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考试那天会下雨》小猫不蕉绿

8、因为你喜欢明天的明

　　谢今雅拔下已经充好电的手机，深吸一口气，试着开机，可手机毫无反应，依旧是板砖一块，
　　她耸肩，一脸沮丧，连着试了好几次，只能以叹气告终。

　　江铭旭坐在沙发上，长腿无处安放，他展开双臂，搭在扶手上，像个悠闲的大少爷。
　　只是目光游离在谢今雅焦灼的面庞，他在观察着她。

　　他的手一下伸到谢今雅的身前，手掌宽大，虎口老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给我看看。”

　　谢今雅一把打掉他的手，“是主板进水烧了，看了也没用。”
　　“难道你比我还会修手机？”

　　江铭旭忘了，现在站在他眼前的谢今雅，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会哭鼻子的小女孩了。
　　她已经有独当一面的能力，甚至在他未曾涉猎过的电子硬件领域，她能算得上是半个专家。

　　他还真没有理由反驳她。

　　“修倒是不会。”
　　江铭旭见她脸上藏不住的嫌弃，他得意一笑。
　　“但是我知道，你现在，很需要一部可以打电话的手机。”

　　他像变魔术一样，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掏出来一部黑色手机。
　　他两只手指夹着，毫不费劲递到谢今雅眼前。

　　谢今雅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接过之后，在手中端详。
　　单看屏幕的反光，就能发现细碎的纹路，虽然外壳崭新，谢今雅知道，这是旧手机。

　　“无功不受禄，指不定，你这老手机要是坏了，还要我再费三千块钱买下来呢。”

　　她特意地强调了三千块字眼，重重地把手机搭在他的手上。
　　江铭旭差点没接稳。
　　他眉头微皱，歪着脑袋，一阵轻笑，他整个人瘫在沙发上。

　　“比小时候聪明了，不过倒是麻烦人家小护士，听她说，你不会投诉她。那时候我就明白，你知道是我授意她做的。”

　　“还好意思说？干嘛让人配合你这么无聊的玩笑？”
　　谢今雅气不打一处来，见他一副捉弄她得逞的惬意样子。
　　她拿起被他坐皱的西服，扔在他的腿上。

　　“幼稚！这么拙劣的把戏，已经捉弄不到我了，虞明辰！”
　　她双手叉腰，吼完他的新名字，她又喃喃自语。
　　“这名字真难听，是你自己取的吗？相较起来，我还是比较喜欢江铭旭……”

　　江铭旭一愣，径直地看向谢今雅。
　　“再说一遍？”
　　谢今雅陡然红了脸，意识到自己竟然当着他的面……
　　明明是口误，她为何会有浑身酥麻，不自在的感觉？
　　她站在原地，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

　　“也不知道是谁，说喜欢明天的明，怎么现在，又喜欢江铭旭了。”
　　江铭旭单手掀起他的西服，腕上的手表表盘一亮，他把衣服平整地放在腿上。
　　纤细的手指在西装光滑的面上摩挲，把衣服的褶皱抚平。

　　“怎么不说话？那我再重复一遍？你既然喜欢江铭旭。”
　　“究竟是喜欢这个名字？还是……”

　　他近乎是凝视着谢今雅的眼睛，她那双平日里机灵的狐狸眼，此刻黯然失色。
　　脸色绯红，她努力地抿着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了，不逗你了，不然该哭鼻子了。”
　　江铭旭扑哧一笑，不再盯着谢今雅，他把旧手机拿在手上。

　　谢今雅的脑子里依旧一片空白，只有脚趾抠地的窘迫。
　　再加上他这声爽朗的笑，谢今雅想掐死他。
　　每一个被揭穿心底秘密的人，都会有恼羞成怒的时候。
　　谢今雅以为自己能忍住，可她也不能免俗。

　　她捡起手边的枕头，正想拿枕头砸他，却停在了半空。
　　他低着头，只见他圆圆脑袋上，飞扬的头发一颤一颤。
　　江铭旭两只手左右摩擦那部旧手机，擦拭着屏幕，
　　他的左手手背，贴着一道长长的白色创可贴。

　　谢今雅差点忘了，她来医院的原因，不只是自己晕倒，还有他的伤……
　　看样子，他应该已经做过处理了。

　　正当他抬头，谢今雅慌忙把枕头藏在身后。
　　江铭旭刚把手机递出去，谢今雅一下夺过。
　　她总是容易心软。

　　“好了，我用就是了，你别再啰嗦了。”

　　江铭旭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像是不相信，她竟然听话一次了……
　　他没有出言说些讨厌的话，只是浅笑。

　　谢今雅呆住，她还是不习惯，江铭旭向她投来的温柔微笑。

　　他这样一个从小到大，桀骜不驯，只用拳头说话的人。
　　现在，怎么会和优雅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

　　柔情似水，此刻他没有一点攻击性，不知情的人会以为。
　　在她身前的，是一个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的绅士。

　　“其实，虞明辰这个名字，只是我在国内暂时的化名。今今，如果你喜欢，可以叫回我原来的名字。”
　　“只是为了避免麻烦，不要在外人面前提起，我原来的名字。今今，你可以做到吗？”

　　谢今雅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她注视着他，他的桃花眼里像是装满细碎的星光，仔细一看，又是蕴藏一池湖水。
　　他此刻的温情，是潋滟的湖光。

　　她忍不住朝他迈向一步。
　　其实，她喜欢江铭旭温柔说话的时候，话音沉稳，让人莫名感到安宁与安心。
　　她想要靠近，想要离他更近一点。

　　他柔和的话音，是谢今雅无法抵挡的眷恋。
　　如果是命运怜悯她这七年日复一日的等待，才换来江铭旭从未有过的温润。
　　那么她求之不得。

　　七年，众叛亲离的他，没有长成一个暴虐的人，有着正常人的喜怒哀乐。
　　就算嘴上不饶人，那也是他成长的底色。

　　她比他自己，更明白他消失这几年，会面临怎样的境遇。
　　眼角一阵干涩，谢今雅抬手触摸，原来不知不觉。
　　眼泪又夺走她的情绪。
　　分明是件高兴的事，她不可以哭。

　　一只宽大的手，突然抚上她的脸庞，皮肤的毛孔震颤，令人贪恋的炙热温度。
　　是江铭旭的手，她没有退后。
　　他勾着食指，在谢今雅的眼角轻轻拂拭，替她掸去眼角的泪水。

　　“我怕你了，随你吧，你想叫哪个名字都行，别为难你自己。”
　　他以为？她哭了……
　　只是为了这样一件小事吗？
　　说起名字，谢今雅撇着嘴。

　　“喂，江铭旭，不要再叫我小名了好不好？我已经长大了。”
　　“不行。”
　　“为什么？”
　　“我不想和别人共用一个名字叫你。”

　　江铭旭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他放下手，站起身。
　　她的头顶只够到他的下巴，谢今雅不得不抬眼，才能看见他的眼睛。
　　江铭旭又低头，缓缓地凑近谢今雅的脸。

　　“哪怕你老成白发苍苍的老奶奶，你也是当年那个爱哭鼻子的今今。”
　　“从来都没变过，现在也一样。”

　　“可是……”
　　谢今雅垂下眼眸，想起制服小偷那会，他看见自己拿雨伞去惩罚小偷，他那时候的口型。
　　不是说，你变了?

　　“可是什么？”
　　江铭旭见她逃避，久不言语，他握住她微微抖动的双肩。

　　“那你告诉我，在我打小偷的时候，你和我说了什么？”
　　谢今雅的声音有些颤抖，她鼓足勇气，才问出这个话题。
　　不知为何，她想捂住耳朵，她怕从江铭旭的口中，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

　　江铭旭放开了她，他摸着下巴，想了一会。
　　“难道我夸你做的好？你也会不高兴？”
　　他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对着谢今雅夸张地说道。
　　“原来？你还是喜欢我批评你？”

　　可谢今雅并没有如他所愿，做出被逼急之后，张牙舞爪的样子。
　　她平静地站在原地，抿着嘴，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她的脸庞。

　　原来，他从来没有说她变了的意思。
　　她细想那时候江铭旭的口型，的确像是做得好……
　　是她多心了。

　　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潜意识里，无比渴望江铭旭的认同。
　　一点点名为否定的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如临大敌。

　　谢今雅世界的全部，是由某种信念筑起的城堡乐园。
　　一念之间，就可以把城堡变成废墟，一切化为乌有。
　　此刻她明白了，那种信念，来自何方。

　　“好了，别哭了，等会你那个学长，该说我欺负你了。”
　　他拿着纸巾，给谢今雅擦眼泪，一边说道。
　　“还说不叫你的小名，我看小名前面还得加个前缀。”
　　“就叫爱哭鼻子的今今，虽然是长了点，但我觉得还挺顺口，你觉得怎么样？”

　　谢今雅破涕为笑，“江铭旭，你又笑话我。”
　　她撒气，一拳打在江铭旭的胸口，指关节却被震了一下。
　　他的胸膛是厚实的肌肉，她的手仿佛落在了石头上，有些疼。

　　没想到他这副温文尔雅矜贵公子模样的背后，还有着健身的痕迹……
　　怪不得他敢单枪匹马，面对拿刀的小偷。

　　谢今雅以为，他来救她，是他初中时候学来的蛮气未改，只是一腔孤勇。

　　原来，他有十足的底气……

　　“干嘛这么看着我？是崇拜我？还是手锤疼了？”
　　江铭旭去捞起她垂下的手，谢今雅没有让他得逞，只是后退一步，避开他关切的视线。

　　她哪里有崇拜过他，他是个逃兵。
　　一逃就是七年，她怎么可能会崇拜他？

　　谢今雅握紧手里的手机，她不知道该看向哪里，忙慌地故作嫌弃地说道。
　　“你这手机，是不是没电了？怎么也用不了？明总难道不知道带一个新手机的吗？”

　　江铭旭弯腰捡起滑落的西服，轻拍去灰尘。
　　看着她笨拙地把每个指头尝试一遍，鼓着嘴，脸颊殷红。
　　她不像是解密，像是赌气。

　　“没有录你的指纹，你怎么打得开？”
　　他抢过手机，三两下打开了。
　　“还有，密码是2021。”

　　谢今雅抬眸，眨着眼睛，不解地问他：“为什么是这个？2021是明年，还没到呢……”

　　“因为你喜欢明天的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