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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陆令仪扑了个空,却隐隐在心中有了个想法。

      她整理好仪态,转身出了号房,又四下张望一圈,见周围役卒遮遮掩掩似躲着她的目光,心下便了然几分,拖着沉重的身子,朝地下室走去。

      大理寺的昭狱分为地上五层以及地下三层,愈是看管严格的犯人,看押在地下的可能性愈高。

      沈文修当初是身子不好,这才从地下转到方才的号房,如此想来,沈家其他男眷依旧被关押在地下的可能性很大。

      陆令仪缓步走向地下阶梯,她很清楚地知道如今的便利是谁给予的,也知道这便利怕是持续不了太久,因此更要速战速决才好。

      地下牢狱比起地上,更加潮湿,即使是年末,也泛着闷热,空气中犯人身上久未沐洗的臭味被一起混杂着直冲陆令仪天灵盖。

      她下意识捂住了口鼻,沿着一间间号房找了过去。

      一间号房里往往关押着四五个犯人,均穿着赭色的麻布上衣,头发早已乱成一团,脸上也尽是厚厚一层污垢,要找起人来实在算不上快。

      陆令仪压下心中焦虑,仔仔细细一间间看去,额上的汗珠被她一层层拭去。

      “夫人!”前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陆令仪顾不上身上的伤痛,迈着步子快跑了两步。

      “祖良?”

      祖良是沈文修的长随,这次沈家遭难,这些做下人的同样未能幸免。

      就在前面两间号房的距离,陆令仪见到了祖良。

      祖良不过弱冠之年,还未成家,就遭受此劫难,陆令仪见到对方消瘦的两颊与粗糙流脓的十指,心底漾起无法压抑的悲痛。

      “祖良,你……”陆令仪欲言又止,很多话说出来也似是白费,只好隔着木栏杆道,“令仪定会洗净沈家的冤屈,放你们出来。”

      这话不仅是安慰与保证,更是对自己的要求。

      如今能为沈家众人奔波,为夫君找回公理的只剩自己了。

      “夫人,”祖良双手抓着木栏杆,原本清澈至极的眼珠子现已变得浑浊呆板,“其他人我也不知道被关在了哪里,但圣上迟迟没有下旨,这也是好事,夫人……”

      祖良望着面色苍白,极力忍耐但依旧看得出腿脚打颤的陆令仪,接着说道:“夫人要保重身体才是!”

      陆令仪对他挤出一点浅薄的笑容以示安慰,这才问起正事:“祖良,你一直跟在编修身边,可曾见过什么奇怪的事?”

      祖良一听见沈文修的事,猛地涕泪横流起来,说的话也断断续续的:“编修、编修他、真的没有通敌叛国,夫人你要相信他啊……”

      “我自然信他。”陆令仪的语气笃定而不为动摇。

      “奇怪的事……要说的话,就在那件事发生前半个月,编修有几日晚上似乎很是头痛,让我熬了几日的安神汤。且往日在书房里,即便公务繁忙,也不见他神情凝重,表情严肃……”

      陆令仪仔细回想了那段时间,她因身体抱恙,有些忽略了沈文修的状态,但如今细细回想起来,确是有些怔忡在的。

      “还有什么?”陆令仪追问。

      祖良自小便被沈家从街头捡回,不识得几个大字,唯二会写的自己名字,也是歪歪扭扭的。

      他闭眼思索了一番,这才犹豫说道:“夫人,祖良不识字,但……那几日,”说到这儿,祖良特地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身边狱友们听见似的。

      陆令仪见状,便也将耳朵凑近了。

      “那几日,编修确实在看一封书信,好像……好像不是我们用的文字。”

      陆令仪只觉得脑中轰隆一下,夜兰语?谁写的?写给谁的?为什么会出现在沈文修手里?

      他当时是发现了什么?

      可惜沈文修已去世,这些问题都没人能跟他解答。

      陆令仪像是想到什么,追着问道:“那霍阁老呢?”

      霍元伸定在此中参与了什么,才会因此丢了性命。

      祖良细细想了一会儿,才猛地睁开双眼,双手一拍,倒惊醒了周围几个熟睡的囚犯。

      “抱歉、抱歉,你们继续、继续。”祖良作了个安抚的手势,继续凑到陆令仪耳边说道,“就在霍阁老去世前一天,编修其实私下里去找过霍阁老。”

      “私下里?”

      “是,这件事霍家人都不知道,我也是将编修送到霍家后门就走了的,当时两人表情都挺严肃的……但是我敢发誓我们编修真的不是那种谋害恩师的人……”

      眼见祖良的情绪愈发不受控起来,陆令仪连忙打断他:“这件事没有跟其他人说过吧?”

      沈文修本就因霍阁老去世前在宣纸上写下的名字而背负上残害恩师的罪名,若是再被人得知前一日二人有私下见过面,岂不是更做实了罪名?

      “没有!”祖良急的竖起两根手指忙发誓道,“我就只和夫人说过。”

      “好,这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切记谁问都不要提起。”

      “那是自然。”

      陆令仪深知那封书信便是导致二人去世的原因,沈文修的夜兰语是霍阁老教的,若是如她所推测,夫君应是发现了什么,又因能力有限而去找了老师。

      可那封书信怕是早已被销毁。

      陆令仪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狂跳的心安静下来:“祖良,你再想想,编修去找霍阁老那天,还有谁在吗?”

      祖良摇了摇头:“当日编修的行程很是隐蔽,我只将他送到了霍家后门,之后编修见了谁,与谁通过话,几时回家的,我都不知晓。”

      眼瞧着线索在这里就要断了,祖良突然一个激灵亮起了眼:“对了!我之前听编修说过,霍阁老有一个书童,唤为柴陵,是霍家的家生子,很是聪明伶俐,听说霍阁老做什么都不避着他,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霍阁老去世后,柴陵便失踪了。”

      失踪……

      看来柴陵身上一定有什么。

      “是谁在那儿!”身后役卒的声音响起,陆令仪知道,是她的便利时间结束了。

      “陆令仪!”方才还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役卒此刻像是终于发现她,一左一右两人将其架住,“裴大人亲自审你,老实点,别乱跑。”

      ……

      审讯室依旧是那股铁锈的血腥味,许是陆令仪的错觉,这边的血腥味似乎较掖庭局更重些。

      裴司午大马金刀坐在案桌后,只瞥了陆令仪一眼,便叫人给她困在了立枷上,继续看手上的书简了。

      陆令仪看着几个役卒大气不敢出的样子,抖着手松松垮垮地给她绑了几道绳子,笑问道:“小公爷对待犯人竟如此懈怠。”

      裴司午没接话,晾了许久才从书简里抬起了头:“玩够了没?”

      “那个人是你派的。”陆令仪开门见山。

      在沈文修的号房前,劝她不要涉险的,除了裴司午又会是何人?

      裴司午没否认。

      陆令仪从来都知道他,即使他多不想让其涉险,但只要是陆令仪想做的事,裴司午从没有干涉的。

      这次也是。

      “谢谢你。”陆令仪真心道。

      裴司午慢悠悠地看着书简,案桌上的火光在潮湿的昭狱里噼啪跳着,映照在裴司午的脸上显得五官更加立体深刻,那双深邃的眉眼专注认真,不放过书简上每一处细节。

      直直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他才从书简里抬起头。

      “与沈家互通书信?为什么?”

      “沈家现今只剩年迈病重的老夫人和尚且年幼的二小姐,作为沈家人,我不可能看着婆母、小姑子遇难还无动于衷。”陆令仪答道。

      “沈、家、人。”裴司午拖着长音慢慢道。

      就当陆令仪以为裴司午会再说些什么时,那人却已起身。

      “情有可原,放了她。”

      .

      大理寺从来不算温柔和煦之所,这里的空气就说明了一切。

      裴司午坐在椅上,一手翻着公文,一手执笔、用朱红在上圈圈改改。

      “小公爷。”一名侍卫站在门口辑礼。

      “进来。”

      侍卫进了屋,又浅浅行了一礼,裴司午抬手示意他继续。

      “沈家老夫人确实病重,已安排了上好的大夫,不过……”侍卫的脸上浮现出几点难言之色。

      “不过什么?”裴司午将手中批注完的竹简放在一边卷起,问道。

      “不过送过去的银子只收了一部分,还……”侍卫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上前递给裴司午,“还写了一张这个。”

      裴司午伸手接过,见纸上清隽稚嫩的字,清清楚楚写着“借契”二字。

      一看便是沈家那个小姑娘的字。

      “哼。”裴司午将那张轻飘飘的纸捏到一边的灯盏上烧了,这才继续吩咐道,“沈家的事之后交给你了,下去吧。”

      “是!”侍卫退了三步,转身离开。

      “还真是,一家人?”裴司午说这话的时候可没带什么笑容。

      他只知道沈文修那个短命鬼是个孤高自守的,没想到沈家一家人都是如此。

      都已沦落至此,还在乎这些虚的。裴司午不屑一顾,从鼻尖嗤出一点轻笑。

      陆令仪就喜欢这种?

      “真是,眼力不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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