半个月后,三人一妖连同行礼背篓一起被扔在了山门前,他们一脸懵逼地看着手叉腰擦汗的师叔,异口同声地问道:“师叔,这、这是干什么?”
师叔拿布巾抹了一下脑门,笑道:“师兄让我转告你们,第十三届大比要开始了,你们现在就可以动身了。”
薛砚辛一脸不可置信:“可是、可是剑式大比明年开春才开始啊,现在才四月,还有一年时间呢!”
师叔道:“对啊,还有一年时间,太素派的寰仙岛离我们方寸山路途遥远,现在就出发,明年开春之前差不多就可以到了。”
性格沉静如方正清,此刻也是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此去寰仙岛约莫几千里,我们、我们——”
乐平接上话:“就让我们这样走着去么?这何年何月才能到啊?”
黄自在拨着爪子在那分析:“寰仙岛在北方,我们一路北上,日夜兼程,途经十二城七八个岛,路上要是顺利,我估计得今年年底了就到了。”
师叔赞同地点头:“差不多,这黄鼠狼是个有见识的,你们一路互相照应着就是。”
师兄弟三人立即对黄自在怒目横扫:“你是站哪头的?!”
黄鼠狼一缩脖子,屁也不敢再放一个。
师叔:“嗳,孩子大了翅膀硬了,也不能一直把你们拘在方寸山上。得,天色不早了,早点启程吧,干粮衣服药和伞都给你们放好了,钱也给你们放好了。老大——哎就是你,正清你师父让你路上帮他给故友带几封信,放你包袱里了,要好生收着哈。”
乐平上前抓住师叔宽厚的手掌:“师叔也跟我们一起走吧。”
师叔慈爱地摸摸他的头:“我走了谁种地,去吧,记住平日里师父和师叔对你说的话。”
师叔带着六碗转身往山上走,留给他们一个洒脱的背影:“早去早回,明年早点回来说不定还能赶上秋收呢。”
师叔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任何一片云彩地走了,留下三个师兄弟面面相觑,心中充满无限惆怅迷茫。
薛砚辛不相信自己就这么被扫地出门了,抬脚就往山上走,但昔日通畅无阻的方寸山像入了迷障的虚实境,任他万般努力都无法再踏上那条他们走了无数次的石头台阶上。他出了一身汗,坐在山门前两眼是四大皆空,他心想:完了,师父这回是真的不要他们了。
方正清收起酸胀情绪,率先拿起了行李,他端出大师兄的架子,冷静地说道:“走吧,师父的决定不是你我可以更改的,城里每日都有外出送货的车,我们去晚了就赶不上了。”
黄自在扛起一个最重的行李,见状薛砚辛和乐平也只好弯腰把行李拿起来。三人一妖下山去了,当真是多情自古伤离别,一步一挪寸断肠,前也茫茫,后也茫茫。
雏鸟离巢,一步三回头。
山上,通微师叔喝了一口茶,又觉得少了点什么滋味寡淡:“就这么让他们走了?几个毛头小子会不会太危险了?”
章怀真人老神在在:“灯下黑,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
师叔道:“嘿,要我我可狠不下心。这几年,太素派和中山派一直暗中为天启门到处游说,上一次死的修真者还不够多么?百年未到,这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章怀真人摇头:“贪欲一起,怎能回头?”
师叔问:“师兄,那里,究竟有什么?”
章怀真人再次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通微师叔只是随口一问,见如此,也便没了兴趣。
方寸山下,甫一入了城,还没怎么看,三个少年就叫滚滚凡尘扑面而来的气息糊了眼。三个人或端正或冷脸,但一看是纯良好骗。租马车的眼精心黑,一辆半旧的马车配一匹老马,就敢开价十五两银子,要不是价格实在要的太高,方正清差点要傻傻地掏钱了。乐平之前偶尔和黄自在一起下山帮师叔买东西,又自小在半坡村长大,什么人没见过,一眼就知道这商贩是见人下菜碟。他拽了下方正清衣袖,耳语道:“大师兄,我们再看看。”
最后看了几个地方,以五两银子买了一辆驴车,薛砚辛捂着鼻子有点嫌弃,但鉴于师叔给的盘缠并不多,他忍着自己坐在了板车最后面,那里不用对着毛驴屁股,视野开阔。
黄自在在前面挥着鞭子赶车,他唏嘘:“还是山上好啊。”
板车上几人沉默,离家还没有几里地,他们已经思乡情怯了。
乐平揉揉脸,从包袱里掏出三四个木片,三寸长、两寸半宽,正是他之前捣鼓的那个通讯符。这段时间趴在床上养伤,他嫌的手痒,于是拿刻刀又做了几个,没想到正巧赶上了他们要下山。
他分给方正清和黄自在一人一个,跟他们简单说了下用法:“对,敲两下就行,在敲一下符篆就运转了,上门有绳子,绑在腰上不容易丢,万一后面要是不小心走散了可以及时联系。”
薛砚辛在板车后面拿眼斜他,又装作不在意似的抱剑闭目养神,脸上突然被什么轻轻碰了一下,他睁开眼,是一块顶端嵌着一块绿色石头的木牌,那绿色石头也不知道是什么,乐平刨地时在地里捡的,他花了一天时间才打磨光滑,最后镶嵌在了这块木牌上。
薛砚辛见其他人都没有这个石头就他自己有,收下木牌别在腰间,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乐平顺毛顺习惯了,对此反应是得心应手。
季春四月,草木丰润,一路伴着浩渺晴空斗转星辰,毛驴走了三日,终于见到了人烟。
方正清拿着路线图对照,“这里是芜平城,师父给的信里,正巧有一封是给这里一个友人的。”
他拿出信,上面写着芜平城溪灵真人亲启,但除了那人名字,其余什么都没写,这让他们怎么找人?
芜平城地处偏远,城池高墙青灰,透露着一股萧条肃穆之意。进了城,几人问了好几个人,结果都不知道“溪灵”是谁。
“嗨,就我们这小地方,顶多只有一些路过的散修,哪里有什么‘溪灵真人’?”
“之前倒是有一个元真道人,听闻我们这里时常有散修失踪来看看的,但是第二天就没看见人影了。”
“我估计说大话招摇撞骗的吧。”
墙角边几个晒太阳的乞丐你一言我一语的,薛砚辛抓住其中一个重点:“你们是说有路过的散修失踪了?”
年长的老乞丐说:“我们这里虽然地方小,但是是北上的必经之路,那些修仙的修道的路过这里,第二天没见到人,我们也不知道是走了还是失踪了。”
旁边胡子又长又乱的乞丐笑道:“我见你们都拿着剑,是剑修吧,几位小仙师,入了夜还是不要乱走为好。”
老乞丐跟着附和:“对对对,听说那些鬼修邪修就喜欢你们这种皮白肉嫩的,之前城脚下那谁说邪修半夜会吹笛子叫你过去,所以半夜听到笛声一定要把耳朵捂住。”
乐平被说的搓了搓胳膊,“那我们先找地方住下吧,已经晌午了,明日再打听打听师父的朋友在哪里。”
其他几人点头同意,黄自在牵着毛驴跟在他们后面,说道:“赶了一天路了,我们等下吃什么?能不能吃口热乎的,天天啃饼子冷馒头,实在受不了了。”
师兄弟三人不约而同摸摸肚子,怀念起了山上师叔做的饭菜。
方正清算算钱袋子里的钱,精打细算:“等下要下吃碗馄饨吧,板车花了不少钱,剩下的我们要省着点花。”
几人点点头,表示同意。乐平正两眼四处瞄,看哪里有卖馄饨的,忽然听方正清低呼一声:“你怎么撞我——不对,你偷我钱袋子干什么?”
他立马转身看去,见方正清手里抓着一个半大的小孩,身高不过三尺,小孩瘦骨伶仃的手里正抓着他们的钱袋子。
乐平赶紧跑过去把钱袋子抢来护在怀里,怒道:“那么小就偷钱,不学好。”
小孩瘦的下巴尖尖,显得两只眼睛奇大,她眼睛四处乱转,小声道:“我饿,要吃饭。”
“饿也不能偷钱。”薛砚辛也走过来,少爷刀子嘴豆腐心,又见她是个女孩瘦的可怜,一时又心生恻隐之心。他望向乐平:“要不,给她点吃的算了?”
乐平也并不比这女孩大上多少,一时拿不定注意又抬眼望向方正清:“大师兄,包袱里还有两个菜包子,要不给她吧?”
方正清点头,松开手从板车上的背篓里找出那两个几人没舍得吃的菜包子,刚递过去女孩猛地抢过就跑了。
“哎,这孩子怎么跑那么快。”黄自在嘟囔,“那两个包子我一直没舍得吃呢。”
临街的商贩对他们说:“这小丫头偷偷摸摸惯了,家里之前有个修仙的哥哥,后来不知道怎么浑身是伤的被抬回来了,她偷得东西自己也不吃,都给她瘫在床上的哥哥吃,哎,可怜哟。”
乐平坐在凳子上,捧着一碗馄饨轻轻吹去上面的热气,等到吹到第三下时,薛砚辛回来了。他问:“你把钱给她了么?”
薛砚辛点头,“我跟着去看了,确实是那小贩说的那样,家徒四壁,他哥在床上不能动,我到的时候她正喂她哥哥吃包子,自己就咬了一口。后来我把钱偷偷放下就走了。”
他刚到方寸山的时候,山上什么都没有,师父平时虽然抠抠搜搜的,但那时有什么好的他和师叔都先仅着师兄弟两个人吃。那些回忆久而远,馄饨热气扑上他的脸,眼底也蒙上了几分水汽。
乐平又问馄饨摊上的老婆婆要了一个碗,他对着薛砚辛笑眯眯地道:“师兄,我也和你分着吃。”
他们身上剩下的钱只够买三碗馄饨,碗里一共十二个,乐平拨了六个出去,忽然有人朝他和薛砚辛碗里又拨了几个,抬头看去,方正清脸上也带着笑:“我们一起分着吃。”
黄自在看着自己空空的碗,尴尬道:“哎呀,刚刚太饿了吃的急了,我不是故意不分给你们的。”
师兄弟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边吃一边笑。碗里馄饨滋味鲜美,配上些许葱花紫菜干,连着汤一起吃下肚,通体舒泰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