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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周正深陷泥地 ...

  •   早上六点半,周正起来了。哼着歌,叮叮咚咚不晓得弄着啥,椅子撞击桌子,发出巨大的声音。

      我和余量七点起来洗漱,满脸水的一抬头,杜工站我旁边拿着盆,揪着自己半梦半醒的眼睛。

      我们四人到办公室后稍作休息,就去工地了,毕竟昨天被“警告”过了。

      今天工地要做安全检查,几十辆渣土车一早就到了,工地上热火朝天,尘土飞扬,一群工人拿着大扫把,铁锹打扫着路面,我们下到基坑,我挺喜欢下基坑,基坑里面拍照有种“废土”的感觉,

      “我今天来做表格啊!”余量突然对周正说,

      “啊,也行吧,那就。”周正绷着脸答应了,他滔滔不绝和余量说了十几分钟,图片应该怎么插入,号码怎么排,

      “知道了,知道了。”余量一直说着。

      说完后,他一个人站着,看着基坑里的工人:“我想回办公室了。”

      “你别急啊,既然余量做表格了,那今天你拍照吧。”我对他说,他点点头,独自走向一边。

      我,余量和杨芳三人爬上基坑,在悬桥上的防护栏杆处站着,看工人扛着木板和钢筋走来走去,吊塔放下了钢管,挖土机掘出满满一铲斗土,倾倒进翻斗车。

      看着基坑旁散落的碎石块,我们三人挨个捡起来扔到墙边的碎石堆去了,基坑有五六米深,那些碎石随时有落下去砸到人的危险。

      “周正啊,周正!你快来拍照啊!这车子都出来了几辆呢,周正!快点儿。”余量现在基坑上向左顾右盼的周正喊道,好像是用他催我们的话术,提醒他快去拍照。

      “我知道。”周正喊了一句。

      “辛苦了,周正,辛苦了!那你多拍几张啊。”我们仨站在基坑边上笑,杨芳又吐槽了一遍周正不停催我们的事。

      “上午拍够20辆,妈的,车子都不动了。”周正从基坑里爬出来,冲我们喊道,

      他走后,我们三人跟着石工一起搭建基坑旁的防护栏,四个人在基坑旁有说有笑,基坑里的工人满头大汗。

      “二标段9月7日出土量(当天24:00止):1)1-1区出土185车,约3500方,累计出土22000方;2)2-1区出土219车,约4200方,累计出土30500方。一标段9月7日出土量(当天24:00止):Ⅲ-1区出土235车,约3700m?,累计出土为21900m?。统计人:杜经理。”

      “感觉我们和隔壁公司的土方车大小不一样,还是说我们统计的是实土,中八统计的是虚土。”群里在做着统计。

      “按照中八的算法,我们应该是4500方……”

      这些我还真看不懂,实土,虚土等等。

      “下午安排两个人,把应急物资仓库货架做起来,摆放整齐。”

      群里不停有场地清理消息,远远的移动过来一群蓝色帽子,橙色帽子和白色帽子。

      戴白帽子的基本是甲方,老实讲,场地上看到的白帽子都是一个样子:两手一背,头昂的高高的,身边环绕着各色帽子,听他在那儿指指点点。

      除了被太阳和泥土折磨的的人,工地上的一切都很好看,挖机的全地形履带碾过破碎的泥板,将其深深压在泥土里,刻下一愣一愣的印子,感觉机械感十足,格构柱根根扎在被印着几何图案的土地里,铁锹抓着工人的手,被拆卸的钢管成堆的摆放在一旁,防护板和垫层被挖机敲掉,摔落在地上,有种在蒸腾的激情背后流动的力量。

      “下面翻土量很大,希望增加挖机,现在下面三台太少。需要增加到八台。”

      我们在工地到处巡视一遍,回到办公室,周正和我们前后脚,红着脸,流着汗:“拍完了!”他说着,没看我们。他一个早上拍了三十辆渣土车,工作量巨大。

      他表情呆滞,一坐下来就撕了两张纸擦汗。

      杨芳的女朋友给他打来电话:“我在看呢!我在看女装店怎么进货!”

      挂断后,他跟我们说:他和女朋友准备开一家女装淘宝店。”

      “周正,请教你个事,这个车牌号这里是'1'还是'6'?”,余量看着周正拍的照片,在准备填表。

      “模糊的更好。这个,模糊的更好。”周正看了好半天:“这个你就,模糊的更好…”

      “你就告诉我是'1'还是'6'。”,余量显得有些不耐烦。

      “你随便填啊!自己编呗!”周正开始有些不开心,我也不知道他有啥不开心的:“有问题让他们找我,就说我填的。”他显得有些激动。

      “那不行,不能干这种事。”余量说:“那到时候不成我们拍的不清楚了。”,

      “这辆车不要了,直接填下一辆吧。”我说,毕竟我也不知道他们要为一,六争论到啥时候。

      “你就随便编呗。”周正重复着,还不放弃。

      “哎呀!这辆不要了,之前我们拍的不也有模糊的,不要的。”随着我话音一落,争论终于结束了。

      “第二道支撑施工顺序和范围要按照专家评审方案进行。”群里又有了新消息。

      工程的方案不是一蹴而就的,一开始只能做一个试运行方案,但就算是试运行也必须精确到毫米和分钟,而后再按照工程的实际情况,做一次又一次的修改。

      睡醒午觉后,我,余量和周正,周正压着帽沿缓缓跟在后面,去工地上巡视,走到半路被杜工看到:“你们去那边新基坑量标高,杨芳已经去了,你们快去,都要用的。”

      我和余量于是一路快步,周正也加快了脚步,昂首挺胸,我们踏过时而松松软软,时而硬实的泥地,像登山一样上下,一脚滑一脚缓的到已经下挖七十公分左右的基坑,水准仪支在一块木板上,正对着泥地和一台不停工作的挖掘机。

      石工给我一个标尺:“你拿这个,把它立在挖掘机刚掘平的泥面上,小心一点,这个地里面有淤泥,上周有个施工员陷进去了,最后用挖机把他弄出来的。”,

      “行。”我拿着标尺,向挖机走去,我一步一步试探着前面的泥地,举着木牌和标尺往那里行走,泥土湿湿的,突然脚底一软,整个人向前陷了下去,我把标尺往前面一杵,向下看去,泥土已经没过我半个小腿,鞋子完完整整的包裹在泥土里了,还好是劳保鞋我想着,此刻我还在不停往下陷,我赶忙把手掏下去,把重心移到另一只踩在坚实土地上的脚上,我拽着鞋子,用力抽出来,整个人坐在泥地上,

      “小心点!不着急!慢点!”石工在后面喊着,

      “好的!没问题。”我向后喊去,起来后,我加快步伐往看似坚实的一小块地方踩去,只埋下去一个鞋底,还好,我舒了口气,用标尺捣了捣前面的泥面,感觉硬实,一脚踏上去又埋下去半个鞋,松松软软的像踩在云上。

      一脚深一脚浅,到标志点时,我的鞋和裤管已经被泥土完全包裹,除了耷拉的面条一样的鞋带,看不出半点鞋的样子。我拄着标尺站在那里,感觉像摩西面对着红海,手一举,面前的海水就能分开。

      比人还大的铲斗在与我仅仅相隔十厘米的地方铲土,挖掘机的轰鸣遮蔽了周围一切声音。

      测量结束后,我拽着泥脚往石工那里移动,挖机也换了位置,周正此时和杜工一起走来了,看到我似脚非脚的泥脚,笑着问:“这咋回事?”,

      “那儿全是泥潭。”我用手指了指二十米开外的挖掘机:“会陷下去,我刚从那儿过来。”我低下头用纸抹鞋上的泥,那泥巴像永远抹不完一样。

      “我也刚才那儿过来,还好。”周正指了指刚才我和余量之前下来的小土坡。

      “我说那儿!”我又指了指挖掘机。

      这时,石工申请的高筒雨靴拿来了,我和周正换好雨靴,杜工和石工换了班。

      “你和徐文一起去那边放标尺。”杜工指了指挖机开到的新位置,

      “好!”周正一把拿过我手里的标尺,举着标尺头也不回的往前冲,我跟在后面,拿着标高木尺。

      我跟在后面:“你慢点走,看一下前面的情况,你看着我的脚印。”

      我不停告诉他泥土稍硬的地方,但我们的雨靴在快走到标尺时还是被泥土裹到了十公分高的地方。比刚才好多了,我想。

      测量结束后,杜工招招手喊我们过去,周正用力的点点头,立马开始往回走,我看着地,跟在后面,刚一抬头,突然发现前面的周正瞬间矮下去半截,我低头看,他的双腿已经陷下去三十公分,他立马俯下身去,把标尺扔在一边,双手按在泥地上,屁股撅的好好的在一点点下沉。

      我赶忙绕过他,从他侧面抓住他的膀子,他目光漂浮在空中,他没有看我,他面部肌肉僵硬,他侧过头从嘴角挤出“我拔不出来了。”六个字。

      他低着头,眉毛在不停的抖动,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儿,双手紧紧把住我,把我衣服上抓的全是泥水,我把标尺勾过来,让他撑住,稳住身型,可他一直往下陷,几乎快没到膝盖了,他整个身体往前倾倒过去,标尺又被扔到一边,我急忙拉住他:“哎!哎!哎!别倒!卧槽!”,他又忽的立起只剩一米多的身体,我突然忍不住露出笑意,又快速抿住嘴,任凭上嘴唇的肌肉颤抖,我抬起头,往余量,杨芳和杜工那里望去,看到他们咧开大嘴笑着,但听不到声音,我也憋不住,扶着脑袋笑了出来,我用手指指他的腿,指了指远处的木板:“他爬不出来了。”我喊道,

      很快,杜工拎着一块木板,一脚一脚趟过来,远远的扔给我:“让他把脚先拿出来!”此时周正的靴子已经完完全全看不到了,黑色的裤子和泥土融为一体。他把腿一抽,白白的船袜裹着小脚巴扎扎实实踩在了泥地上,我抬着他,他又一用力,另一只脚踩在木板上。此时我也陷下去二十公分,我把腿一转,连着鞋一起抽出埋进去的地方,我可不能陷下去。

      周正拉着我,蹲在那儿头也不抬的,汗水从帽檐不注的流淌下来,他用手刨着泥浆,试图找到他的雨靴,每刨出来一点,泥浆又灌进去一点,

      “拽出来!拽出来!”杜工在一旁喊着。我把手攥进泥土,捏住雨靴,用力将鞋子拽出来。另一只鞋距离稍远,余量从另一侧下来,帮着一起拉了出来。

      此时周正还蹲在地上,小脚和袜子一起混在泥土里,杜工让我再去拿个木条压在泥地上,我刚到木条堆积处,双脚就埋了下去,我只能再一转,把腿抽出来,踏在木条上,另一条腿像被黏住一样动弹不得,我把木条扔到余量边上,余量踩着木条小心翼翼的过去,和杜工一起,拉着周正走出去,我则慢慢的把我另一条腿拔出来,周正低着头满脸通红,光着脚,拎着两个“泥块”——他的鞋,他跟随杜工走到平坦的地方,我的两双雨靴也沾满了泥浆。

      我拎着劳保鞋踏着雨靴走去宿舍区,看到周正正一股脑儿脚往雨靴里塞,等着他一起,我们甩着四只已经被风干的灰白的泥手一起去洗。

      蹲在水管旁,泥浆已经被蒸干,一冲就掉了。周正的白袜子已经变成棕色了,光着脚蹲在那里洗着鞋,十根脚趾头紧紧地抠着地面。

      等全部洗干净回到宿舍,周正把安全帽往地上一摔,帽子弹跳着飞出三米远:“妈的!我服了,我死也不下去了!我死也不下去了!我要调岗!不给我调岗我就跑了!妈的服了!都什么事,妈的!边上的工人还来嘲笑我!”

      他不停在那儿抱怨着,我也随声附和,表达我对泥地的震惊。他把衣服从身上拽下来:“洗澡!袜子不能要了!妈的!”

      等他回来时,我把裤脚和袜子也洗干净了,“你们还要去记标尺!我他妈不去了!我去找人签表了!”套上衣服,他就一路小跑出去。

      我稍作休息,拿上帽子,往基坑走去,余量和杨芳没在干活,站在水平仪旁不知道聊什么,不时露出笑容。

      我爬下去。

      “周正呢?”杨芳咧着嘴问。

      “刚去洗澡了,回来说找人签字去了。”我笑着,

      “他还洗澡啦?刚才实在憋不住笑了。”余量说着说着还在笑。

      “我也是,哈哈哈!笑死我了!他也有今天!”杨芳笑得面部抖动。

      我又把回宿舍后,周正的举动和言语转述一遍,三个人笑得浑身颤抖,前仰后合。

      “他终于破防了!他不是说他喜欢土木嘛?”余量边笑边说。

      “就是啊!”我和杨芳附和,“他如果热爱,这些根本不算事。”我说:“我们不热爱,但也还好,关键他到处说他热爱。”,

      “那会儿我说我要调岗,他还说我哪个岗都不行。”杨芳嘟着嘴,表现出一丝不屑:“他不是每个事儿都要冲前面嘛?”。

      “对啊!嗷!我女朋友刚喊我回去考研。我想考经济。”余量说,

      “我准备考哲学。”我说,

      “我考教资。”杨芳看着我们。

      我们又是一阵大笑,天空落下了细雨,逐渐大了起来,周正的心情或许与这雨一般,随着雨点变大,我们往回走,“回去不能笑了!”我说,“妈的我怕我憋不住!”杨芳还在笑。

      等我们走到办公室时,周正坐在座位上,抬着眼皮看我们,他看上去一脸委屈:“来啦?”,

      “嗯!”,“嗯!”,“嗯!”我们低着头各自回到座位坐下,

      “太可怕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杨芳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赶紧喊他出去上卫生间。

      半小时后,周正似乎恢复了情绪,虽然伴随着“哎!”和“服了!”,但肌肉逐渐松弛,目光凝聚了一些。

      “明天甲方安全检查,业主要求指挥部做好保洁工作。3-1南侧钢板道路清理。工地出入口加强夜间照明。”
      “唐总,大会议室投影仪有问题,明天甲方王总检查,投影仪能否换中会议室或者小会议室投影仪。”
      “另外,消防要求由安全科对生活区每天进行消防检查,每年至少两次消防演练。”

      …

      群里在发着明天的工作安排和一些注意事项,我们坐在办公室里放着音乐,气氛又变得凉快起来。

      周正玩着手机,终于绽开了笑容,等张天霸来到我们办公室,周正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要去运动会了,有什么消息不?”,

      “有女生吗?”杨芳问,

      “啥活动啊?”我抬起头,

      “我看了活动名单!没一个女的。就一些团建活动,好像还要爬山。”

      “啊?”,

      “这玩个鸡儿!”,

      “这下恐怕只能玩鸡儿了。”

      吃完饭,时间来到六点,周正站起来对我们说:“我困了,要回去睡了。”

      我们瞪着眼睛:“这也太早了。”

      目送着周正甩着充电线和安全帽走出办公室,“拉屎!拜拜!”他说。

      看着他走远,办公室里又是一片笑声。

      余量和杨芳在打游戏,张天霸在看电视剧,我在看北岛,大伙儿时不时聊上两句,再放声大笑。

      在办公室坐了会儿,感觉无聊,书看不进去,他们打游戏的声音难免打扰我,于是我准备回宿舍。可是周正又在宿舍睡觉,我回去大概也是无聊。

      “我今晚要和女朋友视频了!”余量向我们宣布:“等会儿回去收拾一下明天要带的东西!”,

      回到宿舍我先开始收拾,才想起来我既没有带手提袋,也没有背大背包,只带了一个小皮包,往里面塞了三双袜子和四件衬衫时,小包已经鼓的像个腰鼓,再容不得其他了。

      为了我的舒适和形象考虑,我穿好鞋子,出门买手提袋。

      找了半天,在无印良品,花了将近三百买了个带拉链的手提包,这样我的内裤不会在过安检的时候掉出来。

      回来的路上,没看到美女,失落。难道好看的真的都去网吧了吗?站我旁边的一个女生对着玻璃搔首弄姿,人的悲喜是不相通的。

      余量给我发消息:“周正每天搞一天的出入水表格,他上午只用了十八分钟就做完了。”

      回到宿舍,余量还在办公室和女朋打视频了。周正在床上喊人周末打麻将,三缺一。

      我在听中岛美雪。明天会不会很愉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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