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烫金藏书争夺战（最终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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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失眠的花朵，盛开在县界的长隧道内，我不悲伤，因为孤独是一种美丽的痛苦。”
高明听着言雅的喃喃自语，把线索卡翻到背面，上面写着：
我是他的邻居。
线索已经越来越抽象了，高明想。按照之前的套路，这个线索也要结合之前的电影院才可以分析出来。
这就伤脑筋了，为了躲避那两个人的跟踪，他们离开电影院后随便找了家文创店分析线索，现在只能靠回忆补全推理了。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根本不知道谜底指向的范围是什么？”言雅苦恼地摆弄货架上的不倒翁挂件，“是店铺，是物品，还是什么？”
“有没有可能是某种花？”璃子顶着鼻托说，“比如通过‘失眠的花’暗示我们藏书在花店里，再通过之后的语句让我们判断具体藏在那种花束中？”
高明的目光一寸寸移过线索卡上的提示词，一种熟悉感油然而生——这些句子好像在哪里读过，却又好像是第一次见到。朦胧的感觉最容易让人陷入烦躁，高明开始后悔没有多等湘子一会——以她的感性思维，这种推理应当不在话下吧。他想把线索卡拍给湘子，可刚举起手机，一个声音就在脑海中嘲讽他：你刚让人家静候佳音，现在就去找她求助，是不是太没本事了？
高明的手僵硬了下，最终还是手机放回口袋里。他承认自己还是有属于精英的骄傲感，特别当对方与自己旗鼓相当的时候，这种骄傲感越发明显。何况小桥没去过电影院，或许也推不出什么吧？他给自己的小傲娇找了个台阶，带着一点点愧疚走就下。
“我觉得还是和电影院有关系——准确讲和上一张线索卡暗示的电影有关系。”言雅拿起那个红色的不倒翁挂件放在手掌心，请轻轻一推，不倒翁转了一圈又缓缓立起。他就这样一遍遍漫无目的地捣鼓着。
高明盯着打转的不倒翁。一圈，两圈，恢复直立，再次被推倒，再次站立，就好像是永无尽头的轮回一样。轮回，圆圈……在自身线索陷入卡壳的时候，他的思绪飘到了最初放弃的线索B上。
“如果没有思绪的话，就回到起点吧。”高明自言自语，或许再给一两分钟，他就能想明白这期间的奥秘。
但是璃子没有给他这两分钟的空余。
她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宣传单，一点点摊开，捧到高明和言雅面前：“这是刚才《雪国》电影的宣传单，我怕有用就领了一张。”
高明望向那张带着十字形折痕的宣传单：素白的底色上，雪落如絮，漫过远山的轮廓，也漫过车窗上凝着的冰花。墨色的铁轨在雪地里蜿蜒，像一道沉默的痕，载着列车驶向雾霭深处。下方用淡墨写着一行字：
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
高明眼光一闪，将线索卡放在宣传海报下方。
“盛开在县界的长隧道内”
“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
这是巧合吗？高明不这么认为，虽然他仍然没有什么头绪。他的手指在“雪国“的字眼上徘徊，猜想这应该是根据川端康成的著作改编而成的电影。
第一次接触《雪国》是在小学的时候。父母陪他逛书店的时候，无意间看到这本书。推销员介绍这是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品，很值得一看，所以热爱文学的父亲毫不犹豫买了一本当作礼物送给他。他回去在父母的要求下耐着性子翻了几页。相比于凄美的物哀和成段的意识流，他更喜欢悬疑小说紧张刺激的节奏。书里那些欲言又止的朦胧情感他也不是很理解，他觉得只是一个男人和一个艺妓的露水情缘。所以这本书被他遗弃在书架上很久，久到他读到初中都没有再翻开过。
第二次翻阅是什么时候呢？高明记得是13岁的深秋。他躲在书房的角落，客厅里传来长辈们的争执声。
“我们夫妻俩没有孩子，想领养景光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我都说了，那么小的孩子还是留在长野比较好。”
“那你们索性好人做到底，两个孩子都领养吧。”
“我们已经有一对龙凤胎了，再领养两个……”
窗外枫红的树影摇曳，屋内却像是腊月一般寒冷。心若落雪，在哪都是深冬。高明随手取下一本书，骗自己看入迷了就不会在意外面的声音。那本书就是《雪国》。
“人的感情连最易损的绉绸都不如。因为那些绸缎至少可保存50年，而人的依恋之情远比此短。”
这是高明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话。
书页一点点打湿，13岁的他哭的无声。
世上最可悲的不是往事不可留，是困于往事无法自拔，是明日醒来还要周旋于往事的余波。
在这余波里，他就像是被人避之不及的赝品，曾经成熟懂事的夸赞到头来都变成冷漠无情的厌恶。也对，谁会喜欢一个面对父母遗体一滴泪都没流下的孩子呢？
情感就是这么易碎。
第三次碰那本书是搬家的时候。阿姨也就是后来他的养母让他把想要带走的书都装进纸箱里。他拿着那本《雪国》犹豫了很久，最后放回书架上。
“不带走吗？”母亲大人问。
“看过就不带了。”
他记得当时是这么回答的，实际上是一看到那本书就会回忆起深秋被抛弃的感觉。后来不知是不是母亲大人对这件事产生了误解，给他买了许多川端康成的书。他没翻几次就送给同班想当作家的葵了。葵很喜欢呢，女孩子大抵都喜欢描述细腻情感和幽微人性的书籍吧。
葵和他聊过，她最喜欢的是川端康成的“凌晨四点钟，我看见海棠花未眠。”她笑着问他，知道人们续写的后半句是什么吗？当时的他对一切哀婉的情感有本能的排斥，只摇摇头敷衍了一句“不知道。”
葵笑了，告诉他千万不要随便在女孩面前吟诵那个片段哦。
高明不自觉叹口气，不理解为什么会回忆起往事。可能觉得有很多了此时都应当在身旁，而没有在吧。他记得这段文字出自……
“凌晨四点半，海棠花未眠。我想此时候，你应当在我身边。”言雅的声音传来，高明一扭头看见他亮着手机说，“我刚才搜了下，你猜怎么着，川端康成有一篇散文叫《花未眠》——这不正好是‘失眠的花朵’吗？”
“那说不定‘孤独是一种美丽的痛苦’也是他某本书里的作品？”璃子偷偷瞄一眼言雅说。
高明蹙眉，这真是到知识盲区了。不过如果谜底是“川端康成“，那”我是他的邻居“又是什么意思？
璃子、言雅还在查找。
一道回忆如闪电般袭击高明的思绪。
他记得有一个地方和川端康成有关，并且如果说“邻居”的话确实行得通。
但是这太荒谬了。
言雅手中的不倒翁已经放到柜子上，还在一圈一圈摇着，最终回归直立。
孤独是一种美丽的痛苦，高明深表认同。
绝望到极致是美，美到极致是绝望，绝望的美是命运的戏虐。
当看见湘子摇着图书向他打招呼时，高明又一次感受到了这份戏虐。他抹去头上的汗珠，随着封面一闪一闪的金光一步一步向湘子走去。
他忽然停住脚步，笑了。
生活真有意思，他们绕了一圈，最后回到了起点。无奈退出解谜的湘子，最后先他们一步找到了藏书。
“学长！你看我找到了什么！”湘子跑过来，像一只娇媚的小狐狸热情邀功。
“做得很好。”高明微微一笑。
不失落，那是不可能的。他已经想起来负一楼的书店今天有川端康成书籍的特展。而“我是他的邻居”，大抵是在书店旁边办小说签售会的优作的戏称吧，所以书应当就藏在签售会的现场。
可惜，他晚了一步。
身后的脚步声进了，言雅的抱怨声十分清晰：“有没有搞错，怎么会藏在起点的位置！“
“湘子你怎么找到图书的？”璃子走上前，接过湘子手里的书仔细端详。
湘子解释道：“我一个人回来闲的无聊就和工藤老师攀谈起来。注意到他桌上一直有本摊着的书，觉得明明很占位置却摆在那很反常。忽然想到了线索B……”她手指凭空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得意洋洋摇着手指：“一个圈下面有一个黑色的圆点，像不像是从起点出发跑了一圈又回到起点？”
“所以小桥酱特别敏锐！”
高明闻声看去，一个戴着太阳帽的女子俏皮一笑。
好像是位很出名的女演员？
“藤峰有希子！”
还没等高明想起来，言雅已经脱口而出，下一秒就像一只哈巴狗一样窜上去要签名。
“小桥小姐和我说出她的想法时，我也很惊讶。”优作走到几人跟前，冲湘子点点头。
湘子得意昂起下巴，瞄优作一眼嘟起嘴略带埋怨地说：“可是优作老师，这种宝物藏在起点的设计太欺负人了。”
我赞同。高明捏着的线索卡，线索卡皱在指缝里，硬邦邦的质地膈得慌。
优作抱歉摸头，表示虽然线索卡上的提示都是他想的，但是藏书地点是主办方的恶趣味。
“可是这样拿了线索A的参与者不就太苦命了？像是race rat一样疲于奔命，还不知道自己只是在走一个轮回。”拿到签名的言雅美滋滋走过来，嘴上还不忘发泄下“白解密”的怨气，“忙活一场到头来被运气好的家伙抢先了……”说完，他幽怨瞥眼湘子。
湘子“哼”一声，把书抱在怀里：“你懂什么，这叫巧劲！”
你不可否认，有时候方法确实比努力有效果，高明想。不过，拿了线索A的人也不是纯怨种，主办方一次次给他们纠正路线的机会，只是他们误将提示当成了嘲讽。
“所以说‘如果没有思绪，就回到起点’的小字是主办方给的提示吗？”高明看到优作和蔼的笑容，心下了然。所以最后一张线索卡上才没有这段话，因为目标就在眼前，既然之前都没有明白，此时就一往无前吧。
很有哲理，但是这样的结局或多或少还是令人憋屈，高明深深叹口气。
璃子、言雅像泄了气的气球，唯有找到书的湘子还笑得出来。
有希子走过来，左看看，右瞧瞧，安慰道：“可是无论选A选B最终都殊途同归不是吗？”
“解谜的乐趣也正在于此不是吗？”优作补充道，“和挚友一步步破解谜团的过程是值得被铭记终生的。”
“好吧。”
四个人蔫蔫回答，像是听了一番强词夺理的哲学课。
言雅岔开话题，让高明湘子石头剪刀布决定书的归属问题。
高明注视着湘子手里烫金封面的珍藏版图书。封面底色选用了近乎纯黑的墨色，细腻而厚重。正中央，是暗夜男爵的经典剪影。最具吸引力的是遍布封面的烫金元素：男爵斗篷的边缘用暗纹烫金勾勒出繁复的卷草花纹；书名“暗夜男爵”四个字采用哥特式字体，字母边缘带着锋利的棱角，烫金的光泽在黑底映衬下格外耀眼；书名下方，工藤优作的署名同样以烫金小字呈现，低调却难掩质感。
景光拿到这样的图书会很开心吧。高明喉结滚动，已经可以想象到弟弟抱着书欢呼雀跃的模样。他甚至在思考这或许将是景光收到的品质最精美的图书了。
但是……
他望向湘子水汪汪的大眼睛，扑闪的长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一样动人。睫毛下棕褐色的瞳孔中倒映着藏书封面的金光，像是在无声倾诉着“我想要”这三个字。
不可否认，书是湘子第一个找到的。高明摇摇头，觉得景光也不希望得到的书是哥哥从小女孩手中抢过来的吧。
“不用啦，书给学长！”
高明的目光落在忽然递到眼前的书上，眼皮几不可察地跳了一下。他没立刻抬手，指节在身侧悄悄收紧。但是让一个女孩一直捧着书是极为不礼貌的。想到这，他才伸出手，却没去碰书，只是虚虚拢在半空。
“小桥，”他声音平稳，只尾音轻轻顿了顿，“这书该是你的。你是第一个找到它的。”说罢，手便收了回去，垂在身侧，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
“诶？可是学长我想要和优作先生的合照……“湘子眼巴巴望着高明，对手指说。
合照？高明这才想起来找到珍藏版图书后有两个奖励：一个是免费获得珍藏版图书，一个是和工藤优作合影。
“学长？”软萌的声音传来，高明尽力压住嘴角。他很想和湘子说，其实拿走了书也可以和优作合影的。这又不是什么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事情。
不过，这也恰巧说明这个女孩子不贪心。
“多谢。”他没有犹豫，接过湘子手里的书深深鞠了一躬。
“学长你这么客气做什么呀？”湘子吐舌头调侃，苹果肌陷下两个深深的酒窝。落下一句“本来你就是推理主力”的话，头也不回去找优作和有希子合影。
高明的目光从烫金的“暗夜男爵”四个字移到湘子深蓝的斗篷上。斗篷因几次穿脱有些褶皱，边缘的银线滚边起了毛。他思考该不该上前帮湘子捋平一下，这样拍照会不会不太好看。
或者她就喜欢这样桀骜不羁的打扮？
高明眯眼嘴角勾起，觉得自己真会给湘子台阶下。抬眸那刻，她正巧回眸。面具上画着道长长的眯缝眼，黑沉沉的，正对着他；眼尾往下，是道夸张勾起的嘴角，透着股藏不住的戏谑。
“真是意外，我还以为她会既要有要。”言雅抱臂挑眉。
璃子顶着鼻托说：“我以为湘子会要书……”
高明望着夹在有希子和优作之间双手比耶的湘子，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心里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周遭的谈笑声似乎淡了些，他没吭声，只几不可闻地叹出一口气，嘴角却悄悄牵起个浅淡的弧度：谢谢你，小桥。
“不管啦。结束后我们一起吃个饭吧！”言雅戳戳高明胳膊，手机已经打开附近美食榜了。
高明摇摇头：“抱歉，我待会约了人见面，下次吧。”
言雅一边眉毛上挑，像是品味高明“约了人”这句话。
身后传来有希子“大家一起来拍合影吧”的呼唤。高明看了眼表，虽然时间有点赶但是应当来得及。
“学长快点，我脸都快笑僵啦！”
“好。”
拍完照他就去言雅推荐的西餐厅赴约，吃完饭他就去把两本书寄回长野。或许还可以打个电话给那家伙分享一下今天的谜题，看看他能不能解出来。
不，你一定没那么快解出来，至少没我快，敢助君。
无名的兴奋感把奔波的疲倦一扫而光，他整理下头发朝湘子挥手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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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独是一种美丽的痛苦，它让人明白人生的脆弱与珍贵。”出自川端康成《千只鹤》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烫金藏书争夺战（最终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