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国夫人》墨妖

19、弟弟投心天降大祸

　　“阿姐，他这是什么意思？”
　　张家奴仆在时，罗小弟还能略端得住，可当院子只里剩下他们一家时，罗小弟却立时便从榻上跳下来了，使劲拽住阿姐的袖子。他觉得这话里有话，而且是极不好的话。
　　他不放心阿姐一个人随他去！
　　可阿姐却说：“事到如今，还由得了你我么？”

　　罗小弟完败，眼眶却是红了。哪怕第二日便是新年头一日，也没见他露出半个笑意来。而且，在接下去的半个月里，脸色一天比一天差。读书却是一天比一天晚了。开始时谢臻也不管他，可直到有一日外面都已经打了四更了，四小弟的屋子里却还亮着灯后，谢臻怒了。
　　“你这是做什么？是要苦读诗书给老天爷看么？难道他看了你这般勤奋就会让你一夜之间长大，高中明经，风光出仕，做个一朝名相出来，好让别人不再欺侮咱们了么？”
　　自然不是这般，可罗小弟看着阿姐拍在桌上削瘦得几乎只剩下一副皮囊的指骨，眼圈却是一下子忍不住红了，想说什么却又怕阿姐伤心，只是心中的愤懑难过却是再也压抑不住，大滴大滴的泪水顺着脸颊就流下来了。
　　他说不出话来，长姐却是不再骂了，甚至丧气的坐到了一边凳上，怔怔的看了半天地面后，才终于将语气放缓放淡：“不必再为阿姐忧心了。不管以前如何，现在的我已然是容颜尽毁。就算略有才气又如何？别说我如今这模样，这世上绝不会有男人肯娶我。就算他肯娶，我又如何看得上？与其为了别人的眼光找个不象话的男人婚嫁一番，我倒宁愿一个人清清静静的过一辈子。既不使别人惊吓，也不使自己受辱。至于别的什么颜面名声之类的，那都是对那些想嫁人的小娘子们准备的。怕夫婿猜忌，怕公婆不喜，怕族人面前没有颜面。可那些又与我有什么相关的呢？我既不嫁人，何来夫婿公婆？族人便更不要提了。不管是哪面咱们的族人已经是尽数死光了。你又还这般年幼，纵使阿姐有失，也不会太牵扯到你身上的。”
　　这是第一次，在长姐容颜尽毁后，谈起了她终生的这个话题。往日里，罗小弟是提也不敢提的，甚至还反复叮嘱过福娘旺伯好多次，让他们千万避忌着这个话题。结果，他们不说，阿姐也不说。好象一切如旧，万事不曾变过，阿姐还是曾经那个容色倾城的绝丽女子。但，越是如此，罗小弟的心中却越是难过。
　　今天，阿姐终于说了。一番措辞想了定是不短了，才这般通畅的说了出来。语气里再也没有了愤恨不甘，委屈伤心。有的，只是一份看破红尘的淡然！罗小弟心疼得越发厉害，却不知要再说什么了。
　　可阿姐却是拍了拍尚在稚嫩的肩膀，又讲：“你的心是好的，阿姐也感激你这番心意。只是有些事，终是天意，也终是急不得了。你本就聪慧，如今又肯用功，自然无论如何将来都会有你的一番前程。只是，若小小年纪就弄坏了身子，将来不得康健长寿。你一旦故去，阿姐又要依靠何人去？所以，便是为了阿姐，以后也不要再读到那么晚了可好？”
　　罗小弟已然泪如语下，扯住阿姐的袖子再也不肯放开。

　　他自然应了阿姐的所有要求，每晚三更便睡了。五更过后，晨钟敲响时，才会被阿姐允许醒来。四个时辰已经足够多了，可阿姐却偏还要他在午后小憩半个时辰，由头竟然是源自于前些天她看的□□书。里面讲了道家睡什么子午觉，慢养阴阳的由头。
　　罗小弟虽不信这些，却还是听了阿姐的话，乖乖去睡。

　　可即使是他再如何对阿姐百依百顺，那屈辱的日子却仍然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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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十五，午时才过，张九龄便坐着马车来了，因这小巷勉强能让一辆小车经过，所以张九龄便连车也没下。谢臻开始不明，可待上得车来后，才见这位少年名相竟然是脸上病容更甚的样子，脸色比原先还要白上几分不说，颊上更是映出一丝异相的潮红了。

　　“张郎君这是什么样的旧疾？怎的病了三月还不见好？”
　　马车驶开了，车内无人又无事，谢臻便好心问起了此事。张九龄淡然：“小时候留下来的毛病罢了。我七岁时曾有一次在腊月里摔到了池子里，虽然很快让奴仆救上来，却是自此伤了肺脉，一到冬日里便不痛快。请了多少名医也不见效。只能等着来年春暖花开，气息渐暖方能慢慢好起来。”
　　噢，原来是这么个缘故。只是：“将来若是出仕可如何是好？”谢臻问得很认真。原因也再简单不过。你现在尚是个半大的孩子，不不，唐人眼中十六七已经是成年男子了。这人又已经有了字，想是已经过了冠礼了。可在谢臻看来，还是个半大孩子。这年纪若在千年之后，怕还是在高中水深火热一般的炼狱里煎熬着呢。可在唐朝，十六七却已经是成人了。才学若是一般的，为了中试，自然还得在家好好练着。可谢臻却知这位是将来必定要出仕成相的。别的倒也罢了，这一到冬天就得在家窝着，还怎么当差办事啊

　　她问得很真切，倒惹得张九龄失笑：“罗娘子这般热忱着实让张某汗颜。身子羸弱，原不是好事的。只是摊上了，却也只得受着。再寻法子就是了。横竖我还年轻，竟是多少时日等不得？或许，哪一日，碰上一位名医便一切都好说了。”

　　很正派向上的思维方式！看不出一丝阴郁和恐慌。谢臻暗暗赞叹的同时，却也不禁把自己和这位的想法放在一起比了比。这位张九龄固然是身子不爽，有些影响前程职务。而罗婉娘何尝又不是把女人最要紧的脸给毁了？她虽然暗暗有些窃喜，不必象大部分穿越小说里的女人那样，每天哄慰渣男后，再与古代这些合法的小三儿们斗法玩耍。但到底心头抑郁。她上辈子长得不差，这辈子听罗小弟话里的意思，竟是个再标致不能的美人儿。
　　女人家谁不爱美？虽然美丽总会带来诸多麻烦。可……想到自己摊上的这张脸，总是难免抑郁的。而今天，她居然有了一个对景板。

　　人家一个七岁就过了童试的神童竟然当年就碰到了这样的事，一病就是好些年治不好……谢臻好象突然想到了什么，心里抽了一下，嘴唇嚅嚅想问：你这中童试与落水之间是否有所关联呢？可是，那张九龄却象是正等着她问一般，害得谢臻闷了一肚子气，反倒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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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才过午后，所以离晚上的灯会且早着呢。只是因为昨日已经是节庆之故，所以街面上的灯楼灯挂的却是已经全弄好了。他们这马车是离开晋昌坊后便一路向前去了的，一直行到东市内的一家酒楼前才停下。
　　这是一座看着并不起眼的二层小楼，楼馆装修不见奢华，便连茶杯器皿也全是俗器。茶叶倒还好些，里面却是添了食盐。谢臻抿了一口便放下了，那张九龄倒是浅浅的慢慢尝着，然后指着这楼正对面的一家气势辉宏华丽的酒楼与她讲：“长安城最近出了件新鲜事呢。”
　　“什么新鲜事？”
　　“寿王瑁在正元初五到大慈恩寺上香时，闻到了一股异香。寻香而去时，竟然看到一位绝色丽人正在梅林观赏。当下便一见钟情了，回去便与上仙公主讲，要娶那小娘子为妃。上仙公主素来宠爱寿王，赶紧便派人去打探。结果不曾想到的是：那绝色丽人竟然是裴寂的表妹，益州刺史杨玄珪的嫡长女。”

　　杨玄珪？
　　谢臻记得这个名字，杨玉环他爹！我靠，历史终于要上演了么？寿王瑁终于要娶杨玉环了？然后武惠妃就会卒亡，伟大的唐明皇童鞋没了真爱，心情郁郁。高皮条就给他保媒拉纤的睡了儿媳妇……
　　哇靠！
　　谢臻想笑，忍也忍不住的想笑，幂篱一个劲的抖动。

　　可那张九龄却是好笑的看她：“你便这般幸灾乐祸？”

　　咦？
　　她幸灾乐祸了？好象是噢。哪个女人愿意让五六十岁的公公给睡了？还要非得玩真爱才能存活？她这样倒确实不好。
　　谢臻低头检讨，却不想人家说的和她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你进长安时间不短了，上次也与你说过了。裴寂的祖母乃是上官皇后的侄女。因年纪与上官皇后相仿，感情是极好的。武惠妃得宠后，百般挤兑上官皇后，这才导致上官皇后未曾诞下嫡子，又早早郁郁而终。故因此，裴都尉一家与武氏一党向来不对付。即使在圣人面前也不如何恭顺，更否论私下。这般情故下，上仙公主如何会张口向裴氏提亲？”
　　对啊，还有这么一重。不过说到这儿，谢臻觉得这位名相大人有句话说错了：“为何会是向裴氏提亲？女儿姓杨，怎么也该是向益州刺史提亲才对啊？”

　　张九龄听言笑了，倒把脸上病容因此淡了几分，眼神精亮：“罗娘子说得极是。外孙女儿的婚事其实不怎么关外祖母如何的？更何况其母是庶出了。只是，这杨玄珪乃是一寒门子弟，虽略有才气，二十九岁才明经出仕，可家境贫寒，无亲无故。还是一路靠着岳丈提携方有今日。如此情况下，他如何敢答应这样的婚事？”

　　嗄！吃软饭的！
　　不过这下倒是为难了。人家不愿意嫁，理由绝对可以找一大堆。更何况裴氏又不是罗家，可让这些权贵随便欺凌？“既是如此的话，那就给寿王再找一个绝色就好了。天涯休息无芳草嘛。”

　　张九龄含笑看她：“罗娘子说得极是。”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