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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续集 ...

  •   半个月后,柳庄繁再次来到了片场。摄影机里,顾鸣珂和李梦柔紧紧相拥,摄影机外,林木荣和鹿卫阳推杯换盏。
      柳庄繁是被叫过来商量续集剧本的,对方开出了更高的价格,看似对这一部非常有信心。
      柳庄繁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林木荣了,先前在新闻上看到了他刚举办的四十岁大型生日宴会,有许多名流出席。或许是与这些人相比,顾鸣珂名气过小,柳庄繁没有在新闻里看到他的身影。
      林木荣永远会在每个项目开头和结尾的时候出现,每次柳庄繁和林大成签约,他都会在场,每次杀青宴,他也都会出席,中间过程,从不过问。或许一个合格的投资人就是这样。
      这是柳庄繁第一次见鹿卫阳,四十多岁的女人,看起来不过三十,金钱真是最好的保养品。柳庄繁上部作品其实也是鹿卫阳投资的,但当时她的女人并不是李梦柔,而是一个更年轻的女孩。对于柳庄繁来说,都是和刘萌打交道,没什么区别。刘萌是个负责任的经纪人,明明知道这些艺人不过过眼云烟,却总是照着长红常青的目标打造她们。所以在柳庄繁的印象中,和刘萌打交道是件极其麻烦的事情。
      简单问候后,林大成招呼柳庄繁坐下,随即递来了合同。这是他们第三次合作了,彼此熟悉的没有一句废话。
      “唉,小柳。”林木荣跟突然想起来了似的:“你上次是不是跟阿鸣一起坐游轮来着。”
      “嗯。”柳庄繁翻阅着合同,脑袋却跟不上眼睛的步子。
      “他说你坐的游轮可破了,你说你也挣得不少,怎么不弄个像样点的。”
      柳庄繁的心扑腾腾的往下沉,原来他的评价只是破而已。
      “林董不要嘲笑我了,再怎么挣,也跟不上你们的档次。”
      “柳先生喜欢船啊。回头杀青了,都去我的游艇上玩啊。”鹿卫阳放下了红酒杯,挥手示意林大成给她点雪茄。
      “鹿董连游艇都拿出来了,看来非常满意啊。”林木荣笑得贼兮兮的,又带着点讨好。
      “再满意也不可能像林董这么长情,小顾是个好孩子。”
      “哎哟,鹿董高看他一眼,他将来也算是多了条路。”
      “你这路快给他铺到西天去了,也不怕他真成佛。”
      “鹿董真是太看得起我们了。”
      柳庄繁随手翻到了最后一页,他没怎么看进去,低下头草草签上了名字。
      林大成接过合同,盖了几个章子,便让秘书去打印。
      “成了。”林木荣独自拍了拍手:“这次合作真的是多谢鹿董。”
      “互惠共生嘛。”
      “鹿董大度。阿鸣这孩子,年纪小,性子冲,总有些异想天开,碰上这么好的团队,是他的福气。”
      “碰上林董是他的福气。我听说大成这公司就是两年前林董为了捧他专门办的。”
      “我这是小打小闹,想着自家的孩子得有饭吃。”
      “林董谦虚,这么大个盆,只养个自家的孩子?”
      “隔行隔山啊,我就叼这么一小块肉够了。”
      “林董还真是情种啊。”
      在一片欢笑声中,柳庄繁感觉自己一直在下沉。好像那趟旅行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他再不能把林木荣口中的阿鸣当作一个符号。那个人灵动地在自己眼前奔跑,呼吸声就在耳畔萦绕,却眨眼间跳入河水之中,欢快的游向了远方。

      沉思之际,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李梦柔和顾鸣珂一前一后走进屋内,后面跟着刘萌和侯贝贝。李梦柔像只轻盈的鸟,飞进了鹿向阳的怀里。顾鸣珂坐在了林木荣身旁的单人沙发上。
      “刚鹿董说,等你们杀青了,都去她的游艇上玩。”林木荣拍了拍顾鸣珂的手,眼睛却一直看着鹿向阳。
      “真的?”李梦柔的声音高亢又纯真。
      “嗯。”鹿向阳挽着李梦柔的腰,声音却有些飘忽,似乎对未来的事没什么信心。
      “柳编也来吗?”顾鸣珂从进屋起就一直在看柳庄繁,他穿着那件一直挂在船舱衣橱里的棕色风衣,脸色暗沉,人看着也更瘦了些。
      “我很期待柳先生的到来。”鹿向阳冲柳庄繁露出了友好的微笑:“希望我们能有长期合作的机会。”
      “我的荣幸。”
      终于,处理好的合同被递到了柳庄繁的手中,他立刻站起身来,向众人告别。
      顾鸣珂对这次见面是有所期待的,他迫切需要柳庄繁成为他的同盟,挽救整个濒临破碎的局面。
      柳庄繁从顾鸣珂进屋开始,每一根神经都在随着他的身影而颤动。直到看到林木荣停留在顾鸣珂大腿上的手、那似有似无的轻抚,顾鸣珂面无表情的姿态,才开始后悔此次的碰面,他的内心翻涌着逃离的欲望。
      见柳庄繁真的要走,顾鸣珂从林木荣的身边走出,拦在了柳庄繁的对面:“你还没有第一部定稿的剧本吧,这样怎么写第二部?”
      “等都拍完了我跟着实拍改。”柳庄繁看到顾鸣珂脸上精致的妆容,竟觉得有些可惜,他不化妆的时候更好看。
      “我去给你拿一份。”顾鸣珂抢在柳庄繁前出了门,把他“不用了”的声音留在身后。
      柳庄繁跟屋里的人再次道别,转身走向顾鸣珂离开的方向,刘萌随他一起出了门。顾鸣珂把柳庄繁领到了自己的房车前,随即跳上了车。柳庄繁和刘萌一道,站在车尾处等待着。
      “第二部不必照着第一部来。”刘萌双手抱胸,颇有气势。
      “什么意思?”
      “未必能续拍。”
      “鹿董不投了?”
      “不好说。”
      “那今儿签得什么劲儿。”
      “这不林大成特意让我来提醒你,你搞个大纲就行,钱方面,可能只有首款。”
      柳庄繁皱紧了眉头:“替我谢谢林总。”
      刘萌点点头,随即转身离开,走向了林大成的办公室。
      顾鸣珂捧着剧本走到了立在原地的柳庄繁面前:“你们在说什么?”
      “这么多吗?我带不走。”
      “就是最后那个版本。”顾鸣珂硬是将剧本塞在了柳庄繁的怀里:“我们在房车里改的那一版。”
      顾鸣珂靠得很近,柳庄繁闻到了他嘴里薄荷糖的味道。跟在船舱里一样,他出去抽烟,然后一个劲儿的用薄荷糖压住香烟的味道。
      接过剧本,柳庄繁才回神,意识到今天鹿向阳的话其实是一种责问。哪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改法,最终不过是顾鸣珂的坚持和对面的退让而已。现如今放出第二部的风声,怕又是一场博弈。
      “你为什么不说话,这是我们努力的成果。”
      顾鸣珂说这句时,脸上并没有笑意,反而多出几分的浮躁。
      柳庄繁看着他苍白的脸庞,轻声说到:“是你努力的结果,祝贺你。”
      “我以为我们是同心协力的。”
      “对,所有人的同心协力。”
      “你为什么不像在船上一样说真心话。”
      “什么真心话?”
      “说除了我根本没有人在意,我就是个傻子。”
      “我听说是投票决定的,正是因为大多数人在意,才会在投票中胜出。”
      “那为什么大家都不高兴?”
      “有些问题不是你我能解决的。”
      “你还是选择了改剧本。”
      “这件事是我错了。”
      “错了?你觉得我们是错的?”
      “它带给你的痛苦比快乐更多,那就是错的,放下吧。”
      说完柳庄繁将剧本放在了地上,头也不回的离开。他感觉顾鸣珂的眼神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有那么一瞬,他们好像都回到了船上,摇晃着、眩晕着、冲动着,他无法再多待一秒。
      顾鸣珂看着柳庄繁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从一开始自己跑上游轮就是个错误。

      等待影视基地内部的接驳车时,侯贝贝咬着咖啡吸管走了过来。
      “走了?”
      “侯导辛苦。”
      “居然找你签第二部,这帮人也真是下本。”
      “多亏您第一部做得顺。”
      “你今儿咋这么客套?我跟你说,演得一塌糊涂,这本子算是毁了。”
      “不是有您的鬼斧神工吗?”
      “别捧我,这么干下去,跑到法国来也没用。艺术毁于伦敦!”
      “没得救了?”
      侯贝贝突然眯起了眼睛,露出神秘的笑:“救世主就快来了,要变天了,到时候你记得握紧绳索。”
      柳庄繁见侯贝贝话里有话,却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也没继续问。今日种种,都预示着新一轮的风暴要来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随风飘荡。

      柳庄繁离开后,顾鸣珂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消沉,时常烦闷的透不过气来,恨不能下一秒整个世界都会毁灭。
      剧本被大幅删减,他却没有了争辩的力气。林大成已经很少出现在他们的剧组,侯贝贝为了赶工日日夜夜的都在拍摄,他的坚持在现实面前毫无意义。
      柳庄繁回到马德里的酒店内,继续着昼夜颠倒,无知无觉的生活。他一页一页书写着全新的剧本,主角是个莽莽撞撞的男孩子。有时候他也不清楚笔下的故事是否有逻辑可言,可他总觉得,事情就会这样发生。
      一个月后,终于杀青。现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不会再有第二部了。杀青宴倒是举行了一轮又一轮,柳庄繁通通缺席,直到鹿向阳的邀请函送到了他的手上,他才不得不带着简单的行李去向那个传说中的岛屿。
      登上六号飞机时,机舱里林大成、侯贝贝、刘萌和一个陌生男子早就坐在了那里。
      侯贝贝率先与柳庄繁握手,她轻轻在柳庄繁的耳边说:“绳子来了,别松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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