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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The Birth of Double Black ...

  •   Notes:

      *双枪*猜猜谁回来了?!(我试图警告过你们我没有固定更新时间 (*/_\) )

      非常感谢所有在上章我(低调求助)呼吁评论后留言的大家!!我的心被温暖了。我哭了吗?也不是没有。

      tag已更新,因为故事有变动,还有些我忘记的东西

      现在,谁准备好终于听到(嗯,读到)《污浊》了?!

      十月,《污浊》发行六年九个月后

      自他们相遇以来,他和太宰关系中的少数几个不变定律之一就是:太宰总能以某种方式证明中也的假设是错的。

      例如,中也曾以为在八月发生的一切之后,他不可能对太宰更生气了,他的愤怒终于达到了顶峰。

      然后他他妈的就看到了太宰说他在音乐上已经达到巅峰的那些话,结果证明他的怒火实际上比他最初想象的要大得多。中也真心觉得自己可以杀了他。或者至少把他弄残。

      他不知道如何创作真实或真诚的音乐?这几乎是一种病态的好笑,尤其是从一个从未在他参与过的任何一首歌中倾注过一丝真诚人类情感的人嘴里说出来。

      大多数时候,中也不喜欢名声如何改变了PMR其他员工对待他的方式。他讨厌自己十六岁时还能轻松地和所有人谈笑风生,后来人们却开始表现得不一样了。名声很奇怪,人们对它的反应也很奇怪。它像一面盾牌,当中也和他们说话时,人们会退缩到寒暄和不必要的恭维中。通常,中也会努力打破这面盾牌。他会叫每个人的名字打招呼,询问人们当前的项目,试图提醒他们他并不比他们强。

      今天,当中也怒气冲冲地穿过大楼前往森的办公室时,他很感激没人敢跟他说话。路上遇到他的人只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就赶紧让开了。那个本来要和他乘同一部电梯的男人,碰巧忘了办公室里的东西,在匆忙离开这个密闭空间时差点绊倒。

      这让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尽管他感觉不到任何快乐。电梯上升至顶楼时,中也靠在电梯后壁上,不耐烦地握紧又松开拳头。电梯门在目的地打开时,他几乎是粗暴地推开了电梯壁。

      中也毫不犹豫地径直走进森的办公室,连门都没敲。他打开门,看到里面除了桌后的森外空无一人,这让他庆幸。森似乎一点也不惊讶见到他,脸上已经带着了然的神情和微笑。

      “我有预感今早会见到你。我把日程都清空了,”森说着,把面前的文件合上。他示意中也上前。

      中也穿过房间,站在森的桌前,因为神经紧绷而无法坐下。但他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森不值得他因情绪失控而做出出格行为。尤其是当他有求于他的时候。

      “我理解你的反应,中也,”森开口道,用的是他那耐心安抚的语气。“但虽然你上次的爆发还能补救,PMR不能让你们俩在媒体上互相攻击。这对我们或‘音频侦探社’(Audio Detective Agency,ADA)的形象都不好。而且这只会螺旋上升,变得更难看。所以你得成熟点,让这事过去。”

      “我没打算回应,”中也说。他任由森训话,尽管忍住不打断很困难。中也可能比PMR的其他人跟森关系更好,但即使是他也无法原谅那种不敬的行为。“我其实有个不同的策略。”

      “哦,是吗?”森挑起眉毛。中也从来分不清他是真惊讶还是假装的,但他看起来像是真的。“你有什么想法?”

      “两件事,”中也说。他咧嘴一笑,终于感觉到愤怒之外的情绪——期待。“不过第一件事我需要你的协助。”

      “说来听听,”森说着,同样咧嘴笑了回来。

      七月中旬,《污浊》发行六个月前

      自巡演回来后的几周里,太宰发现自己越来越多地待在中也那狭小的(或者对这么迷你的人来说是合适尺寸的)宿舍里。中也住在PMR的一栋宿舍楼里,离主办公楼就隔几扇门。太宰拒绝住得离工作那么近,他住在稍北一点的一套昂贵公寓里,他告诉森那里更有利于他的创作过程。

      现在,下班后开始往这里走几乎成了自动行为。他不是向右转回家,而是向左转向那栋丑陋的宿舍楼,爬上三楼。白天他没有足够的机会去烦中也,所以他得用自己的时间来做这件事。中也开始戴一顶真正难看的帽子,而太宰甚至还没机会用他收集到的一丁点素材来嘲笑它。

      中也最近似乎有点……不对劲。太宰去找他时,他有一半时间不在办公室。他也没和红叶一起工作。自从中也在韩国抢了她的风头后(太宰对此并不感到内疚),两人之间就有了些距离。太宰几周来一直试图从中也嘴里套出答案,但他嘴巴紧得要命。他在PMR四处打探也没能发现什么。但自从他们巡演回来后,有些事情发生了变化。

      这是你初次见到中也不会立刻发现的关于他的一点。他看起来是个相当开放的人,大部分情绪都写在脸上,而且他不怕分享自己的意见,无论多么直白。但太宰离他越近,就越注意到中也在某些事情上极其戒备。

      在巡演出发前,太宰还以为自己相当了解中也,把他看作一个脾气暴躁但可预测的少年,只是碰巧唱得特别好。然后他在船上醒来,看到中也在睡梦中挣扎,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呜咽。这比太宰愿意承认的更让他动摇,而中也却表现得好像那没什么。

      事实证明,中也保守秘密的天赋几乎和他唱歌的天赋一样高。太宰花了比他愿意承认的更长的时间去寻找中也做噩梦的原因,但一无所获。事实上,在加入“羊”之前,中也的生活就是一大片空白。太宰在招募他时读过森关于他的档案,注意到他曾辗转于寄养系统,但他当时没兴趣深挖。他把这个橘毛看作一项任务,一项比平常更有趣的任务,但不值得花那么多功夫。

      现在,在巡演期间和中也一起生活了几周后,他发现自己大大失算了。

      太宰走到三楼走廊尽头中也的宿舍门口。他掏出他偷了中也钥匙后配的备用钥匙(比等他的狗来开门快多了)。他猛地拉开门,正要喊话时,听到了从中也的音乐室传来的钢琴声。

      他闭上嘴,循着声音走去,顺手锁上了门。中也的宿舍进门是一个小小的厨房兼客厅。然后是浴室、卧室和音乐室。音乐室原本可能是卧室,但中也选择了三角钢琴而不是大床,睡在了一个超大号壁橱般的房间里。

      整个宿舍都堆满了中也的东西。几乎每个表面都有乐谱、CD和唱片。厨房的台面上散落着空杯子和一套昂贵的茶具,和红叶办公室里的那套一样。太宰得跨过鞋子和夹克才能走到走廊。

      这与太宰整洁朴素的公寓形成了鲜明对比。中也住在这里的时间里,往自己地方塞的无用东西比太宰在自己公寓住了一年多还要多。

      太宰惊讶于中也竟然在家创作音乐。通常中也喜欢在PMR写歌和演奏,他喜欢被他人包围以获取反馈。自我隔离不像他的风格,那更像是太宰的风格。

      他也好奇中也可能在做什么,既然他和红叶关系紧张,她不再给他项目做了。也许广津给了他什么,这位老人在巡演过程中似乎也中了中也的魔咒。这就能解释他消失的原因了。广津虽然到处跑,但他倾向于在录音棚附近工作,远离红叶或太宰的办公室。不过,为什么中也不肯直说,这让这个解释显得不那么可信。除非他只是为了烦太宰才这么神秘(事实上,这似乎很有可能)。

      他转过拐角,发现中也背对着他。他穿着休闲服,今天肯定没去办公室。但他还戴着那顶难看的帽子。配上运动短裤和运动衫,看起来很怪。太宰惊讶他没戴他常戴的项圈。

      中也专注于他正在弹奏的曲子,他可能根本没听见太宰进来。中也有时会这样,沉浸在音乐中,与世隔绝。太宰迫不及待地想吓他一跳。

      中也正在弹一首太宰从未听过的歌。钢琴编曲不是中也的典型风格。中也喜欢带着一种深思熟虑的优雅和流畅来演奏。琴键在他娴熟的指下流淌,让你感受到中也从中引导出的情感。

      但这完全不同。中也几乎是愤怒地敲击琴键,弹奏得更有力、更猛烈。旋律也很沉重,音符的复杂流动让太宰不由自主地停下来更仔细地聆听。

      “灾祸之神,”中也唱道。他的声音与钢琴相配,有力而强健。“你所触及的一切,皆被摧毁。”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太宰,完全沉浸在歌曲中。“无人能逃脱。荒霸吐,荒霸吐,荒霸吐。”中也重复这个名字时,声音逐渐增强。钢琴声也随之增强。他唱出最后一个名字时声音最大,拖长了音,钢琴声戛然而止。

      他停顿片刻,然后又开始弹奏。音符现在轻柔得多,与之前形成鲜明对比。中也的声音也变轻了,他再次唱道:“何以为人?你是否欺骗了他们,让他们以为你是人?”音符仍然带着之前的愤怒,只是现在更安静了。

      中也突然停止弹奏,整个上半身瘫倒在琴键上。钢琴发出刺耳的声响,把太宰从门口惊醒。在刚刚演奏的音乐之后,这声音听起来几乎不对。太宰的脑海里无法停止重放那些音符。

      这肯定不是他为广津写的歌。

      中也坐直身体时叹了口气。他从钢琴上抓起一支笔,在面前的乐谱上做标记。即使离这么远,太宰也能看到纸上写满了潦草的字迹。

      太宰强压下一种不安的感觉。他知道中也有才华,从他开始在PMR工作起,就注意到他熟练地为他人调整歌曲。但太宰没想过他自己创作的音乐会是这种类型。他预料到了歌曲的技巧水平,但令人不安的是它的基调。他假装微笑,大摇大摆地走进房间。

      “中也的邻居会抱怨他整晚在钢琴上鬼哭狼嚎吗?”他随意地问道。

      中也听到他的声音时身体猛地绷紧,但看到是太宰后又放松下来。“哦,是你啊。”

      “你在写的小调挺不错,”太宰说。他走近钢琴一侧,想更清楚地看看中也正在修改的乐谱。中也在某些地方用力过猛,笔尖几乎要划破纸张。“不过我不确定它在美国观众中会不会卖得好。我不知道小矮子对日本神话感兴趣。这似乎不是电台会播的那种歌。”太宰抱起双臂,靠向钢琴顶部,凑近中也。

      “我宁愿砸烂自己的脑袋也不想在电台听到这首歌,”中也半哼了一声。他的笑容毫无愉悦之意。他右手有点暴力地转着笔。

      太宰想知道他在这里坐了多久了。这是他从未在中也身上见过的情绪。他注意到中也最近不对劲,但他感觉那是在掩盖现在这种状态。太宰见过中也愤怒地咒骂咆哮,也观察过他长时间盯着大海一言不发。但都不如现在他眼前这种阴郁苦涩的氛围更令人不安。

      他努力想接下来该说什么,但中也先开口了。“你对我的过去知道多少?”他转向太宰,蓝色眼眸锁定对方的眼瞳。

      这不是他预想中谈话会发展的方向。“少得令人恼火,”太宰诚实地回答。中也现在的样子让撒谎看起来是个错误的举动。“而且不是没努力过。如果森知道更多,他也没在任何地方留下痕迹,也没在谈话中透露过什么。”

      “我母亲是个音乐家,”中也说。这是太宰第一次听他提到家人。“她也弹钢琴。她是个音乐会钢琴家,虽然不太出名。她偶尔也创作一点。”

      太宰保持沉默,担心如果他说话会打破这份难得的坦诚。他不想搞砸。

      “我七岁时,她把我放在汽车后座,然后开车冲下了悬崖,”中也继续说。他的声音毫无感情,但他没有移开目光。“我活了下来,她没有。”

      中也的双手在身侧微微颤抖。太宰低头看了看它们,有种奇怪的冲动想伸手稳住它们。这很蠢,如果他真这么做了,中也可能会揍他。

      太宰不知道对家人有感情是什么感觉。他对自己的家人只有疏离感,他不在乎是否还能见到他们。他们几乎是作为事后才想到的,把他塞进音乐课里,只是为了让他有事可做。他甚至不确定森最初是怎么找到他的。他以前除了上音乐课的工作室,从不在其他地方演奏。他跟森走只是因为那至少有可能变得有趣。

      但他的家人从未做过任何直接伤害他的事。太宰对有人如此恶劣地对待一个孩子感到厌恶。但他没有打断。太宰可能对中也的过去一无所知,但他知道中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会为了寻求安慰或同情而讲这种故事,他现在揭示它是有原因的。

      “我没道理活下来,”中也说,只是微微皱眉。他谈论自己与死亡的擦肩而过,就像在描述天气一样。“把我从残骸里拉出来的人都很震惊。车完全毁了,但我却不知怎么避开了所有致命伤。三周后我在医院醒来,除了一些伤疤,我完全没事。”

      中也停下来看他的反应。太宰努力保持表情中立。他的声音比他希望的更颤抖。但他不会先移开目光。“然后呢?”

      “我在寄养系统里过得不好,”中也说,回答了他的问题但也跳过了太宰想知道的无数细节。“我十三岁时逃跑,遇到了‘羊’。他们是我有过的第一个家庭。”而太宰把他们从他身边夺走了,两人都在心里补充道。太宰仍然不后悔。

      “我妈妈是告诉我荒霸吐故事的人。她说我让她想起了它。”中也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终于移开目光,看着自己的右手,手指在琴键上轻轻上下滑动,轻得没有发出声音。“这不是一首关于神的歌,太宰。它是关于我的。”

      哦,太宰脑中一片空白地想着。这就是原因了。他全身发冷,仿佛中也抽走了房间里所有的温暖。现在轮到他双手颤抖了。太宰从来不是个暴力的人,但此刻他感到一种破坏的冲动。也许那样能驱散他喉咙里涌起的恶心感。他完全站直身体,一只手扶着钢琴稳住自己。

      中也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崩溃。他又开始弹奏太宰进来时他在写的轻柔部分。这让太宰回想起歌词,“你是否欺骗了他们,让他们以为你是人?”

      这次感觉不一样了。太宰不想再听下去了。他粗暴地抓住中也的手腕,强迫他的手离开琴键。中也再次抬头看他,表情平静,但这显然是在伪装。他没有试图挣脱。

      “好吧,行。你的过去简直是虐待狂恐怖片编剧的春梦素材。既然它让你这么痛苦,你为什么还要写关于它的音乐?”太宰质问道。他的声音近乎绝望,这让他自己都感到惊讶。他分不清自己是更悲伤还是更愤怒。

      “首领要我发行一张个人专辑,”中也说。他耸耸肩,好像这就能证明他为了满足森的要求而伤害自己是合理的。“我们巡演回来时他告诉我的。他对《金色夜叉》的反响印象深刻,认为我准备好了。他要我自己写,警告我必须达到PMR的标准。”

      太宰对自己感到有点恶心。如果他没有刺激中也去演奏,他们就不会坐在这里讨论这个。他不后悔得到的新信息,他确实想知道,但他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为终于得到一些答案而感到高兴。

      部分责任也在森和中也身上。森无疑知道这一切,但只要他能从中得到一张专辑,他就不在乎。而中也永远不会对森说不。太宰试图说服他拒绝也是徒劳的。

      所以太宰专注于他能做的事。“独唱歌手被高估了。我们应该组个组合。”

      “什么?”中也问道,显然很惊讶。他把手腕从太宰的掌握中抽出来,盯着他。他的眼睛扫过太宰的脸,寻找他在搞什么花样的迹象。太宰确保他找不到任何迹象。

      “我们应该组个组合,”他重复道。“这反正也更合理。我们的声音在一起很好听。”这是真的。他们在横滨唱卡拉OK时他就注意到了。他知道中也也注意到了。

      中也仍然持怀疑态度。“首领不会……”

      “首领交给我,”太宰尖锐地说。中也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完全放松下来,但他姿态中的沉重感减轻了一些。他更像太宰认识的那个人了。

      中也低头看着他刚刚弹奏的那首歌的乐谱。他把它收起来,扔进了垃圾桶。纸很轻,但中也扔的力气让它在撞到垃圾桶时发出哐当一声。

      “那首歌只适合独唱,”他说,好像这就是他扔掉它的原因。“但我这里有几首我们可以改成二重唱的歌。”他回到钢琴前开始整理剩下的乐谱,然后停下来抬头看着太宰。

      “如果我们真要这么做,我有一个条件,”中也说。他的眼睛眯了起来。“我他妈不会跟你唱情歌。”

      太宰翻了个白眼。事情恢复正常让他无比宽慰。“噫。好像我想跟你唱似的,帽子架。”

      “很好。等等,你刚才叫我什么?”

      “现在,这倒是个惊喜,”森首领说。他把下巴搁在双手上,身体前倾靠在桌子上看着他们。“是什么风把你们俩吹到我这儿来了?”

      太宰宁愿吐吐舌头然后尽快离开,但他身边站着的橘发少年让他留了下来。该死的中也,总是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太宰向中也提出这个想法时,甚至没怎么考虑后果。后果一:不得不向他厌恶的人求助。中也欠他的。

      他本可以采取不同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但太宰不确定自己能否忍受坐在那里听中也唱那首歌。这样更快更容易。另外,他承认自己对和中也一起创作音乐很感兴趣。

      但这些都不能让对森假意逢迎变得更容易。

      “中也和我有个提议给你,”太宰说。他告诉中也会处理这事,中也也让他处理。他知道森首领的处事方式。如果他把这当作一个选择呈现给森首领,事情会顺利得多。“我们希望以组合的形式录制音乐,而不是中也做个人专辑。”

      森首领的表情保持谨慎的中立,但太宰从他眼中的光芒可以看出他很兴奋。“哦,是吗?为什么呢?”

      “有几个原因,”太宰扳着手指数道。他用一种自己并不感觉到的自信说道。“第一,我们的声音很合。我们俩互相配合会比任何一个人单独唱更丰富。第二,有两个人可以创造一种听众能抓住的动态。这会让采访和公关更容易朝我们想要的方向发展。第三,我们俩都是吸引人的年轻男性,成对出现会吸引更多眼球。尤其是对年轻女孩。”中也对他称他们为“吸引人的年轻男性”挑了挑眉,但自己没补充什么。

      “所以,你改变主意录音乐了,治?”森首领问道。他只有在真的想激怒他时才叫他“治”。太宰想痛苦地把他脸上的假笑抹掉。

      中也听到这话看向他,目光带着疑问,但太宰无视了他。太宰同意为森工作时曾告诉过他,他永远不会为PMR录制音乐。他对受制于森和成名感到无聊。森似乎很失望,但没有争辩就同意了。

      现在太宰给了他他一直想要的东西,太宰能感觉到森在内心嘲笑他。但中也不需要知道这些。

      “这仍然看起来很无聊,但我想如果连中也这样的人都能做到,我肯定没问题,”太宰说着,对森回以假笑。中也皱起眉头看着地板,完美地扮演着他的角色。森对这个场景轻笑了一下。

      “很好,”他说。太宰压下任何胜利的迹象,但森还没说完。“我们试试看。你们俩一起给我写首歌,如果行得通,你们就以组合形式录制专辑。”

      当然事情没那么简单。但中也看起来并不失望,第一次开口说话。“好的,首领,”他轻松地说,没有任何太宰会有的憎恨。“谢谢您给的机会。”

      看到中也如此恭敬,森很高兴。太宰只是保持着勉强的微笑,什么也没说。“当然,中也。你们俩去忙吧。”

      这是明确的逐客令。他们转身离开,自进入房间以来第一次完全对视。一种无声的胜利宣言在他们之间传递,即使只是一个小小的胜利。中也的嘴角在森看不到的地方微微上扬。

      直到进了电梯他们才说话。“我不知道你不想录音乐,”中也打破沉默说。他总是比太宰希望的更注意细节。

      “我们需要开始写那首歌了,”太宰说,完全无视了那句话。他低头看手机,检查这周剩下几天他打算参加的会议数量。“首领不会等太久。”

      “我不想逼你做你会后悔的事。”中也仔细地看着他的脸。他可能烦人的执着。

      “如果我不想,我什么都不会说,蠢狗,”太宰回答。他的语气很生硬。中也把这当作放弃的信号,移开了目光。太宰希望这能让他感觉更安定些。

      太宰在二楼下了电梯,走向他很少使用的办公室。中也没有跟着他,这让他停了下来。他转过身,按住电梯门。

      “我说了要开始写歌是认真的,”太宰几乎是厉声说道。他知道自己其实是在生森的气,但中也这么固执对他没帮助。

      “别担心那首歌,”中也说,一点也不慌乱。他调整了一下他那顶蠢帽子,平静地靠在电梯壁上。“我已经搞定了。”

      “你之前给我看的其他东西都不怎么样。除非你改变主意唱《荒霸吐》了?”中也的表情立刻阴沉下来,听到这个词几乎要退缩。这让太宰感觉好点,让他们俩都处于紧张状态。

      “不,”他强硬地说。“我没有。也不会。是别的东西。”他的目光停留在电梯上,而不是太宰。

      “晚点给我看。”太宰松开手让电梯门关上,没等中也回答。他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办公室位于大楼人少的一侧,这是他非常喜欢的。路上他不用和任何人说话。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太宰效率极高。他让音乐淹没他的沮丧,沉浸在调整歌曲以发挥其全部潜力的细微差别中(即使那潜力仍然很低)。

      大多数人对音乐的小细节不感兴趣,他们关心的是歌曲的整体,而不看其中的所有组成部分。太宰则相反。他通常对大多数歌曲都不太在意,但让各个部分协调运作一直是他擅长的事。

      太宰能轻易挑出歌曲中不流畅的声音。这就是为什么他受不了大多数音乐。他听到的都是他会做的修改,以使它更好。人们称他为音乐神童和天才,但太宰认为他只是比别人听得更仔细。

      当他离开PMR时,他已经平静多了。他仍然想把森的鞋带系在一起然后把他推下楼梯,但这几乎是日常感觉了。现在他对中也如此自信能打动森的那首歌感兴趣了。

      太宰走进中也的宿舍,看到中也正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游戏手柄。他在玩那个他赢太宰次数多得离谱的赛车游戏。不过房间比太宰上次来时干净多了,他肯定打扫过。

      中也看到他,暂停了游戏,扔下手柄。“你他妈总算来了。发完脾气了?”

      “我在工作,”太宰带着优越感说。“我除了整天打游戏还有别的事要做。”

      “随便吧,”中也翻了个白眼说。他站起来,带路去音乐室。太宰跟着,注意到他看起来有点紧张。

      中也在钢琴前坐下,把放在琴顶的乐谱收拢起来塞给太宰。太宰接过来,惊讶于书写的整洁。中也有糟糕的书写习惯,他写这个时一定很用心。但这并不是他之前给太宰看过的歌。

      “它叫《污浊》,”中也说。他仔细观察着太宰看歌的反应。

      “挺戏剧化的标题,”太宰评论道。他皱着眉头,试图想象它会是什么声音。尽管书写整洁,但它混乱难懂。红叶姐曾提到中也的歌曲创作是“只给一个人听的”,这似乎证明了这一点。

      “给我,”中也把乐谱拿回去,翻到特定的一节。他指着一段标着“D”的歌词。“这是你的部分。”

      “我几乎没唱什么,”太宰抱怨道,看着那些音符。“这个大空白处放什么?”

      “钢琴独奏,”中也不耐烦地回答。他对太宰怒目而视,用手捋了捋头发,显然很恼火。

      “钢琴独奏?”太宰重复道。他仍然看不出这首歌是好是坏。“在歌的中间?你还没写下来?”

      “就……”中也生气地开口,然后停下来让自己冷静。然后他用一种罕见的、毫无防备的表情看着太宰的眼睛。“相信我。”

      太宰没有移开目光,他意识到自己确实信任他,不仅仅是音乐能力。有趣的是,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决定这么做的。他也没注意到中也是什么时候决定信任他的。不过,回想起来,那是在他撞见中也弹奏自己最大秘密的歌,却只说了句“哦,是你啊”之前。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中也并没有等待回应。他移开目光,调整双手放在钢琴上。他深吸一口气,活动了几下手指。

      汝,容许吾阴郁之污浊

      勿复吾之觉醒

      中也以他惯有的脆弱感清唱开场,没有伴奏。但当他也开始几乎暴力地弹奏钢琴时,这显得格外突兀,每个音符都如雷鸣般响起。当中也熟练地弹奏他自己创作的旋律时,太宰手臂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看呀看呀,这是我的骨头,

      撕破了肮脏的皮肉,

      沾满了活着时的艰辛,突兀而出

      (这段不敢乱翻采用了吴菲老师的译文)

      看呀看呀,这是我的心脏,

      一个漆黑的东西,被撕裂却仍在跳动

      这是人类无法生存所缺之物

      中也以与有力音乐相匹配的方式演唱开头的诗句,声音洪亮而有力,没有他通常的柔和感。节奏缓慢,他带着目的敲击每一个音符,营造出一种深沉的悲伤感。当他唱到副歌时,这种感觉逐渐增强。

      你无法逃脱重力

      它将我们所有人向下拉扯分离

      它撕裂最温柔的灵魂

      我恐怕我已……污浊

      他在最后一个词上停顿,不自然地拉长了它。他开始的第二段比第一段更狂乱。

      看呀看呀,这是我的血液,

      一条深红的河流,黑暗而翻腾

      但我认为它本该留在体内

      看呀看呀,这是我的意识,

      一个空洞之所,一座无边的牢笼

      但其被污染的本质无法否认

      你无法逃脱重力

      它将我们所有人向下拉扯分离

      它撕裂最温柔的灵魂

      我知道我已……污浊

      这是乐谱上留白的地方。中也停顿片刻,让完全的寂静笼罩。然后他开始弹奏,起初右手是轻柔的高音。他用左手加入更深沉的音符,构建声音和节奏。随着他继续,声音越来越大,节奏也越来越快。

      中也精湛地敲击琴键,弹奏着一首在混乱中井然有序的独奏。太宰意识到他没有写下任何东西是因为他在即兴创作,弹奏他觉得听起来对的东西。它混乱而令人不安,却不知怎地完美契合了这首歌。

      太宰让它继续下去,着迷于看着中也的手疯狂地砸在琴键上。他想知道他能这样持续多久。他总得有个崩溃点。这时他意识到,这就是他在歌中的角色:阻止它达到那个点。让它持续足够长的时间来完成它需要做的事,但防止音乐毁掉自己。对于一个能挑出音符微小细节的人来说,这是完美的角色。

      他俯身将一只手放在中也的肩膀上,感觉到他瞬间绷紧并停止了弹奏。太宰暗自微笑,这首歌是他听过的最引人入胜的东西之一(虽然可能不如《荒霸吐》那么好)。他带着近乎兴奋的情绪跳进去唱他的部分。

      “何以为人?”太宰唱道,中也开始再次弹奏连贯的音符串,配合着太宰说话的节奏。音乐轻柔舒缓。“我会让你成为人。你已不再是人,不再是人。醒来吧。”

      他们接下来交替对唱,中也在副歌的音符和太宰轻柔的桥段音符之间切换。

      你无法逃脱重力(何以为人)

      它将我们向下(我会让你成为人)拉扯分离

      它撕裂最温柔的灵魂(你已不再是人,不再是人)

      我想是时候……醒来了

      他们一起唱出最后一句,声音仍然像在横滨廉价卡拉OK吧里那样无缝融合。太宰通常不太喜欢二重唱,一个歌手几乎总是压倒另一个,或者破坏了另一个声音的独特之处。但这次不一样,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

      中也回到他通常风格的基调来收尾,更柔和、更干净。它很好地结束了这首歌的旅程。他唱出最后几句,带着一种遗憾的感觉。

      汝,容许吾阴郁之污浊

      吾恐吾已再次觉醒

      歌曲结束,中也把双手从琴键上移开时,手指还在拨弄着。他转向看太宰的反应时,试图保持面无表情。但他明显很紧张。

      很明显,中也将《荒霸吐》背后的情感融入了这首歌,但让它们变得轻松了一些,尤其是加入了太宰的部分。太宰想知道他是如何这么快就把这首歌组合起来的。太宰注意到他是个熟练的歌曲作者,但没想到到这种程度。中也和他的秘密,似乎总是更多。

      “还行吧,”太宰简单地说。好吧,也许中也不欠他什么了。“但我们得练练你的唱功,你有点跑调。”

      “你真让人受不了,”中也说。他眼中明亮的光芒让他试图摆出的怒容毫无效果。

      在太宰做了一些小改动后,他们为森演奏了《污浊》。他对这首歌的满意程度甚至超出了太宰的预期。太宰很少看到他如此投入地听音乐。他开了绿灯,让他们开始以组合形式制作专辑的其余部分。

      太宰签了一份标准的PMR四年录音合同,所以现在没有回头路了。他在这里工作期间为别人起草了足够多的合同,现在自己站在合同的这一边感觉很不愉快。森首领亲自起草的,所以没有任何漏洞或错误让太宰可以利用。

      森对专辑的唯一条件是中也仍然负责创意,这对他们俩来说是一个特别尴尬的时刻。太宰感到被轻视、惊讶和不安。中也在骄傲和紧张之间挣扎。这句话仍然尴尬地悬在他们之间。

      离开首领办公室后,他们回到了中也的宿舍。太宰在沙发上坐下,准备开始工作。他有几个不同的编曲可以尝试融入一些东西。然后中也打开了他的游戏机,并不打算工作,在扶手椅上坐下,没注意到太宰瞪着他的眼神。

      “你在干什么?”太宰问道,从咖啡桌上抢过手柄,不让中也拿到。

      “你什么问题?”中也问,显然很困惑。

      “我以为我们会开始做我们刚刚争取到批准的那张专辑,”太宰平淡地说。“我知道你不习惯多干活,但它们通常不会自己把自己写出来。”

      “这他妈叫休息,”中也尖锐地说,翻了个白眼。“我不是机器,不能随叫随到就吐出歌来。”

      “所以呢?你就打算打游戏直到另一首杰作来找你?”太宰问,给了他一个不以为然的表情。

      “你有歌的想法吗?”中也问,几乎像在挑战。

      “事实上我有,”太宰说着,抓起手机打开他保存的录音文件。他把手机扔向中也,用的力气比必要的大。

      中也在它砸到脸之前接住了它。“别怪我你又弄坏一部公司手机。”

      中也在扶手椅上重新坐好,盘起腿,手机靠近脸。他按下第一个文件播放,专注地听着,眉头紧锁,咬着嘴唇。他听第二、第三、第四个文件时保持着同样的表情。太宰看着他,沉默着,但他越来越不耐烦。他抱起双臂,手指轻轻地敲着肩膀表示恼怒。

      中也听完最后一个文件后把手机扔回给太宰,轻轻叹了口气。“是啊,那些都不行。”

      “哦,是吗?写了一首歌就突然成专家了?”太宰讽刺道。虽然太宰的意见无疑将非常有价值,但我仍然希望中也负责专辑的创意部分,森的话在他脑海中回响。这把他早先的恼怒推向了更深层次的愤怒。“在你还在当牧羊犬的时候,我就写过整张专辑的歌了。”

      “是啊,我知道你比我有经验,”中也说,显然被嘲弄惹恼了。“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是错的。这些编曲就是,我不知道,无聊又老套。”

      太宰一生中被叫过很多东西,但从未被叫过无聊和老套。这比其他侮辱更伤人。中也似乎察觉到他被冒犯了,他的表情从恼怒变成了歉意。

      在这个世界上,太宰最不想要的就是怜悯,尤其是来自中也的怜悯。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了。这个小房间突然变得令人窒息。太宰猛地站起来,以最快的速度走向门口。他猛地拉开门时转过身。

      “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太宰说这话时语气异常平静,但他看向中也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

      中也张嘴想说什么,但太宰在他开口前就走了出去,砰地关上了门。

      太宰回到了自己的公寓,而不是办公室。自从整件事开始以来,他比记忆中任何时候都更紧张。也许他犯了个错误。现在他已经签了文件,要脱身可能很难,但他确信如果用心去做,他能成功。

      他考虑了一会儿,然后完全放弃了。这不是他真正想要的。虽然他想要什么更难弄清楚。太宰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在脑海深处剖析这个问题,但从未接近答案。他试图编辑音乐,但他所做的所有工作都被“无聊和老套”这个词淹没了。他最终转而处理与音乐完全无关的任务,主要是专辑营销和运输问题。

      第二天早上太宰醒来时,真的不想回中也的宿舍,但这遗憾地是唯一的出路。是他自己冲出去的,而中也不是那种会追着他跑的人。客观地说,中也没做错什么,但想到要见他让太宰的牙齿发酸。

      他带着紧绷的胃走到三楼走廊尽头那扇熟悉的门前。太宰花了一会儿时间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门,不像平时那样猛地推开。他的目光立刻找到了中也,他从厨房转过身来看是谁进来了。太宰看到他时,脸上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中也看起来也不太高兴见到他。“你回来了,”他评论道,没有从厨房柜台的位置移动。他刚才在给自己倒茶,没有给太宰倒。

      “我猜你没找到什么灵感,”太宰说,走到柜台另一边,语气尽可能带着嘲讽。他给了中也最冷漠的表情。

      “天啊,我讨厌你给我那种空白的表情,”中也瞪着他。“你看起来像条蠢鱼。混蛋青花鱼。”他抿了一口茶,低声嘟囔着最后一句。

      “如果你是动物,你会是只蛞蝓,”太宰反驳道,声音无辜但咧嘴笑着。

      “哦?”中也问,隔着柜台靠向他,露出一个阴暗的微笑。

      “你具备蛞蝓的所有特征,”太宰说,没有被中也威胁的样子吓到。“小、慢、丑,”太宰高兴地列举道。

      “有趣,我记得你告诉森首领我是个吸引人的年轻男人,”中也对他咧嘴一笑,太宰不得不忍住不把中也的茶倒在他头上。

      “我是在谈判,我什么都会说,”太宰冷冷地说。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长时间停顿,两人都微微皱着眉头。然后中也大声叹了口气,用手捋了捋头发。

      “关于首领说的,我负责专辑创意部分的事,”中也说,在措辞上有些犹豫。“你知道那是胡扯,对吧?”

      “我高度怀疑他在开玩笑,”太宰说,没能完全掩饰声音中的苦涩。他希望中也就此打住这个话题。感觉像在揭一个未愈合的伤疤。

      “我不是说他在开玩笑,但他在这里说了不算,”中也说。他直视太宰的眼睛,放下了之前所有的对抗性。“我他妈没有比你重要什么的。如果我们要做这个,我们就作为平等的伙伴来做,作为搭档。明白吗?”

      太宰接受了这一点,嘴唇抽搐着努力不笑出来。也许他想要的并不那么复杂。他点头同意中也的声明,但还有更多他们没解决的事。“作为你的搭档,我认为我们至少应该试着写首歌。”

      “想想所有伟大的歌曲作家,”中也轻松地转换了话题。“不是那些当时很成功的,而是那些音乐流传了几十年的人。像海明威、托尔斯泰、维克多·雨果这样的人。他们都有什么共同点?”

      “他们是一群死掉的老家伙?”太宰讽刺地问,对中也半讲课的方式不以为然。

      “不。嗯,是,但那他妈不是要点,”中也再次靠向柜台,这次威胁性小多了。“他们的音乐今天仍然有意义,因为人们能与之产生共鸣,它能让他们感受到什么。这就是我想让我们创作的音乐。我昨天拒绝你展示的东西不是因为我觉得它们差劲,它们还行。但我了解你,我知道你能做得更好。你他妈是个音乐天才,那种东西对你来说不费吹灰之力。我想看看你真正努力的时候能做出什么。”

      太宰从小就被称为音乐神童。赞美和表扬早已对他失去了影响。但从中也口中说出来就不同了。中也常说他们之间最大的区别是太宰是个骗子而他不是。他不说他不认同的话。如果他说他认为太宰有能力写出伟大的音乐,他是真心相信的。而太宰不太重视别人的音乐意见,但中也是例外之一。他之前所有的恼怒都完全消失了。

      “你真是个苛刻的小蛞蝓,不是吗?”太宰夸张地抱怨道。“好吧,按你的方式来。但这会花更长的时间。”

      “别抱怨了,”中也尖锐地说,显然在努力忍住笑,而且不太成功。“你要喝茶吗?”

      八月,《污浊》发行五个月前

      太宰醒来时花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在哪里,这很愚蠢,因为他在自己公寓的卧室里。中也的宿舍成了他们非官方的创作地点,他大部分晚上都待在那里。他已经非常熟悉中也那张又大又丑的沙发。这比半夜回家容易多了。

      说他们的创作时间表不稳定都算是轻描淡写了。他们曾经两周毫无进展,然后在三天内完成了三首歌。中也的灵感来得突然,当情绪来了,他可以整晚都在打磨一首歌。

      如果他们看不到任何成果,太宰会对这个过程感到恼火。但事实是,这张专辑正在形成连太宰都不得不承认具有真正内涵的东西。他发现自己独处时会哼唱这些歌。

      昨天他和中也提前结束了工作,他们遇到了一个空白点,而中也一直在否决太宰填补它的每一个想法。一开始太宰会和他争,但现在他知道当不符合中也的“愿景”时,强迫是没有意义的。但一遍又一遍地争论教会了他,尝试新东西比继续强推更好。

      在《污浊》之后,太宰曾怀疑他们的专辑是否只会充满苦涩愤怒的民谣,但他们完成的其他歌曲范围从充满焦虑的边缘摇滚歌曲到快节奏的流行乐再到缓慢忧郁的曲子。太宰称其为“折衷”,中也称其为“大杂烩”。

      因此他们找不到专辑的标题。中也在客厅拖进了一块大白板,用作他们不断增长的曲目列表、歌词创作的地方和潜在的专辑标题列表(以及太宰无聊时的涂鸦)。太宰最喜欢的标题包括《专辑标题真他妈蠢》《睡不着时听的玩意儿》《蛞蝓和青花鱼的Doo-Wops(Slug and Mackerel’s Doo-Wops)》。只要不是和狗有关的,中也甚至不再试图擦掉太宰写的那些了。

      太宰从卧室走向厨房。待在中也那里最糟糕的部分之一是他对茶的痴迷。他从不喝咖啡。太宰考虑过把他的咖啡壶拖过去,但他仍然坚持自己不是住在那儿。所以他要么得咖啡因戒断性头痛,要么就得忍受喝茶。

      “你终于醒了。”

      太宰对自己发出的声音并不感到自豪。他猛地转身,发现中也坐在他的沙发上,带着假笑看着他。太宰迅速试图平复呼吸,心脏仍在不舒服地快速跳动。

      “你怎么进来的?”太宰质问道,走进客厅。他停下来靠在一张扶手椅上,眯着眼睛看着中也。

      “你配了我那儿的钥匙,”中也说,显然很自豪。“很公平。”

      太宰翻了个白眼。“你来干嘛?”

      “我想给你看点东西,”中也说,放下他的优越感,变得兴奋起来。他指着太宰咖啡桌上的一叠乐谱。“我睡不着,结果写了这个。我以为你这个失眠症患者也会醒着,但看来我错了。”

      太宰叹了口气,但还是拿起来开始读。标题是《唤醒电话》(Wake Up Call)。他慢慢学会了中也歌曲创作语言的来龙去脉,但要把所有的想法和涂鸦解读成一首连贯的音乐仍然不容易。他皱着眉头试图理解这一首。

      “‘S’是什么意思?”太宰问,翻到第二页。这首歌从一个安静的爵士开头硬转到一个电吉他驱动的旋律,歌词是“你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当胆小鬼回家吗?好吧,答案是从不”。

      “萨克斯管,”中也说,好像这很清楚似的。

      太宰轻笑了一下。“我猜我们得去办公室找人演奏这个了。初读至少还算有希望。”

      “哼,”中也挑起眉毛。“我原本猜(原文:half-thought)你会吹萨克斯管。这像是你会藏着掖着,然后突然拿出来吓人的那种事。”

      太宰翻了个白眼,把乐谱扔回给中也。他微笑着走回厨房去拿他的咖啡壶。“先去你那儿停一下。我想把这个放去。我受够你的草汁了。”

      九月,《污浊》发行前四个月

      中也没有义务告诉太宰他要去哪里。他们不是每天都在一起,如果那样他们可能会杀了对方。甚至愿意和立原道造在一起的时间都比太宰的要多。他也时不时去办公室烦广津。中也和一群太宰连名字都不知道的PMR员工交朋友。

      尽管如此,当太宰有东西要给他看却不得不等他时,还是很烦人。他想出了一首新歌的主意,他叫它《窗棂外的雨》。他其实挺确定这能行。现在进入这件事两个月了,他感觉自己甚至能在给中也演奏之前就预测到他对一首歌的反应。

      他自娱自乐了一会儿,把中也宿舍里所有的CD都换到错误的盒子里,但他已经做过了那件事,现在他无聊了。太宰面前放着打开的笔记本电脑,但他现在不想做别人的音乐。他考虑出去试着找那只蛞蝓,这时门开了。

      “你去哪儿了?”太宰问道,把对他缺席的恼怒清楚地放进问题里。他把笔记本电脑放在咖啡桌上。

      “看电影。然后我和首领开了个会。”中也轻轻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你现在单独和首领开会了?” 太宰让自己听起来很恶心,但他主要是焦虑。他不想让森鸥外把爪子伸进中也。他们俩已经相处得比太宰感到舒服的程度好太多了。

      “不是计划好的,”中也说着,在门口踢掉鞋子。他看起来很烦躁。“我带爱丽丝去看了一部垃圾儿童电影。糟透了,音乐也让人受不了。但她是个孤独的女孩,你知道吗?所以我不介意。”中也穿过房间,靠在扶手椅的扶手上,皱着眉头看着太宰。“但当我送她回PMR时,首领在那儿,他对专辑有个想法。他想让我们做《金色夜叉》的二重唱版本。”

      这是个绝妙的主意,这让太宰非常不高兴。中也显然也不高兴,尽管原因不同。“所以你现在得去问红叶姐要许可了?”

      中也的表情变得更阴沉了。“不,他已经问过了。她同意了。”

      中也和红叶姐之间持续的不和是太宰极力避免触碰的地雷。在七月,他们决定以组合形式录制专辑后,太宰曾在办公室无意中听到红叶和森的谈话。红叶去找了森,告诉他这不是个好主意。

      “我记得你似乎认为中也和太宰在一起合作效果更好,”森当时说,脸上带着无辜的微笑。

      “我的意思是如果他们不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争吵上,可能会更有成效,”红叶回答,姿态紧绷。“不是一起发行专辑。你真觉得把那两个家伙放在一起明智吗?”

      “是他们的主意,”森说,好像他在这个决定中毫无权力。“而且,我曾经得到过一些建议,钻石只能用钻石来打磨。”

      太宰听完那次对话后,对两人都更加恼火。他从未告诉过中也这件事。

      “啊,”他此刻只说了这个。

      “随便吧,”中也生气地说。“显然你们都觉得这他妈是个好主意,所以我们不如就做吧。”

      “我能找出这是个坏主意的理由,”太宰提议道,语气保持中立。

      中也粗鲁地叹了口气,但摇了摇头。“不,这确实是个好主意。我只是希望……”他又叹了口气,走到白板前。“算了,不重要。”

      中也将歌名加到曲目列表上,握马克笔的力道近乎粗暴。他们现在有九首歌了,如果事情如太宰所想,会是十首。

      “我想到一个专辑标题,”太宰宣布道,回想起森关于他们的话。他当然不认为他们是钻石。但他们是某个整体的两半。

      “说,”中也说着,挪到白板上专门写备选标题的区域。

      “双黑,”太宰说,声音自信。这感觉和他之前给的建议不同。它更合适。

      中也没有写下来。他反而转过身来面对太宰,眼神兴奋。“Soukoku。”

      太宰只是得意地笑了笑,中也也回以微笑,轻轻笑了一声。他转回白板,用袖子擦掉了其他备选标题。

      他把标题写在所有歌曲的上方,使其正式生效。双黑。

      十月,《污浊》发行三个月前

      红叶正从茶杯边缘上方仔细地打量着他。多年来她已练就了如何显得令人生畏的本事,太宰也无法免疫于她那冰冷的凝视。他仍不确定自己为何会在这里,只知道当红叶召唤你时,最好还是出现。他非常怀疑她想和他谈《金色夜叉》的二重唱,因为她甚至没和中也谈过这事。她同意他们唱这首歌似乎让她和中也的关系比以前更僵了,而不是修复了什么。

      她没有提到会议是关于什么的,只是在他到达时平静地为他们俩倒了茶。她几乎在倒完茶后立刻喝了起来,那时茶肯定还滚烫。太宰强压下自己对此的佩服之情,在不确定对方想要什么时,赞美别人是不明智的。

      虽然中也和红叶非常亲近(或者曾经是,并且将来也会是,太宰确信他们中很快会有人崩溃道歉),但太宰从未和这个女人共度太多时光。在太宰开始工作之前,她就已经在PMR工作了,而且当他加入时,她也没有特意去了解他。

      尽管太宰不为此责怪她,他也不会去争取认识那个在森接管公司时带来的人。在那场混乱的过渡期,PMR的大多数员工都对他敬而远之。这是最好的结果,而且一旦一切顺利下来,大家也就都看到了。

      但尽管如此,他和红叶从未相处融洽,太宰也不预见这会改变。太宰认为她才华横溢,配得上她作为高管的职位,他只是不太喜欢她这个人。而且他相当确定这是相互的。他在整个韩国事件中的角色也没有让她对他热情起来。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曾经试图离开港口黑手党唱片公司?”红叶打破了略显沉重的沉默,问道。她的语气随意,表情中立。

      “我听说过,”太宰说,配合着她那若无其事的语气。“但不是从你这里。”这是大多数在PMR工作的人都知道的事,尽管从未在歌手本人面前提起过。当然,这也是森最初告诉太宰关于尾崎红叶的几件事之一,说她有在忠诚方面有问题。

      “我那时十六岁,而且我恋爱了。”红叶说这个词就像在说一种疾病。“那是那种美丽又可怕的爱,让你觉得它是世界上唯一的东西。我确信这就够了,于是仅仅基于一个承诺就放弃了我的唱片合同。”

      “我是个傻瓜,不到两个月就回到了洛杉矶,”红叶继续说道,瞪着她的茶,仿佛那是年轻的自己。“我回来后,先代一直拿这事压我。首领不会,他只在需要我为他做事时才提起。”

      很明显她更喜欢森的方式,即使这更让人恼火,因为他把这条信息当作精确的武器来使用。这就是森,他一直彬彬有礼、和蔼可亲,直到他需要变成另一种人的那一刻,那时他就是世界上最恶毒、最残忍的人。太宰见过他毁掉艺人的职业生涯,为了在生意上领先而与最卑鄙的人群做交易,利用他的人脉走私音乐以外的东西。为了得到他想要的,没有什么是森不会越过的底线。

      太宰早已放弃试图判断森的哪一面才是真实的。他能如此轻易地滑入黑暗面这一事实,就足以让太宰知道此人不可信任。太宰不在乎森是否违法或伤害他人,他只是知道,如果不想有一天在符合森目的时被他毁掉,他就必须小心提防。

      “我不想让中也重蹈我的覆辙,”红叶说,终于讲到了故事的重点。她直视着太宰,表情严肃。

      这就是忠诚问题的一部分。归根结底,红叶最终把她自己和那些她视为己有的一切置于其他所有事情之上,包括□□唱片公司。她早就认定了中也,尽管两人之间持续争吵,她显然仍然认为他是她需要保护的人。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个?”太宰问道,声音平淡。他当然知道原因,但他要让她说出来,即使这感觉像在自己被捅的伤口上扭刀子。

      “你们两个很亲近。我认为你们最好不要变得更亲近。”她措辞像建议,但听起来是明确的警告。她看着他时眼神严厉,姿态紧绷。

      太宰笑了,只有一半是装的。“你觉得那可能吗?”这个问题明显带着嘲讽。

      他低估了红叶的观察力。最好在她继续下去之前打消她的这些念头。他当然不想让她把这些告诉别人。想到她可能告诉森这些事中的任何,他不得不努力保持冷静。

      太宰放下他那杯没动过的茶,开始解释,语气失去了所有的轻松感:“中也是PMR最宝贵的资产之一,但他最大的弱点是他自己。如果我没有介入,他会独自崩溃毁灭。我不想浪费我们在他身上投入的所有努力。如果我推荐的艺人如此令人失望,那对我也没有好处。”

      红叶专注地听着,只在最后微微皱了皱眉。“我想这样最好。”

      “那你为什么生气?”太宰问道,重新换上他假装的愉快语气和微笑。

      “你有时多么像首领,这令人不安,”红叶说,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她知道她的话像一记耳光打在太宰脸上。太宰保持着微笑,如果森没教他别的,至少教会了他这个。“我不是为自己生气,我很高兴你没有用青少年的幻想把事情搞砸。我只是为中也感到遗憾,他认为你不仅仅是成功的工具。”

      太宰没让任何情绪显露在脸上。他耸耸肩,假装不感兴趣。“这里是洛杉矶。如果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啊,但偏偏是你,”红叶指出。“也许我应该让中也知道你对他的看法,”她补充道,声音轻柔但危险。

      “也许我应该让中也知道,你又在不和他商量就替他做决定了,”太宰轻松地反驳道。看到她微微退缩,他得意地笑了。“这不就是你们俩现在关系疏远的原因吗?”

      “我想我们谈完了,”红叶说,声音冰冷如石。她的眼睛眯了起来,如果太宰是个软弱的人,他会在她那钢铁般的目光下屈服。但在首领手下工作确实有它的好处。

      “我还没喝完我的茶呢,”太宰无辜地笑着说。

      “你根本不喜欢喝茶,”红叶厉声说道。她深深地皱起眉头,为自己发脾气而恼怒。她恢复了镇定,打发他走。“想喝就带走吧。我相信你还有专辑要完成。”

      “算了,我不太渴,”太宰对她的提议回应道,站了起来。他朝她最后灿烂地笑了一下。“谢谢你的建议,尾崎干部。”

      红叶没有回答,只是在他走出办公室时瞪着他。太宰没有回头。

      他的思绪已经在忙着计算下一步了。

      显然需要做出一些改变。

      十二月初,《污浊》发行一个半月前

      录制专辑变得极其无聊。

      当他和中也是被录制的人时,还更有趣些。他让中也一遍又一遍重复同一句歌词,同时说他跑调的那些次数还挺有意思的。中也最终在一阵狂怒中把极其昂贵的音响设备朝他扔了过来。

      (不过录制《污浊》时他表现得很规矩。太宰也将听录音的人限制在房间里必要的那些人。因为他们只需要录两组人声和钢琴,所以完成得相当快。录音室里气氛仍然紧张。中也很难接受大家对这首歌的所有赞美,所以太宰替他接受了。他很高兴这首歌终于完成了。)

      但那些时候已经过去了。人声、钢琴部分以及中也弹奏的吉他部分都完成了。现在他们在录制所有太宰和中也自己不会演奏的乐器部分。

      现在中也甚至不再每天都来听了。开始时他还来,但他听太宰一遍又一遍地调整和重新调整歌曲的同一小节,直到他满意为止,这让他很沮丧。现在中也要等到太宰认为某一部分完成后才来批准。他通常没有任何改动(而他少数几个改动还都令人恼火的富有洞察力)。

      太宰应该高兴他不在那里分散他的注意力。这样最好。没有中也对他吼叫,他可以更专注。既然写歌部分已经完成,太宰也不需要再花时间懒在中也的宿舍里了。他最近都没怎么见到中也。

      然而,日复一日地听同一首歌的小片段开始让他筋疲力尽。他瘫坐在他们一直在用的录音棚的一张椅子上。此刻他独自一人,终于完成了他们正在处理的部分,并把所有人都打发走了,以便他能安静地思考。

      他一只手遮着眼睛,这时听到录音棚的门开了又关上。他希望进来的人看到他的姿势,识趣地离开,别打扰他。

      “你想离开这儿吗?”一个熟悉的声音问道,打破了他的希望。中也戳了戳他的手,直到他放下手看着他。中也穿着休闲服,所以他没在工作。中对他得意地笑着,太宰对他的提议叹了口气。

      “你是想让我申请离开,然后被派来跟着我们的某个跟屁虫司机到处转悠吗?”他翻着白眼问道。“不了,谢谢,帽子架。”

      “我没打算申请。”中也举起右手的东西,一张驾照。上面有中也的照片。他傲慢地展示着。

      太宰坐直了身体,相当震惊。“你怎么拿到驾照的?你的小短腿够得着踏板吗?”

      “别犯贱,不然我就把你这个绷带精留在这儿,”中也说。他伸出手想拉他起来。“你到底来不来?”

      太宰怀疑地眯起眼睛看着他,无视了伸出的手。“你没有车。”或者至少太宰希望他没有,希望自己没那么疏忽大意。

      “我没有。”中也眼中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芒。“但停车场停着很多公司的面包车。而且,你猜怎么着?我来这儿的路上发现了一串钥匙掉在那儿。他们也太不小心了,把钥匙放在任何人都能拿到的地方。”他收回手,在口袋里摸索,然后得意地举起一串钥匙。

      太宰也回以得意的笑容。中也有很多不同的面,虽然太宰最喜欢的永远是他的音乐面,但叛逆少年中也也排得相当靠前。“带路吧,小矮子。”

      他们溜到停车场,爬进一辆黑色面包车时强忍着窃笑。中也调整座椅(如果中也不是此刻掌控车辆并因此掌控他生命的人,太宰会指出他离方向盘有多近)和后视镜时显得完全放松,他平稳地倒车,把车开出停车场,没有丝毫犹豫。他没有问太宰想去哪里,显然心里已经有了目的地。

      “你怎么学会开车的?”太宰看着中也问道,中也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搭在驾驶座车窗沿上,一副放松又满足的样子。他没有新手司机的紧张感。但太宰会听说PMR有人教他开车的事。

      “就像我说的,PMR有很多公司的面包车停在那儿。偷偷开走一辆不被发现并不难,”中也说着,轻轻笑了笑。“巡演回来后我就开始试着学了。而且我最近有很多空闲时间。那个在我宿舍里发臭的青花鱼不见了。”

      这话听起来不像指责,但还是让太宰感到防御。“我在做我们的专辑。就因为你决定你的部分完成了,并不意味着我们其他人可以偷懒。”

      “你在这事上是个强迫症混蛋,”中也翻着白眼说。“要不是你他妈这么吹毛求疵,专辑早就完成了。我发誓你差点让那个鼓手精神崩溃。”

      “我不会发布劣质的东西,”太宰任性地说道。“他是专业人士,不该这么受不了建设性的批评。”

      中也笑着摇了摇头。“你叫他是个节奏像湿拖把一样的平庸白痴。”

      “他很难搞,”太宰说着,看向窗外。他们正朝海边开去,他仍然不确定他们要去哪里。

      “他差点辞职了,要不是我追出去道歉,说你是个怪胎,他真就走了,”中也说,这事太宰不知道。“我告诉他你是个屁股里插了根大棍子的愚蠢完美主义者,叫他别往心里去。”

      “如果他辞职,首领会炒了他,”太宰说,不确定自己对中也背地里收拾他的烂摊子作何感想。

      “别因为自己是个混蛋害别人被炒鱿鱼,”中也命令道,一边把车开进一个破旧冰激凌摊的停车场,一边瞪着他。太宰甚至没看到广告牌上有店名。停车场里仅有的其他几辆车可能是员工的。他怀疑即使在不是十二月的季节,这地方生意也不怎么样。

      中也把面包车停在前排的一个车位,熄了火,转向太宰。“你想吃什么口味的冰激凌?算了,我就给你买他们那儿最甜得恶心的口味吧。”

      中也没给他回答的机会,太宰只能看着他跳下车走开。作为报复,太宰调乱了空调出风口设置,这样等中再次发动车子时,风会直吹他。

      几分钟后,中也拿着两个蛋筒走回车里,一个看起来是巧克力味的,另一个是彩虹色的。他上车时把两个都塞给太宰。“就这一次,派点用场。”

      太宰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接过了蛋筒。他夸张地表演着舔了舔两个蛋筒。中也似乎并不惊讶,反而专注于把所有空调设置调回正常,然后才重新发动面包车。太宰一边舔着自己的蛋筒(尽管他永远不会向中也承认他喜欢这个口味),一边撅着嘴。

      中也沿着街区开了一小段路,到了另一个公共海滩的停车场。他把车停在靠近边缘、周围没有其他车的车位。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大海。这让太宰在某种程度上想起了横滨的港口,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中也这么喜欢这个地方。

      “不敢和其他车停在一起?”太宰把中也的蛋筒递给他时问道。他自己的已经吃了一半了。

      “闭嘴吃你的冰激凌,青花鱼。”中也熄了火,但开着收音机。他把座椅向后放倒,把脚翘在仪表盘上。他看起来完全放松了,沐浴在透过挡风玻璃照射进来的阳光里,一只脚随着收音机里播放的歌曲摇晃着。

      太宰故意移开目光去看海浪。“你怎么找到那个垃圾摊的?那地方简直写着卫生违规。”

      “白濑几年前夏天在那儿工作过,”中也回答。“我们以前都去那儿白吃白喝。”

      太宰有一阵子没听他提起“羊”的任何成员了,自从他写了那首关于他们的歌之后就没提过。他把歌词扔给太宰,标题是《区分狼和羊比你想象的要难(It’s Harder to Tell The Difference Between Wolves and Sheep Than You Think)》,然后说:“这要么是首好歌,要么是小心眼的狗屁。你看着办然后告诉我。”(结果两者都是。)

      但他从未听过中也像刚才那样毫无怨恨地谈论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这让他问了一个他一直想知道的问题。“你怎么会去给‘羊’弹键盘的?”

      中也停下吃东西,给了他一个厌恶的眼神。“因为我们他妈是朋友?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个陌生的概念。”

      “别装傻,”太宰说,轻易忽略了侮辱。“我是问,既然他们让你加入了乐队,为什么最后是白濑当主唱?”他吃完蛋筒,把碎屑擦在面包车的地板上。

      中也哼了一声,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因为白濑是唯一一个不会乐器的,而且那是他的乐队。没人想跟他争这个。而且,我们对音乐也没那么认真。我们瞎扯说要出名要成功,但主要就是为了好玩。”他咬了一大口蛋筒,笑容消失了。“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

      太宰没有回应。以他个人和专业的观点来看,“羊”的人都是白痴。他们放走中也而不加挽留就证明了这一点。当然,是他操纵他们这么做的,但他们认识中也多年了。太宰认识他的时间没那么长,但他绝不会犯那样的错误。

      收音机里的歌换了一首新的。歌词“我觉得他们在监视我们。如果你想活命,就别让他们抓住你在思想犯罪”让太宰立刻呻吟起来。

      “呃,关掉它,”他要求道,对着那戏剧性的歌词和与之相配的烦人又重复的音乐皱起了眉头。

      中也把音量调低,扬起了眉毛。“不是乔治·奥威尔的粉丝?”

      “听《1984》让人非常不舒服,”太宰宣称。“比《动物庄园》还糟,我没想到有这可能。”

      “你不工作的时候听音乐吗?”中也问道,把最后一点蛋筒塞进嘴里,在运动衫上擦了擦手。

      “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做那种事?”太宰反问,翻了个白眼。

      “你真是不可理喻,”中也说。他在座位上转过身,给了他一个探究的眼神。“你总得有一首最喜欢的歌吧。”

      太宰回给他一个无聊的表情。“我没有。”

      中也眯起眼睛,但太宰没反应。他挫败地哼了一声,掏出手机。然后他越过太宰,打开手套箱,拿出一根数据线插到车上(他知道线在哪,这证明他说的偷开面包车的事是真的)。

      “总得有你他妈喜欢的东西吧,”中也一边说,一边翻着他的音乐。“我给你放一首我目前最喜欢的歌。我不知道你对日本音乐熟不熟悉,但这是一首叫Luck Life的乐队唱的,《名前を呼ぶよ》。”

      “《我会呼唤你的名字》,”太宰在中也找到他要的歌时翻译道。他不认为自己会喜欢这首歌,但他想听听中也会选什么样的歌作为最爱。如果中也选了PMR的歌或红叶的一首歌,他也不会惊讶,他就是那种多愁善感的人。

      歌曲轻柔地开始,有一段漂亮的吉他旋律。在歌手开始唱之前,钹和贝斯切入。

      僕が僕でいられる

      理由を探していた

      あなたの胸の中で

      生きている僕がいるのならば

      暗闇も長い坂道も

      越えて行けるような

      僕になれるはず

      “中也,这也太腻歪了,”太宰在音乐渐强进入副歌时说道。“我从来不知道你是个情歌爱好者。”

      “名前を呼ぶよ、あなたの名前を,”中也跟着唱起来,无视了太宰。他歌词记得一字不差。“あなたがあなたでいられるように。”

      我会呼唤名字,你的名字,为了让你能保持你自己——太宰在脑中翻译。

      这是一首不错的歌,即使对太宰的口味来说有点戏剧性。中也不明白太宰为什么不听音乐,但太宰也不明白中也为什要听音乐,因为中也自己演绎的每一首歌的每一个版本都毫不费力地更好。

      太宰知道自己是个有才华的歌手,但他不像中也。中也的声音是……太宰很少找不到词来形容什么,但他永远无法描述中也的歌声带给他的感受。他认识他一年多了,听过他连续唱几个小时,听过他跑调,听过无数个错音。但这种效果至今仍未消退。

      太宰深深地皱起眉头,这种想法很麻烦。尽管他做了所有努力,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频繁地想到这个。该死的红叶,把那些他本来没有的想法塞进他脑子里。

      即使他在考虑这种荒谬的事情,那也是不可能的。太宰绝不可能把那种东西提供给森利用。他能精确地想象到事情会如何发展,森会如何扭曲他们之间的关系来获得他想要的反应。关于他们的一切都会成为他游戏的一部分,一切都会是操纵。

      太宰宁愿一无所有,也不要那种东西。

      然而,有时当中也做一些像是绑架他,在偷来的面包车里对着大海唱歌,阳光照亮他,而他的声音是太宰唯一专注的东西时,是很难记住所有这些事情的。

      但中也说得对,试图通过逐字逐句剖析他们的专辑来分散注意力并不是个好策略。而且躲避中也除了其他一切之外,还很无聊。

      中也误解了他的表情,以为他在评判他们正在听的音乐,而不是在责备自己愚蠢。“哦,去你的,这是首好歌。”

      “好吧,我也放我最喜欢的歌给中也听,”太宰说着,抓过中也的手机翻找。他轻易找到了他的选择。歌曲开始时,他得意地对中也咧嘴一笑,把音量开到最大。

      “今天是星期五,真是糟透了的一周,”音响里爆发出歌声。太宰在中也皱眉调低音量时大声笑起来。(即“羊”乐队在C1开头的那首歌曲)

      “我他妈恨你,”中也说,语气严厉,但这只让太宰笑得更灿烂了。

      “走吧,去完成我们的专辑,小矮子。”

      1月24日晚,《污浊》发行几小时前

      “要是大家都讨厌它怎么办?”中也问道。他在宿舍客厅里来回踱步。太宰躺在沙发上,尽管中也的焦虑不断升级,他却异常平静。“我是说,现在谁还以组合形式发音乐啊?我们以为我们是谁,格林兄弟吗?还有他妈的自发钢琴独奏,我当时在想什么?你怎么会让我那么做?”

      “中也,会没事的,”太宰平淡地说,翻了个白眼。光是看着这个橘毛走来走去就让他累了。“我骗过你吗?”

      “有啊,他妈的天天骗,”中也脱口而出,脚步没停。

      “我在音乐上骗过你吗?”太宰补充道。

      这迫使中也停了下来,皱着眉头思考这个问题。“没有。”

      “所以这次相信我,”太宰说,转过头直视中也。他说话直白,没有欺骗或操纵。“人们不会讨厌它,组合形式不那么常见正是它会成功的原因之一,而钢琴独奏是这首歌的点睛之笔。现在别那么抽象了。”

      “操,”中也咒骂了一声。他深吸一口气,但至少停止了踱步。他走进厨房,太宰听到他开始摆弄他的茶壶。

      “最好是无咖啡因的,”他喊道,完全躺倒在沙发上。他掏出手机看邮件,大部分是关于明天发行的。

      “别像个老妈子似的管我,恶心死了,”中也大声说,好让声音传过来。“你要来点吗?”

      “我不是管你,我是个负责任的宠物主人。我们明天有漫长的一天,我需要我的狗看起来状态最佳,”太宰说。“你那恶心的热树叶水你自己留着吧。”

      中也没有回答,太宰回复了几封邮件。等他处理完,中也正把两个杯子放在咖啡桌上。太宰正要抗议说他不要什么愚蠢的茶时,注意到那是热巧克力。他没注意到中也什么时候买了这个。

      他拿起杯子,把笑容藏在杯子后面,朝中也举杯示意,算是唯一的感谢。

      “你真的一点都不紧张吗?”中也问道,在沙发旁的扶手椅上坐下。他的问题很直接,不是问他为什么不紧张,只是想知道他紧不紧张。

      “我不会把对自己的看法建立在普罗大众的音乐观点上,”太宰说,冒着被热巧克力烫到舌头的风险。幸运的是,中也没像红叶那样把水壶温度调那么高,他只尝到了巧克力的味道。“我看过太多垃圾成功了,所以不太看重他们的意见。”

      “所以你不在乎人们会怎么评价这张专辑?”中也小心地在椅子上扭动身体,把腿搭在扶手上,但身体仍坐得足够直,不至于洒出他的茶。

      “我是说,从商业角度我是在意的。”太宰又喝了一口饮料。“但我知道它会成功的。音乐行业没人们说的那么复杂。”

      “你这么有把握?”

      “我可以解释所有涉及的因素,但那只会让你觉得无聊,”太宰说,并在中也发火前补充道,“而且撇开所有这些不谈,它确实是真正的好音乐。我其实是有标准的,而它达到了。”

      中也听到这话,脸上亮了起来,比他平时更无忧无虑。他似乎更放松了,这正是这句赞美(即使它是事实)的目的。他安静而满足地喝着他的茶。

      中也喝完茶后站了起来,双臂举过头顶伸展。“你要留下吗?”

      太宰差点把刚喝的热巧克力喷出来。在他无数次留宿的经历中,中也从未如此礼貌地、如此近乎欢迎地对待过这件事。他艰难地咽下。“确实很晚了,”他语气中肯地说。

      “那早上见,”中也说着,打了个小哈欠。他用手捋了捋头发,朝浴室走去。太宰看着他离开,胸口有种轻微的窒息感。

      他关掉主房间的灯,然后回到沙发时,强压下这种感觉。太宰拿起放在沙发顶上的毯子(他拒绝认为那是他的,即使没有别人用)。他转身面向沙发睡觉,试图找个舒服的姿势。如果他聪明点,几小时前就该离开,睡在自己那张完美舒适的床上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极其轻松地睡着了,嘴里还残留着热巧克力的味道。他甚至比平时睡得晚。当他睁开眼睛时,阳光明亮地照进房间,他感到一种奇异的休息充足的感觉。

      太宰抓起手机,毫不意外地看到它充满了通知。但有一个特别突出,是森发来的会议邀请,除了描述“巡演”外没有其他细节。

      双黑,中原中也&太宰治

      ?窗棂外的雨

      ?假花的欺骗

      ?斜阳

      ?永不回头

      ?唤醒电话

      ?羞耻与蟾蜍

      ?不容多愁善感

      ?有些人是火柴,有些人是纵火犯

      ?Dead Apple Pie(中文不好翻译……)

      ?无效

      ?金色夜叉(双黑版)

      ?区分狼和羊比你想象的要难

      ?污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The Birth of Double Bla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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