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心声后，我杀死了小白花》招财小金罐

6、(下)糖衣之下的冰冷

　　“罩着”。
　　冰冷的两个字，像烙印，烫在脊背上。
　　宣告着所有权，也钉死了标签。
　　从此，我不再是苏念，我是“顾霆骁罩着的人”。
　　放学的人潮像浑浊的河流。我低着头，想把自己缩进人群的缝隙里，消失。可那道目光，带着狩猎者的精准和不容置疑的宣告，轻易地将我钉在原地。
　　“高三（A）班的苏念，是我顾霆骁罩着的人。”
　　声音不高，却像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冰原。周围的抽气声，窃窃私语，像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在皮肤上。探究的，嫉妒的，鄙夷的……目光像粘稠的蛛网，将我层层裹缚。
　　又是这样。
　　又是这样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宣告。
　　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疼痛是唯一真实的触感。抗拒像藤蔓般缠绕心脏，勒得生疼。厌恶的毒液在血管里无声奔涌。想尖叫，想撕碎这虚伪的“保护”外衣。
　　抬起头，迎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那里面的温柔，像精心打磨过的琉璃，璀璨，却毫无温度。恰到好处的惊讶需要浮现在脸上，一丝羞涩的红晕是剧本要求的点缀，我知道。
　　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帆布书包被轻易地拎走，落入他掌心。
　　那姿态，像接收一件理所当然的贡品。动作流畅，理所当然。
　　“走了。”
　　命令的口吻。没有询问，没有余地。我只是一个需要被“带走”的物品。
　　脚步沉重地跟在后面，每一步都踩在无形的荆棘上。那道宽阔挺拔的背影，像一座移动的、冰冷的大山，投下巨大的阴影，将我完全吞噬。
　　我能感受到身后无数道目光，如同芒刺。贫穷的标签被这“罩着”镀上了一层更屈辱的金边——攀附者，菟丝花。
　　他刻意放缓的步伐，像在迁就一只腿脚不便的宠物。
　　阳光将我们并肩的影子拉长，投射在光洁的地面上。外人眼中和谐美好的画面，于我，却像一场盛大的、无声的游街示众。
　　每一道投来的目光，都像是烙铁，在我背上烫下“所有物”的印记。
　　校门口，那辆黑色的钢铁巨兽，锃亮得刺眼，无声地彰显着主人的权势。像一个精心准备的华丽囚笼。副驾驶的门被拉开，像野兽张开的口。
　　进去。
　　命令无声，却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
　　车内，真皮座椅散发着金钱的味道。舒缓的音乐流淌，是精心布置的背景噪音。车窗隔绝了喧嚣，也隔绝了空气，密闭的空间像一具柔软的棺材。
　　真皮座椅柔软得如同陷阱，车内弥漫着清冽昂贵的香气，却让我胃里翻江倒海，窒息感如影随形。
　　“今天累不累？”
　　温和的询问，在耳边响起。
　　像饲养员例行公事的关怀。
　　累？如何定义？是身体被无形枷锁束缚的僵硬？还是灵魂在华丽牢笼里无声尖叫的疲惫？
　　嘴角需要弯起一个微小的、表示“还好”的弧度。摇头，动作要轻，要柔，要符合小白花的人设。
　　引擎低吼，载着我驶向一个早已被规划好的、令人作呕的“剧情”。
　　午餐，顶层的餐厅，水晶吊灯折射着刺眼的光。银质餐具冰冷，映出我苍白僵硬的脸。精致的食物像蜡做的模型，散发着虚假的香气。
　　拿起叉子，装作动作笨拙得像个蹒跚学步的婴儿。对面，他姿态优雅地切割着血红的肉块，动作娴熟得像在表演。一切都是完美的道具，在服务他最重要的客人——他自己。
　　食物在口中味同嚼蜡，味蕾早已麻木。
　　他偶尔的询问，关于口味，关于特色，像在鉴赏一件物品的附加价值。他专注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带着欣赏，带着满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令人作呕的自得。
　　他欣赏的不是我，是他自己亲手打造的这幕“深情”戏剧，是他完美无缺的“拯救者”形象。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外人看来，这或许是一幅极其养眼、极其浪漫的“王子与灰姑娘”共进午餐的唯美画面。
　　多么讽刺。
　　多么…冰冷的窒息。
　　这精心构筑的温柔牢笼，这无微不至的“专属保护”，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无声地蚕食着名为“苏念”的存在。
　　他沉浸在自己主演的浪漫剧里，享受着扮演救世主和完美情人的掌控和施舍的快感。
　　他以为我的沉默是温顺，我的顺从是依赖，我眼中偶尔的失神是沉浸在他的“温柔”里。
　　呵。
　　是冰冷的嘲讽在心底疯狂滋长。
　　多么熟悉的场景，多么拙劣的表演。
　　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印记。尖锐的疼痛是唯一的锚点，让我不至于在这片名为“顾霆骁”的恶心沼泽里彻底沉沦、腐烂。
　　这光鲜亮丽的糖衣之下，包裹的是冰冷的控制，是无声的掠夺，是将我物化为他成就感和虚荣心装饰品的残酷本质。
　　我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掩盖住瞳孔深处那片死寂冰原下，无声裂开的、充满嘲讽和冰冷恨意的深渊。
　　局促？不安？
　　不。
　　这精致的食物，这奢华的环境，这“独一无二”的“殊荣”，对我而言是提醒我卑微处境、将我钉死在“附庸者”耻辱柱上的铁钉！
　　刀叉碰撞的轻微声响，侍者无声的走动，悠扬的背景音乐……一切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只有他自以为是的“深情”戏码，和他内心那膨胀到可笑的虚荣心，清晰得令人作呕。
　　他大概觉得，我此刻的沉默和僵硬，是“害羞”，是“受宠若惊”？
　　呵。
　　胃里的翻搅更甚。
　　我放下叉子，端起水杯，小口地啜饮。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的厌烦和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冷笑。
　　这光晕，照亮的不是浪漫，是枷锁。
　　是提线木偶身上那根根无形的丝线，是操控者脸上那自以为是的、令人作呕的微笑。
　　这场由他主演、由林薇推动的“宠爱”戏码……真是，烂俗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