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遇见贼（终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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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朋友前脚刚去洗手间补妆，后脚我们邻桌的男人就跟上去——那时候我就有点怀疑了。后来看见那个男的抢了我朋友的包，我正打算上前帮忙时，注意到和那个人同桌的小年轻想从后门溜走，我就伸脚把他绊了一跤，随后将其制服。”
“看见诸伏学长和犯人缠斗的时候我就报警了。”
湘子坐在一边，心不在焉地听言雅、璃子向警方说明情况。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缠着挎包带子，帆布被捻出几道白痕，又松开来，再重新缠上——来回折腾着，像她此刻坐立难安的心情。
什么时候结束呀，我要回家……
她偷偷抬眼瞄了瞄警局墙上的挂钟，秒针咔哒咔哒跳得人心烦。美好的周六，阳光该洒在真皮沙发上，薯片该躺在茶几上，遥控器该在手里发烫，而她不该在这个糟心的地方呆着。她开始琢磨找什么理由开溜。
“没想到田边身手不错。”
耳旁传来高明的声音，湘子的手略微松开包带，眯眼看着眉飞色舞讲解抓凶经过的言雅，呵呵一笑：“他练过，还不错。”
但跟我哥比可差远喽，湘子想。她眼尾弯成了月牙儿，长长的睫毛扑闪——一提及哥哥，她就有满肚子的胜算在那稳稳当当地搁着。
“这样。”高明点点头，也看了眼表。
湘子打了个哈欠，觉得言雅还可以再添油加醋五分钟。五分钟何其尴尬，睡觉睡不着，等待又难熬……
“学长你身手也很不错呀！”湘子选择和高明聊聊天，虽然她觉得高明不是那种爱唠嗑的人。
高明深蓝的眸子闪出一道惊异的光，温和摇头：“不敢当，以前母亲大人担心我安危，所以教了一点防身的技能。”
湘子“嗯嗯”应着，一个念头冒了出来：那学长的妈妈身手八成也很好吧？她下意识松开绞着的包带，指尖轻轻支着下巴，像在细细咂摸一块藏了惊喜的糖。忽然，她眼睛一亮：哎？莫非诸伏学长的妈妈是警察？这念头一冒出来，就像点着了串鞭炮，噼里啪啦炸开一串联想。这么说的话，学长的老师是警界高层，不就有了合理解释？搞不好啊，这俩人当年还是出生入死的搭档呢！她越想越觉得靠谱，嘴角忍不住偷偷往上翘，连指尖都跟着轻轻敲击下颌骨。
到底是谁呢？
“不过，小桥你也是深藏不露。”
湘子敲击的手指僵了，高明的话不温不火，正好像清风过潭面，掀起点点涟漪。她猜到高明提的是战术笔的事情，手不自觉攥紧了包：“学长说的是战术笔吗？没有啦，那个是用来防身的而已。我也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大胆哈哈哈……”
“那晚音乐厅你用来防身的也是这只笔吧。”高明仿佛只是在聊一个话题，很轻松地继续问。
“啊，嗯。”
“那支笔确实挺利落的。”
湘子抬眼看去，是那个黑皮金发的少年。高明的弟弟从他身后钻出，手里托着一个小盘子，上面有四个纸杯。
“哥哥，大姐姐，这是刚才警官先生给我们的。”
湘子接过高明弟弟递来的纸杯，晃了晃，里面装的是橙汁：“谢谢你呀，小弟弟。”
高明弟弟的嘴角荡漾开一个浅浅的笑，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羞涩。
“他比较腼腆，请别在意。”高明捏着纸杯没有喝。
湘子的饮料已经快见底了：“这两个都是你弟弟吗？”她有点明知故问，但鉴于没有什么可聊的情况下，明知故问未尝不是一种安全的选择。
“一个是，另一个是我弟弟的朋友。”
很简短干脆的回答，湘子望着冲景光点头示意的高明，下一秒看见景光向自己微微欠身：
“大姐姐好，我叫诸伏景光，以后请多多指教。”
说完，景光一抬手扶住金发黑皮男孩的肩膀介绍道：“这是我的同学，名叫降谷零。”金发黑皮的男孩，眨眨眼，略显紧张说：“您好，请多多关照。”
“我叫小桥湘子，是诸伏的学妹——不过我是新闻学院的学生。请多多指教！”湘子坐着微微欠身，尾音拖得轻快，话音刚落，右手食指和拇指交错成小小的心形，在脸侧轻轻晃了晃，眼尾的笑意亮得像揉了碎光。
对面两个少年的脸“腾”地一下就红透了，连耳尖都泛着粉。湘子内心嘟囔：没见过漂亮学姐比心吗……
一阵轻笑，高明眼里的机警化成似水的温柔，可脸上还是挂着体面的笑容：“让你见笑了。”
湘子琢磨着高明的表情——她没见过高明对其他人流露过这样的神情，或者说，她没见过兄长对弟妹流露过这样的神情。
兄长对弟妹的神情应当是什么样的呢？她手指卷着头发，脑海里闪过一个词：
冰冷的嫌弃。
那弟妹对兄长的态度呢？
直白的嫌弃。
湘子“呵呵”一笑，觉得扯平了——所以她才会觉得高明和景光的感情很奇妙吧，是她没见过的温柔、尊重。哪怕是在警局这样糟心的地方，一个眼神，一抹笑容好像就可是散去一切的烦躁。如果把她和哥哥关在这，不用五分钟两兄妹就可以互泼饮料了。
“小孩子才喝这种甜腻腻的东西。”
“你不爱喝就别喝啊！”
她甚至可以脑补出互怼的剧本。而眼前的高明显然也不是很爱喝饮料，但是他会象征性抿一口，然后对景光说：“待会还盘子的时候，记的要和人家说声谢谢。”
小桥和也，你输了。湘子“哼”一声，忽然想起来哥哥今天说忙完事情就去银座接他和璃子。脑袋里的弦一下崩了，她忘记和哥哥说自己在警局，不在银座！
“小桥姐姐，你没事吧？”
景光糯糯的声音传来，湘子打字的手停了下，仰面干笑回答：“没事，姐姐只是忘记跟我哥哥说我在警局了。”
望着景光懵懂的小脸，湘子心里骂着小桥和也能不能学学别人的温柔，反手点击发送。
审讯室的门开了，言雅手插兜走出来，后面的璃子在和警官鞠躬道别。
“你们怎么回去？”他抵着审讯室的门问。
“我本来想去跟老师打声招呼，但是好像她在会客，就算了。”高明有些苦恼的样子，“我待会先把景光和他同学送回家，然后回学校。”
送回家？湘子捏着纸杯，一滴残留的橙汁滴到她裤腿上。景光的家在东京吗？可是你们不是长野人吗？难道学长你一直生活在东京？她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甚至没意识到言雅叫她，知道对方有些不耐烦重复第二遍时，湘子才回过神。
“我哥待会送我和璃子回去。”她随手将空掉的纸杯投到垃圾桶，有点烦躁地打开聊天见面。
哥哥没有回消息。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小桥和也！
警局的时钟“滴答滴答”，指针“卡达”指向五点。
湘子在景光和降谷礼貌的道别声中，挤出笑容挥手告别，心里默哀自己逝去的周六。
她不知道，两兄妹的距离仅仅隔了两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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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透过百叶窗，在办公室的地板上投下一道道细长的光影。和也坐在沙发的阴影里，饶有趣味踩了踩地上的光斑。
“检查下有没有问题。”女人托着下巴，长长的美甲“哒哒”作响，像是一声声催促。
和也敷衍了声“好”，注意力全在他阔别已久的相机上。庭审结束，被告放弃上诉，作为证物的相机自然而然回到他手里。唯一意外的是，这个女人居然把他请到办公室要亲手给他。
他将相机反转，几个面都检查了一遍，油光锃亮，像是为了他的验收专门擦了油一般，真是煞费苦心。
“检查得真仔细。”女人美甲交错的“哒哒”声越发清晰。
和也挑眉一笑：“不急。”
反正是下班时间，那么早回家做什么呢？他又不是有老婆孩子要照顾的人。
不对，你是有老公和孩子的人。
和也笑得更灿烂，打开相薄随手翻阅，在一个没见过的视频处停下来。
19日拍的——没记错的话就是案发当天。
“大和穆被判死刑立即执行居然不提出上诉，真是令人惊讶。”女人美甲的声音消失，像是对和也不紧不慢的行为妥协了。
和也点开视频，眯眼看着画面在树林里穿梭，心想估计是妹妹在去拍怪谈的路上，嘴上不忘回答女人的话：“爱人已死，他也没有心思活着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如若不是死刑立即执行，他怕是要好好和警方聊聊了。和也浓浓的笑意藏在相机后面。伤害妹妹的幕后主使怎么能轻易放过呢？要不是那天有会议，他真想去行刑现场观摩一下。想着，指甲深深掐在肉上，刺痛感让他稍微收敛些狰狞的表情。
视频还在继续，画面已经转到黑漆漆的音乐厅。几分钟了，和也还是没弄明白湘子到底在拍些什么，好笑的“呵呵”两声。
“不过更让人惊讶的是，你们家居然会同意森田正男以故意伤害罪被判处三年有期徒刑。”女人的话锋一转，身子微微往前探，“我还以为你们至少会给小姑娘整一个重伤鉴定，然后判森田正男个八年十载。”
重伤鉴定？多不吉利的东西。和也眉头微蹙，画面里湘子一下扑到了座椅下方，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
“还是你们觉得，社会性死亡比关监狱更加大快人心？”
耳边飘过女人轻飘飘的玩笑，和也没有理会。画面里，湘子的摄像头已经抬起，通往后台的甬道里走出两个人。第一个人曝光严重，看不清脸，但是通过卷卷的头发，和也推测大概是田边言雅。
你们这一代都这么闲吗？他不屑地摇摇头，目光一下锁到言雅身后那人脸上。
整齐的西装头，白皙的脸庞，上挑的丹凤眼……和也把记忆细细扒了一遍，没有找到类似的侧写。他的笑意沉了，手指按下暂停键，把那人的面容放大。
湘子的录音笔里有一个陌生的声音，怕不是你吧？
和也的笑隐没在阴影里，嘴角已经变平。他一直想知道到底是什么狐朋狗友带着自己的妹妹胡闹，可是怎么逼问湘子那个死丫头就是不说。现在好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或许湘子也不会料到底片最后会以这样的方式落在他手里吧。
“和田边言雅一起的那个家伙，不会是您的学生吧？“他微微抬起下巴，冰冷的目光落在女人身上。
鉴于湘子录音里提到那个男孩的老师是警界高层，结合他能自由参与案件，而这个案件主要负责人是眼前这位警视正，他的怀疑有理有据，就看对方怎么说了。
女人嘴角上扬，像是逗小猫一样勾着手指。一道寒光打回和也身上，他本能缩了脖子，眼里的倔强丝毫未减。
“我还没让你最近夹着尾巴做人，你还有脸质问我？”
和也放下相机，知道该来的总会来：“您在说什么？”他的语气荡漾着假惺惺的委屈，眼波流转间标准的45度角笑容重回脸上。
看着女人座椅靠一转背朝着他，和也还是咽了口唾沫，静静等待着结局。手指一下下敲击膝盖骨，他赌他不会有事，除非他遗漏了什么证据被警方找到了。
“下一次，我一定会让你在监狱里哭着喊着求我捞你。”
和也心里的石头落地，嘴角舒展上翘——他赌赢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坐下去就没意思了。他把相机放到包里，披上大衣起身，微微鞠躬告退。抬眼那刻，一道锋芒闪出：“那看是我先揪出您学生的底细，还是您先抓住我的把柄。”
银铃般的笑声，对方甚至不想挽留他一会。和也拿起桌上的英伦帽扣在头上，最后毕恭毕敬说句“告辞”推门出去。
进电梯那刻，他倚在广告牌上长舒一口气。
以前长辈们开玩笑说他们兄妹俩很像小狐狸——他像银狐，妹妹像耳廓狐。传说修炼成精的狐狸会长出九条尾巴，一条尾巴抵一次劫难。他自知还没修炼出九尾，满打满算也就四尾，现在算用掉一条尾巴了。
他莫名其妙开始计算自己还有多少次换命的机会——可能无数次，可能一次也没有了。这有什么关系呢？他直起身，想起还要去银座接湘子回家，顺道把璃子送去南条医生那里。
手机铃响了，不用猜就是妹妹等不及了。
“干嘛不回我消息！”
不出所料的烦躁，和也长嘘一口气，脑仁被杂音刺激的隐隐作痛。
“我刚和一课课长谈完事情，现在去接你和南条，你们先……”
话音未落，手机那头就传来湘子嗲嗲的声音：“哥，那你正好下来接我嘛～”
天灵盖犹如被雷劈了一道，和也按住猛跳的太阳穴语气骤冷：“你为什么在警局？”
“人家和同学吃饭的时候包被人偷走，现在制服了小偷当然要来警局做笔录。”
和也脑中的雷达在听到“同学”字眼的一刻触发，他几乎是咬着牙问出来：“不要告诉我是和田边言雅与那个小白脸一起吃饭。”
“你话怎么说这么难听啊！”湘子气鼓鼓地埋怨，“不想接，我自己回家好了！”
“嘟嘟”的忙音，手机贴在和也耳边久久没有放下。
屏幕上的数字跳到“1”，电梯门打开。
他本想马上去找湘子，看看到底何方神圣能让他妹妹仅仅几个月就进了两次警局。不过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了。三道道熟悉的身影从他视线正路过，一点点消失在大门外，完全没留意到他的存在——是那个小白脸还有两个没见过的小男孩。
追上去的念头很快被打散，和也眼睛眯成一条缝，一手插兜走出电梯，另一只手已经拨通电话。
“妈。对，我准备接妹妹回家。我想拜托您通过学校的人脸系统查一个学生好吗？”细长的眼缝中闪出“万事俱备”的狡黠，面对傍晚人群稀少的警局大厅，他无需再刻意经营表情，“我待会把照片发您。没什么大事，就是妹妹新交的朋友我想了解下。”
电话被挂断，和也眼中凶光毕露。
狐狸有九条尾巴，他只修成四条，可是已经磨出了锋利的爪牙和一副微笑的面容。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遇见贼（终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