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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花季雨季 ...

  •   高考完回学校拍毕业照那天,并没有在高三的教室集合,很遗憾没来得及最后看一眼那张陪伴了我一整年的书桌,我整理着新发下来的衣服,和朋友们慢腾腾地往操场走去。

      天气不算太好,南方梅雨季节总是氤氲着水汽,空气粘腻又燥热,刚烫过的头发软塌塌地贴在脑后,有点难受。

      闹哄哄的人群里,我最后一次感受到那双曾经无数次投来的目光。

      我回望过去,却淹没在喧闹嘈杂的人群里。

      操场周边的夹竹桃开了又谢,据说我们毕业后学校会翻新,但下次回来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身边的同学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暑假的计划,最后均是不约而同掏出各式各样的手机相机合影。

      室友竹子凑过来神神叨叨地摆弄着新买的相机,迫不及待地要展示高超的拍照技巧。

      我揽过她的胳膊,“我们一起拍一张吧。”

      竹子笑嘻嘻地点头,“好哇,等我以后成名,凭照片带各位飞黄腾达。”

      竹子一向壮志凌云,大家闹闹嚷嚷着也就过去了。

      热闹散尽后,一道熟悉的身影犹豫着走过来,用他一贯温吞的声音轻声说,“我们能合个影吗?”

      我笑笑,“当然。”

      他很高兴地带着相机离开了,那之后他删了我的联系方式,录取通知书发下来后同学们各奔东西,我也再没有过他的消息。

      -

      他叫李之源,我们认识了将近三年,但很奇怪,我们之间说过的话甚至少的瞬间就能数过来。

      高一文理分班后,我因为坚信自己是学文科的料,满怀着希望与憧憬选了文科,打算一展宏图,实现风花雪月的美好理想。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生活不是狂拽霸酷天都校园文,第一次月考给了我狠狠的重创,惨不惹赌的三门小科砸得我晕头转向。

      但好在初中三年打压式教育的学校早就练就了我百折不挠的内心,所以我没有消沉太久,将试卷随手一收并相信明天又是阳光灿烂的一天。

      只是吊车尾的成绩总会激起人的紧张心理,那会我常常不吃晚饭留在教室盘算着能多做一道题是一道题,长期以来,胃病不出意外缠上了我。只是高中的作息实在紧张,批假条也实在难如登天,所以大家都是痛着痛着磕点药也就熬过去了。

      直到有一天,晚饭时间在我去趟洗手间回来的间隙,桌上总会莫名其妙出现一些东西,大多是一些零食饮料什么的,有一天是一张纸条,工工整整的字迹写着“要记得吃晚饭啊,不能只顾学习不顾身体哦。”

      我问过教室里其他人,但他们都没有留意过。

      看字迹认不出是谁,或许是我哪个好心朋友。但仔细想,如果是朋友似乎也没有做好事不留名的必要。

      于是又一天,我照例在晚饭时间去了趟洗手间,但这次我蹲在教室门口,打算看看是谁做好事不留名。

      很快,一个陌生男生出现在我座位边,手上带着些五花八门的零食。

      我心里盘算好一阵也没能想起这号人,于是三步并两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腕,皱着眉问,“你是……“

      他似乎很惊慌,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我趁机连忙抱起书桌下的一个袋子塞在他怀里,里面是我最近收到的所有东西。因为不知道来源,所以从来没动过,想着等到机会一起还回去,毕竟哪有白拿人东西的道理。

      他大概怎么也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彻底僵住了。

      “话说,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是谁?”我又问了遍。

      “李之源。“他丢下这句话立刻逃也似的跑开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想着这可真是个怪人,随后又觉得李之源这个名字好耳熟,似乎在哪听过。

      那天放学回宿舍路过荣誉榜时,我发现李之源这个名字出现在文科排名前三。

      不久后的一天,一个其它班的朋友来要我联系方式,因为和她联系不多,我还奇怪她怎么突然想这一出。

      但回家看到好友申请时我愣了下。

      加我好友的不是我那个朋友,而是李之源,

      我带着些好奇通过了好友申请。

      他一连串为之前送零食的事所带来的唐突而道歉,我想这人这么线上线下反差那么大,线下看起来有点阴沉的宅男线上却健谈得不行。

      回校后他主动来找我,犹犹豫豫着问要不要听他讲题。

      那一刻我就差给他磕三个了,学生时代还有比听学霸讲题更幸运的事吗?当然没有。

      不过过程还是很坎坷的,他指着下沉的气流问我,这是什么。

      我脱口而出低压。

      李之源微妙地笑笑。

      我小心翼翼问,”是不是很难教?“

      他摇摇头,在纸上写下几套辅导书的名字,说比较基础,应该很适合我。

      高一时基础打得稀烂,确实是入门的教材适合我。

      那天他走后,朋友们一窝蜂围上来。

      看着她们八卦的面孔,我不由得有些发笑。

      “话说,他是不是想追我?”

      对于感情我并不迟钝,甚至于称得上敏感。对于李之源突如其来的善意,我大概也能猜到原因。

      只是眼下除了学习,我暂时没有别的兴趣。

      “如果是真的,我或许应该找个时间拒绝他。”

      “为什么要拒绝?成绩那么好,抱上大腿你稳赚不亏。”第二天当我讲起这事时,珍珍一脸不可思议,她戳戳我的饭盘,尝试开导我,“我初三那会,有个数学稀烂的同桌,她在最后一学期谈了个数学特别好的男朋友,中考成功提了几十分。你实在不喜欢考完直接分手不就好了,反正不亏不是吗?”

      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着饭盘,里头黑绿的上海青与糜烂的猪肉粉条散发着让人作呕的怪味。

      过去我听过很多这种故事,但可能是因为骨子里带着自负,我始终感觉这种倚靠在利用基础上的感情屈折了自尊,所以我也不可能因为这种理由答应他。

      更何况,这种用完就扔的行为,也实在不太厚道。

      -

      入秋后天气慢慢转凉,因为我有意保持距离,李之源也再没来找过我。

      补回曾经落下的基础显然艰难,在我又一次清晨第一个来到教室打开灯后,身后有人叫住了我。

      李之源站在我身后,冷白的灯光落在在他瘦削单薄的身影上,显得落寞又孤独。

      有人和我说,他性格孤僻,喜欢独来独往,虽然成绩很好,但没什么朋友,每天都只是阴沉地坐在座位上做题。

      但说实在,我很羡慕这种独来独往的勇气。

      最终,他轻声问,“为什么你在躲我?”

      我笑笑,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没那么伤人,“有人说你在追我,为了避嫌,我还是躲远点好了。”

      沉默,走廊上是长久的沉默。

      陆陆续续有人进班,或睡觉或刷题,显得站在门旁的我尤其突出。

      良久,李之源开口了,声音很干涩,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是的,我想追你,你……很介意吗?”

      我觉得脑袋一热,起得太早加上没吃早饭,听到这句话时我只觉得眼前一花,险些没站稳,我深吸口气,低声道,“抱歉,我不喜欢你。谢谢你先前对我的帮助,但就到此为止吧,对不起。”

      说完我立刻几乎是逃回了班里,坐在座位上呆愣了很久才缓过神来,我摸着自己的脸,烫得吓人,我这是拒绝他了吗,拒绝得够干脆吗……

      我把自己埋进题海,尝试不再去想学习以外的事。

      后来李之源没再来找过我,我仍然时常感受到人群里那道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我天生对人的注视敏感,被人注视时会下意识紧张害怕。

      和朋友走在路上与他迎面相逢时,她们会在走出不远后起哄开我玩笑,每当这时我总会想找地缝钻进去。

      但我又会想,他会尴尬吗?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当成笑话,他也会不自在吧。

      时间在成套试卷中流逝,那年冬天冷得出奇,我的基础已经不再差劲,并第一次考进了班级前十,背后付出的心酸或许只有我自己知道。

      晚上照例最晚离开教室,不知何时外面下起大雪,我裹紧围巾,朝黑夜中的宿舍走去。

      “嘎吱。”

      身后传来关门声,我回头看去,看见李之源关上教室门走出来,看见我他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垂下眼睛不敢看我,但脚步却像定在原地没动。

      我看出他的难堪,说了句晚上好后就打算走了。

      “能……能等一下吗?”他忽然开口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我想问,你有可能喜欢上我吗?“他轻声问,

      我不懂他的执着,但还是耐着性子说,“不可能的李之源,我不想谈恋爱,每天上学已经应付不过来了,我没有力气把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你能理解我吗?“

      他有些艰难地点点头。

      我又说,“对不起,平时遇见你时,我朋友们说的话可能不太好听……“

      “没关系,是我要喜欢你的,不怪他们……“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见,垂下的眼睛没有与我对视。

      我有点想走了,但最后还是问了个我最好奇的问题,“话说李之源,为什么会喜欢我?”

      听到这里,李之源忽然抬起头,与我对视时眼睛里露出少有的光彩,“分班后第一次看见你时,觉得你有种很特别的气质,所以我想办法去要你的联系方式,要到后不知道聊什么,所以冒昧地问这问那,我以为你不会搭理我,没想到什么都回答我了,而且谈话的时候我觉得你很有梦想,又是真的很喜欢文学,这很吸引我……而且你有很多朋友,每天似乎都很开心,我很羡慕,很想靠近你。”

      我静静听他讲着,眼眶忽然有些酸涩,我一直觉得自己阴暗又平凡,在过去十几年的时间里少有人认可,多的是打击与不理解,忽然听到有人对我的认可,我第一反应居然是他误会了。

      我扯出一个应该很丑的笑,“李之源,或许你误会我了,我回答你的问话,只是出于和不熟的人聊天的礼貌,而且我没你想象中那么好,我生活过得一团糟,学习压得我一点也不快乐,只是表面上看着体面而已,所以不要对我有滤镜。”

      说完我再也克制不了发酸的眼睛,转头冲进风雪里。

      回到宿舍室友们看着我满头雪花,乐呵呵地打趣我老了六十岁。

      我强撑着笑回击,“胡说八道,我八十岁了染也要染成黑发。”

      后来听李之源和我共同的朋友说,李之源很期待今年的雪,我那时刚才食堂走出来,外面仍然落着雪,我边走边问为什么,他说因为这样可以和喜欢的人共白头。

      好土的梗。我暗自吐槽了句。

      但那天偶然回头,却看见他在我身后不远处,独自穿过风雪。

      -

      那年冬天过得并不顺畅,病痛来如山倒,高烧与咳嗽时时刻刻折磨着我,连带着欠下了半月之久的课业。

      发烧烧得意识最昏沉时,我收到了李之源的消息。

      他问我身体怎么样了,又问了一长串问题,但因为昏睡过去了,所以这些消息我都没看到,看到的只有最新的消息,他的语气带着责问,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他自己生病了。

      我扔了手机,也没再看到他后来对自己语气激烈的道歉。

      平时从来不觉得自己脆弱,但那时眼泪确实真真实实落下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你是我的什么人呢?为什么身边一切都让我感到痛苦,为什么连关心都是责问?为什么我的身体这么不争气,要在节骨眼上生病?我是在无理取闹吗?我是不是很不懂事?我要怎么熬过去……

      无休止的自我盘问被激发出来,我心痛得几乎喘不上气气来,呼吸变得困难,整张脸埋在被子里,发泄着无谓的痛苦。

      这一幕与初中那三年的经历重合,从小到大,家里鲜少给我我鼓励,我自卑而冷漠,在学校独来独往,少与人结交,加上在重点班成绩也实在算不上好,在学校在家都会挨骂。

      我意志更加消沉,最痛苦的时候甚至想过死亡。但最后在高压下我还是考上了重点高中。上了高中后我开始学着社交,学着与人为善,学着成长强大,把自己包装得乐观又积极开朗,像野草一样,怎么打击都只是笑笑接着继续向前,但我真的就变得乐观了吗?

      好像不是的,在精致无暇的外表下,只是割开一点,里面腐臭肮脏的脓血立刻流了出来。

      所以,像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

      开春返校,在人声嘈杂的走廊上,李之源轻轻拉住了我长得过分的袖口。

      我懂他的欲言又止,但只是默不作声地抽走了袖子。

      那以后随着学业的加重,我只能把自己更疯狂的按进题海里,每天早上来教室一边啃着难吃的面包一边背书,第一节课间纠结着是去洗手间还是睡觉,接下来的课间不是待在座位上做题就是泡在老师办公室。

      日子一天天过去,当我发觉身上的棉袄已经变得厚重时,春天已经不知不觉到来了,偶然抬头,看见学校那满树高高的玉兰花,在清浅湛蓝的天空下开得热烈。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持续着失眠,每天晚上都睡不着,熬到三两点仍然毫无困意,但第二天又要起早。

      我很害怕第二天课上会犯困,听朋友建议去买了褪黑素,但咽下干涩的药片也不过饮鸩止渴,只半个月后就再没了效果,我还是失眠,第二天还是得掐着手臂勉强吊起精神,对着镜子一照,发现自己脸色苍白憔悴。

      而且因为长时间失眠,我的精神状况越来越糟糕,每晚睡不着时我总会翻来覆去地担心第二天该怎么办,越想越焦虑。每个周末回到家都会蒙着被子偷偷哭,害怕吵到家人,我竭力克制着哭声,以至于压抑得呼吸不畅,胸口剧烈的疼,耳边持续不断地耳鸣,刺痛得接近恍惚。

      但眼下没时间去看医生,我安慰自己高考完就好了。

      回到学校仍然尽力心平气和,又或者说只能心平气和,因为高考倒计时总是不等人。没有空余的时间留给人抑郁,纵然吊着一口气也只能往前走。

      直到后来这样和平的表面被残忍得撕开一道裂痕。

      朋友珍珍和我因为一些原因闹翻了,本来只是我们两人的事,我认为一段友谊走不下去散了也是正常的,所以也没过多沉迷其中。直到后来我听到有人在背后偷偷议论我,他们毫不避讳地指责着我的不是,我装着听不见他们的议论,但也只是装着,不可能一地也不在意。

      后来他们越发大胆,演变为我走在路上也会听见别人的指指点点。

      朋友们帮着我打听,才知道外面谣言早把我传成了妖魔鬼怪。

      再又一次听见了不堪入耳的议论时,以及接连着考试失利后,我再也撑不下去了。那天晚自习下课后,我窝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无声地哭着。

      眼底一片模糊,我忽然看见一个陌生的身影也在我眼前蹲下。

      他那么真诚关切地看着我,眼底流露着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无措。

      李之源轻声说,“马上入夏了,天热虫子多,我自己做了点药膏,很管用的,给你送点。”

      说完把几盒药膏塞到我室友手里,转身离开了。

      后来室友们笑嘻嘻地拿着那几盒药膏,在宿舍昏暗的台灯下一遍遍看着。

      洗完澡后来不及吹干的头发缠绕在一起,我听见她在耳边小声开口。

      “如果觉得难过的话,就抱着我们好好哭一场吧。”

      我心里慕得有些酸涩,心口像是被塞进了什么,肿胀又酸软,不止因为李之源突然出现,也因为我身边原来还有那么多朋友,原来被人爱着,被人关心着,是这样一种感觉。

      -

      夏天一天天到来,那些流言就像季节更替时的流感一样,带来真切的疼痛后又慢慢消失在生活里。

      我还是失眠,还是焦虑,但我慢慢敞开心扉,我开始主动谈起那些封闭在心里的过去,过去觉得难以启齿,但现在再看却早已成过往,就像手腕上留下的疤,痕迹逐渐淡下去,而且早就不会痛了。

      我慢慢学会了自救,越是在困顿中,我越是要靠自己一点点好起来。

      疗伤的过程漫长却并不艰难。

      暑假时我常常去家附近的寺庙,那里浓荫似水,古朴安静,黄澄澄的阳光从黑色的屋檐间缓慢流淌而下,我靠在墙壁上,静静等待着去里面上香拜佛的奶奶。

      我当然不信佛,但我喜欢寺庙的香火味,也喜欢看来往人流神情百态,像是红尘里的芸芸众生在眼前熙熙攘攘走过。

      这时我的心总会出奇地安静。

      我拿出手机,看到了李之源的消息,虽然我拒绝了他很多次,但他似乎仍然执着,退而求其次表示愿意当朋友。

      听说李之源早就不是刚入学那会的阴沉消极,他真诚,善良,成绩又好,主动与人结交后自然而然吸引了很多朋友。

      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立场,但我为他高兴。

      对于李之源的消息,我一直是回得冷淡,我不希望他对我还有期望,用这种方式或许能让他望而却步。

      高三的生活更加紧张,严重到失眠使褪黑素不再起任何作用,所以我索性放开了利用晚上的时间,加入那些窝在宿舍走廊里的背书大军,毕竟背到一两点自然而然就困了。

      事实上大家都很卷,都卯足了力气暗暗较劲。

      所以高三的日子痛苦却又过得很快。

      我开始翘掉出操升旗,要么躲在教室睡觉要么躲在洗手间,所以我再没有注意过人群里的目光。

      直到有一天我再次收到李之源的消息,他听说了我的失眠,为我推荐了一家医馆。

      他自己想来是没有这种状况的,那他又在背后做了多少功课呢?

      听朋友说他追我的时候找了我很多朋友打听我的喜好,朋友们拐弯抹角地提醒他我其实不喜欢他,早晚会有其他男朋友,他却不在意,安静地说着可以等分手了继续追。

      也有人告诉他其实我的心理问题很严重,没有看着那么正常,他也说他不在意,他喜欢任何样子的我,也真的希望我能走出心里的阴影。

      他的喜欢和他本人一样,无比真诚,无比执着,安静又强势,想着一点点挤进我的生活。

      我有一万种同样喜欢他的理由,或许我也在某个瞬间心动过。

      或许是他注意到我不吃晚饭熬出胃病时,或许是他古怪的责问又反过来道歉时,或许是他带着心意来安慰困顿中都我时,或许是看到那一句句问候时……

      我已经很久没有再对自己不自信,我慢慢学会了真的变成一个温和积极的人,把那个阴暗的自己一点点缩小直至不再存在。

      但久违的,我产生了我配吗的心情。

      我真的配得上一份真诚又执着的爱吗?

      我真的心动吗,那片刻短暂如花火的悸动,能支撑一段感情多久呢?

      我始终认为在一段感情中双方的付出应该是相等的,一方无休止的付出只会让这段感情越来越乏味艰难,最终不可避免走向终结,因为一味付出就像蜡烛,看似在炽烈燃烧,盛大而热情,但总会有燃尽的一天,到头来只剩下彻骨的黑暗与寒冷。

      我不希望他在一段感情里消磨真诚的热情,所以我再一次拒绝了他的好意。

      但这次我讲清楚了我的原因,第一次把完整的自己刨析给外人看,我告诉他我对待感情的态度,告诉他我是什么样的人,告诉他我们为什么不合适,那时我发现之前用浅薄的话语拒绝敷衍他确实不负责。

      他第一次没有秒回,过了很久,他回了长长一串话。

      他告诉我他尊重我的选择,也不会再纠缠,他最后说他觉得任何人都值得被爱,他从来不觉得一段感情里有没有配不配得上这一说,因为爱是一种主观行为,不是客观标准所能约束。

      我看着他的回复,不由得笑了。

      我最后还是没有去他推荐的医馆,因为实在是太忙了,而且我已经习惯了失眠,第二天也不会犯困,平衡好了学习与休息。

      最后的日子所有人都在玩命地学习,以至于高考时没有人紧张,甚至于松弛,就像要应对的只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考试。

      考完后没有影视剧里轰轰烈烈的激动,没有漫天雪花似的扔书,有的只是安静拖着行李回家,那天到家时刚好傍晚,漫天火一样的火烧云。

      很快就是缠绵漫长的梅雨季了,这或许是最后一场晚霞。

      -

      再后来我拿着录取通知书去了想去的城市,想去的学校,高中三年的痛苦早已成了记忆,那三年冷暖自知的心酸与付出还是没有辜负我,我如愿见识了过去了过去十几年没见过的风景,认识了形形色色的人,过上了过去无法想象的生活。

      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在一点点变好,在往前朝着我过去希望的热爱与梦想靠近。

      再后来,过年回家时我收到了一封异国他乡的信。

      那是个离中国很远的南半球岛国,一个有着冰川海湾的美丽国家。

      我看见寄信人的名字时愣了片刻,连带着回忆起很多年前那个面容已经模糊的少年。

      他旅行到此,看到中国唯一没有峡湾地貌,不知为何想起了少年时怦然心动的岁月,或许是因为那时做地理题看到这种风景曾想着以后要和某个人一起看。

      他在时隔多年后,对我说出了当年不曾说出口的感谢。

      感谢我教会他勇敢,学会与身边的人相处,走出束缚自己的茧,变得开朗又自信。他感谢我带给他的生命力,也相信我会越来越好。

      同时感谢我带给他的心动,让他知道爱上人也是幸福的事。最后他感谢我在初见时和他聊过的文学和梦想,让他如今依然坚持在探索世界的路上。

      那封信带着纸质文书特有的温度与柔软,记忆里模糊的面孔似乎在一点点清晰。

      望着窗外的大雪,我想,南半球现在应该已经是夏天了吧。

      或许有一天,我也会去那看一看。

      (全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花季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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