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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鼠绑架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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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如刀,刮过低矮的荒岗,卷起几缕残雾。
几声悠长而孤寂的狼嚎自远方传来,为这冷夜平添几分阴森。
在这氛围下,某间破旧的土屋里,烛火摇曳,映出一场奇异的人鼠对峙。
“姑奶奶饶命!错了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吱吱——!”
一只毛茸茸、圆滚滚的小生物正被少女揪着后颈皮,四只小短腿在空中胡乱蹬踏。
它长得甚是奇特,似鼠非鼠,圆耳短尾,倒有几分小熊崽的憨态,此刻却吓得湛蓝的圆眼里水光涟涟,竟口吐人言。
少女桑怜怜,气得眼圈发红,又恨恨地把它拎到眼前:“不敢?你啃我桌子腿、啃我拖鞋、甚至啃了我省吃俭用买的项链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不敢?!今天不把你拍成鼠饼,我名字倒着写!”
小鼠被她吼得缩成一团,小声吱吱:“也、也没全啃坏……我还给您留了点……”
“留了点?”桑怜怜气极反笑,“留了点木屑渣子吗?”
就在半小时前,她还对这只会“上贡”宝石的小家伙爱不释手,做着逍遥快活的白日梦。
现在,她只想炖一锅鼠肉汤!
记忆浮上心头。三天前,她拖着疲惫的身子打完工回家,在巷口撞见这只会坐着叹气、还会像人一样摇头晃脑的小怪鼠。
它那时蹲在墙角,小模样可怜兮兮,蓝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她,竟让她这孤身一人、囊中羞涩的少女生出了一丝同病相怜的感触。
“唉,看你也没个去处……”她当时鬼使神差地四下张望,见无人注意,便迅速将它捞起揣进兜里,做贼似的溜回了家。
为了安顿它,她咬咬牙,掏空了那本就干瘪、仅剩几枚小金币的钱袋,买了小巧的笼子、上好的鼠粮、精致的跑轮。
起初几日,这小家伙倒是安分,吃饭、睡觉、磨牙、在跑轮上疯跑,偶尔拉几颗圆滚滚的粪豆子,逗得她发笑。
她在这世道无亲无故,有了这小东西作伴,冰冷的家里似乎也多了丝暖意。
可好景不长!这鼠崽子熟悉环境后,竟无法无天!
先是半夜越狱,啃坏了笼门,继而开始它的“拆家大业”!桌角、椅腿、她唯一一双还算完整的拖鞋……无一幸免!
最可恨的是把她打工许久才挣来的项链也塞进了它的“宝藏库。”
穷苦积压的委屈、孤独无依的愤懑、以及对这唯一“伙伴”背叛的伤心,在此刻彻底爆发。
她撸起袖子,抄起墙角的扫帚,誓要与这鼠贼决一死战!
一番鸡飞狗跳、尘土飞扬的大战后,终以小鼠被生擒告终。
就在桑怜怜准备执行“鼠饼之刑”时,那鼠崽子竟哆哆嗦嗦地从它那仿佛无底洞的腮帮子里开始往外掏“赃物”:木屑、破布、苹果核、一节电池……以及,一枚幽光流转的青色宝石。
桑怜怜的怒骂戛然而止。
她的目光瞬间被那宝石攫住。清冷的光辉,温润的触感……她虽不识货,也知这绝非寻常石头!
怒火如同被冰水浇头,霎时熄了大半,财迷的小火苗“噗”地一声窜起老高。
她捏起宝石,对着烛光仔细瞧着,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了八度,带上诱哄的调子:
“咳……那个,亲爱的鼠宝宝?乖鼠鼠?这种……亮晶晶的石头,你还有吗?藏在哪儿了?”
小鼠眨巴着湛蓝的圆眼,露出了一个极其人性化的、近乎奸诈的笑容,点了点头。
然后,它慢吞吞地从嘴里掏出一卷鬼画符。
桑怜怜生怕它反悔,一把抢过:“是藏宝图吗?”
她急切地展开,却发现纸上并非地图,而是用一种奇怪的朱砂颜料,绘制着许多扭曲繁复、如同鬼画符般的图案和文字,她一个也看不懂。
“这……这画的什么?”她蹙眉,凑到烛火前仔细分辨,“不像地图啊……唔,这字迹歪歪扭扭的,倒有几分像我急时写的字……”
她正全神贯注地研究,那小鼠却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她的手背。
下一秒!
指尖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嘶——!”桑怜怜痛呼低头,只见食指指尖被小鼠狠狠咬破,血珠瞬间涌出!
她尚未反应过来,那小鼠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那张鬼画符,猛地按在了她流血的指尖上!
鲜血触及符纸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符纸上的朱砂符文仿佛活了过来,爆发出刺目的猩红光芒!一股灼热的气流自纸卷上炸开,瞬间将她和老鼠包裹!
屋外,原本还算平静的夜空中,狂风毫无征兆地呼啸而起,吹得破旧的窗棂哐哐作响!
大小不一的雨点如同石子般密集地砸在屋顶和窗户上,噼啪作响!一道刺目的闪电撕裂夜幕,紧随其后的惊雷轰然炸响,震得整间房间都在颤抖!
桑怜怜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撕扯着全身,仿佛要将她揉碎!天旋地转,眼前只剩下那片吞噬一切的猩红光芒,耳中充斥着狂风暴雨与雷鸣的交响。
恍惚间,似有一个温柔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在耳边低语: “…怜…终于找到你了…不枉我千年追寻…”
紧接着,又是那小鼠得意洋洋的尖笑:“哈哈哈!任务完成!小爷我回家咯!”
她的意识在剧烈的撕扯中迅速模糊,最终彻底沉入黑暗。
……
不知过了多久。
冰冷、粗糙的触感从脸颊传来,带着一股淡淡的泥土味和霉味。
“嘶……好疼……”桑怜怜呻吟着,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入眼是模糊的一片昏暗。
她晃了晃如同灌了铅的脑袋,挣扎着想坐起身,却浑身酸软无力,刚支起半个身子就手下一滑,“噗通”一声重新栽倒在地,结结实实啃了一嘴泥。
下巴和膝盖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彻底驱散了她的昏沉。
“呸!呸!”她吐掉嘴里的泥土,眼泪汪汪地爬起来,捂着摔疼的地方,心里把那该死的老鼠骂了千万遍。
等到她看清周遭环境时,所有的骂声都卡在了喉咙里。
这……是哪里?
不再是她那虽然破旧但熟悉的小屋。
这是一间更为低矮、破败的土胚房!
墙壁是粗糙的泥坯垒砌,凹凸不平,甚至能看到裸露的草梗。地面是坑洼不平的泥土地,刚才她就是摔在了这上面。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尘土和干草混合的气味。
唯一的光源,是墙角木桌上的一盏小小的、燃烧着的油灯,豆大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将她巨大的、扭曲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
家具寥寥无几,且都十分古旧,一张歪歪扭扭的木桌,一条长凳,以及她刚才摔下来的那张铺着干草和破布的“床”。
彻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而上。
“坏老鼠!你把我弄到什么地方了?!”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四处张望,寻找那罪魁祸首。
窸窸窣窣——
细微的声响从床脚的阴影里传来。
桑怜怜猛地转头,只见那团灰白色的毛球正拼命把自己往角落里缩,试图降低存在感,一截粉色的小尾巴尖却暴露在外,紧张地微微颤抖。
桑怜怜一把将它薅出来,声音都在发颤:“送我回去!立刻!马上!”
小鼠耷拉着耳朵,眼神闪躲:“回、回不去了……那个阵法是单向的……”
“回不去?!”桑怜怜脑子嗡的一声,所有恐惧化为滔天怒火,“你坑我?!想你一个鼠也没那么大胆子,说!谁指使你的!他想干嘛?!”她捏着它的爪子都在抖。
“我、我也是奉命行事啊姑奶奶!”小鼠吓得吱哇乱叫,“是一位大人物!他说你对他非常、非常重要!我就是个跑腿的!”
“重要?把我扔到这鬼地方叫重要?”桑怜怜气笑了,眼神危险地眯起,“不说实话是吧?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找只野猫来?”
“别!我说!我说!”死亡威胁下,小鼠语速飞快,“我只见过他一次,实力强得可怕!他让我务必把你带来,说事成后给我无数宝藏,让我当鼠族之王!”
它偷偷瞥了眼桑怜怜铁青的脸色,赶紧找补:“但、但我良心发现了!我决定留下来保护你!赎罪!对,赎罪!”
桑怜怜冷笑,一个字都不信。
小鼠见她不信,眼珠滴溜溜一转,忽然挺起小小的胸脯,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可靠些:“你、你看!我诚心赔罪!你先把眼睛闭上,我有个礼物送给你!保证你喜欢!”
桑怜怜将信将疑,但现在也无计可施,只好依言闭上眼。心中冷笑:倒要看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那是一只玉镯。
质地温润如脂,翠色流光,雕琢成一条盘踞的玉龙,鳞片纤毫毕现,内里仿佛有云霭流淌。美得惊心动魄,完全戳中她的审美。
她绷着的冷脸差点没维持住,下意识地摩挲着那温润的玉质,触手生温,仿佛能抚平她内心的焦躁与不安。
小鼠察言观色,见状立马顺杆爬,小爪子扒拉着她的衣袖,语气谄媚:“怎么样?喜欢吧?这可绝对是稀世珍宝!我特意给你留的!下不为例?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得同舟共济啊!”
桑怜怜咬着唇,摩挲着温润的玉镯,看了眼卖萌的小鼠,再扫视这间陌生的土屋。
巨大的危机感和这镯子带来的诡异安全感交织在一起。
她最终一跺脚,将小鼠揣进袖口:“……回头再跟你算账!”
说完,她一把将还在喋喋不休的小鼠塞进袖口,猛地转身,拉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却猝不及防地一头撞进一个冰冷而坚实的胸膛之上!
清冷的月光勾勒出那人修长的身形和流畅的下颌线。
桑怜怜被撞得鼻子发酸,眼冒金星,捂着鼻子踉跄后退一步,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那眼神似笑非笑,隐隐中好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诧异。
四目相对。
空气瞬间凝固,万籁俱寂,只余夜风掠过荒草的细微嘶鸣。
待看清此人面貌后,她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骤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