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水仙）》梅清肆

3、矛盾

　　当第二周的周末来临时本打算带陆柒竹的陆野竹却等来了临时的推脱。
　　“外公生日，妈妈跟我说周末要过去给他庆生。”因为是临时拒绝陆柒竹低着头不敢看陆野竹的眼睛。
　　“没关系，替我向外公问好。”
　　陆野竹并没有什么临时被拒绝的不满，说到底她来到这个时空，陆柒竹就是她的本位，她的一切都将围绕她来进行。
　　“妈妈等下来接你吗？”陆野竹边拉着陆柒竹坐到校门的石凳上，边轻声问。
　　被安抚到的陆柒竹抬起头直视陆野竹的眼睛“你要见妈妈吗？”
　　“我在旁边看看就好了。”当一个人离开的时候，人首先会忘记一个人的缺点，然后是她的样貌，在相貌模糊的记忆里她不断重复着对你好的”事，让你一直一直怀念，直到自己死去或者忘记。
　　很幸运，在陆野竹的世界里妈妈离去的时间并没有让她记忆里妈妈的容貌模糊，她还记得妈妈对她的爱。
　　在临近高考的日子里尽管陆野竹表面上表现得很积极很轻松，但她的身体本能却无法在这强调了两年半非常重要的考试倒计时中放松。在每一次精疲力尽中睡去又疲惫地醒来，那段时间陆野竹只有一个感觉
　　‘疲倦’
　　当再一次将自己从题海中抽离进入睡梦中，陆野竹看着短手短脚的自己鬼鬼祟祟地从墙角探头，看到爸爸不知道在捣鼓什么，自以为没被正在看电视的妈妈发现，又闪身倒腾着小短腿从妈妈后面回去。
　　等自己完全隐蔽在楼梯口时又探头出来试探妈妈的视野，没发现，缩头，等一会又探头，没发现，缩头，探头。！眼神和妈妈对上了。
　　妈妈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下后朝小陆野竹招招手，等小小竹跑过去之后一把把她拎了起来，放在腿上，轻轻地抱着小小竹，边慢慢地抖着腿边拍拍背。
　　随着小小竹的眼睛慢慢闭上在外旁观的陆野竹野逐渐陷入沉睡，近乎喟叹的一声“妈妈”从她的心里发出，眼角逐渐湿润。
　　每当陆野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事她总会记起那温馨的画面，那股暖意总会涌入她的心中支撑着她向前走。
　　当陆野竹与陆柒竹分开不久，熟悉的声音传入躲在旁边的陆野竹的耳中。
　　“妈，我在这。”
　　“刚才都找不见你，你们都几点放学啊？”
　　与记忆里没有什么差别的装扮，一件浅蓝色衬衣搭配着一件牛仔裤，尽管脸上有着一些皱纹和斑点，但脸上的笑意依旧使五十多岁的她看起来年轻了十多岁。
　　“11:50放。”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妈妈问了几次还要问，但陆柒竹还是回答了。
　　当她们的脚步跨过学校门口前的拐角，和谐的氛围却变了。
　　母亲开始转变角色，她不再只是来接女儿的母亲，而是一位为自身遭遇鸣不平的人。
　　“你看你爸，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话，叫他拿2百块钱去给外公，不去。好好跟他商量电话也不接，接了也没见几句话，叫都叫不动，你说你爸这种人怎么样？这种人能干嘛？每次和他打电话我都要气死，你看看你爸这种人能做什么？你说他这种人能做什么？”
　　陆柒竹嘴角的笑意在一句句话中落下，她知道应该回什么，只能时不时点头应和。
　　嗯，
　　点头，
　　啊，
　　嗯。
　　重复几次回应之后还会被母亲斥责，只知道嗯嗯的应着。
　　陆柒竹也只是换了一种应答的方式，看似真诚地回应着母亲，与此同时她的脑子里想的却是上一次父亲节母亲想给她钱让她发给父亲祝他节日快乐。
　　也许是恼羞成怒自己没有想到这方面，也许是对母亲矛盾性的在抱怨父亲之后可以毫无阻碍地说出那一句话
　　‘他是你爸啊’
　　但当时她的第一想法却是
　　‘妈妈，我没有给你准备节日礼物。’
　　陆野竹目送着陆柒竹和母亲的远去。
　　电动车驶离学校最近的十字路口，关于父亲的抱怨刚刚结束，本以为已经结束可以喘口气的陆柒竹又听到母亲开始日复一日地督导训诫。
　　“妹啊，要努力，这样就不会像我和你爸一样这么辛苦。压力不要太大，尽力就好”
　　……
　　没有身处那种环境之下的人是无法体会想要进步就不会没有压力这句话的。如果陆柒竹是最好的那一批就好了，或者她是最差的那一批也好。偏偏她是中间的那一批，初中前列铸就的傲气让她死死地吊在人群之中，追不上，不敢退。
　　想要前进就会有压力。
　　陆柒竹执着地想着，刻意地忽略掉母亲时不时矛盾的言语。
　　漫长的路途中话题从督导陆柒竹好好学习转移到了外公重男轻女上，
　　“你外公就是重男轻女，生了一堆女儿还要生个儿子，管生不管教，当时一两块钱都不舍得送女儿读书，送你舅舅去又读不下去，你看看你外公要没有这几个女儿还能过得像现在那么好吗？要是我当时读书了现在就不用像现在那么辛苦了。”
　　……
　　不满和愤恨的情绪化作一句句尖利的话语从母亲的口中挣脱，砸得陆柒竹头晕目眩，她好像忘记了她们骑车那么远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