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考试那天会下雨》小猫不蕉绿

21、失控

　　东兰公寓4212室，房间虽小，五脏俱全。
　　平日里整齐的客厅，此刻堆满了像小山一样的零食。
　　昏暗的灯光下，洁白的幕布放着一部老旧的电影。

　　女孩子穿着蓝白的校服，奔跑在暴雨之中。
　　她拼命所追逐的，是一辆逐渐远去的汽车。
　　车上的男孩子频频回头，可大雨磅礴，他只看到车窗上，如瀑布一般倾泻的水流。
　　以至于那个女孩摔倒在雨里，也根本无人问津。

　　谢今雅一个人窝在柔软的沙发上，出神的看着。
　　她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含着水花，手里那包青柠味的薯片，早已被她捏得粉碎。

　　啪的一声，一个重物从天而降，挨在谢今雅身上。

　　沈晴云一把抢过谢今雅手里的薯片，晃了晃。
　　里面早已没有成片薯片中空的声响，只有顺着重力流淌的碎块。
　　“我最爱的口味！都被你捏碎了！”

　　谢今雅目不转睛，只是往后挪了挪屁股，给刚洗完澡的沈晴云让出一点位置。

　　沈晴云撕开袋子，抬头看着屏幕上的影片，才看了一秒，她一下失去兴趣。
　　“从上大学第一天起，你就一直在看这个片子，真的有这么好看吗？”

　　见谢今雅没说话，就知道看入迷了，没空理她。

　　“明明是国产大烂片，评分又不高，真不懂你的审美……”

　　谢今雅其实听见了沈晴云的吐槽，只是懒得争辩。
　　她爱看的，也只有这一段罢了。
　　别的部分，的确是大烂片……

　　“好累……”谢今雅身体向后靠，瘫坐在沙发上，全身酸痛，下一秒就想睡过去。

　　“我看完了，换你爱看的综艺吧。”

　　进度条才过半小时，这就不看了？
　　沈晴云打量着已经洗过澡的谢今雅，面色红润，但眼里无光。
　　看上去比她上了一天班，还累。

　　“喝水。”沈晴云贴心地给她递上水杯，坐在沙发上，卷起腿，盘坐着。

　　“吃过了药，肚子没这么痛了吧？”
　　“还能忍。”

　　沈晴云随便地放着搞笑综艺，谢今雅却累得睁不开眼。

　　她穿着沈晴云的粉色睡衣，手臂裤腿空空荡荡的，非常地不合身，倒像是加大几号的睡袍。
　　沈晴云换了一套蓝色的睡裙，额头还夹着夹子，说是可以保持头发蓬松，增高颅顶的。

　　谢今雅手里握着水杯，见沈晴云看综艺笑得开怀。
　　她也忍不住跟着她笑，把杯子放回桌上。

　　她们久违地依靠在一起，缩成一团，就像在大学寝室的时候。
　　四人间的周末，剩下两个舍友是本地的回家，只留她们两个小镇女孩相依为命……
　　除了去图书馆，就是看剧，逛街……

　　谢今雅的所有时间，除去外出兼职，都给沈晴云挥霍了……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沈晴云，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沈晴云来京西市实习一个暑假，皮肤倒是越来越好，精气神也比在学校的时候有干劲。

　　三月不见，她是愈发成熟，不仅是穿着打扮得更时尚，也长了点防人的心眼。

　　谢今雅看着她这张美丽的脸，就忍不住想问她。
　　关于她被上司骚扰的事。

　　*
　　银灰色迈巴赫疾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
　　世界的喧闹隔绝在车外，车内只有听起来舒缓的钢琴曲。
　　遇上了红灯，车慢慢停在白线之外。

　　江铭旭单手扶着方向盘，眼睛撇向副驾的盒子。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那断了半截的风铃。

　　那是他专门让人，定制的家乡工艺品。
　　也是他，顶着任梅代的嘲笑，一根一根挂上去的。
　　只是，他好像把惊喜搞砸了……

　　江铭旭合上眼眸，薄唇微抿，他萎靡地后仰。
　　和那些满腹诡计的老头斗智斗勇，也比不及和她的这次糟糕的相见。
　　更费脑筋……

　　他想做的，只是想让她这趟京大之旅，少一些落榜的难过，多一份一定会开心的惊喜。

　　这个世界上，江铭旭能给予的。
　　一份她绝对不会拒绝的礼物。

　　那就是自己还活在世上的消息。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冒险了。
　　可是，事情并没有他想象地那么顺利。

　　融入骨血的思念，在重逢的那刻，可以让人获得发狂的欣喜。
　　如影随形的，也是物是人非，一切都回不去最初的感伤。

　　另外，这是他对她旷日持久的欺骗……
　　她那样一个倔强的人，怎么可能，容许他欺骗了她。
　　整整七年……

　　也许，她认出了风铃，是她扯下了。
　　也许，是她用这种方式和自己割舍……

　　心口一阵隐痛，江铭旭轻轻地捂住，压抑得他呼吸像是停滞，就连眼前红灯变动的秒数，都异常地缓慢。
　　这就是心痛的感觉吗？

　　江铭旭握紧了拳头，骨节作响，青筋冒起，却忍不住地颤抖。
　　手背关节处的伤口还能看清丝丝殷红。

　　新伤旧伤都在一只手上，江铭旭松开拳头，却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他想起谢今雅不认输的脸，他也不明白，为何？
　　她不需要他，会让他如此失控……

　　*
　　谢今雅想了很久，哪怕综艺里的明星多搞怪，也没让她发笑。
　　倒是身旁的沈晴云，恨不得笑得整栋楼都能听见。

　　“晴云……”
　　谢今雅轻声地呼唤她的名字，沈晴云转过头，嘴角还挂着薯片碎屑。

　　“咋了，干嘛这样看着我？”
　　她猛地凑了上来，“你是不是有话和我说？”

　　“没……没事，看完这集，睡觉去吧，快十二点了，你也累了……”
　　她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谢今雅心虚地憋出一个笑，沈晴云也没多问，坐了回去。

　　墙上的时钟不知不觉指向了零点，谢今雅卷紧了毯子，无神地盯着色彩滚动的荧幕。

　　三月不见，沈晴云今天高兴得像个孩子。
　　谢今雅不想扫兴。

　　怕提起那个对沈晴云动手动脚的上司，会让她惊恐得睡不着觉。
　　要想解决问题，也不缺重逢的这一晚上……

　　谢今雅正想着如何帮沈晴云解决这事，耳旁的笑声突然停下。
　　沈晴云关了投屏，她站起来开了灯，又走过来拉着谢今雅起身。

　　“睡觉啦！”
　　“你不看了？”

　　沈晴云笑眯眯地牵着她，目光狡黠。
　　“综艺哪有八卦好看，今晚我可是憋着，没问你，等会快老实交代，今天的事！”

　　“那刚才看综艺为什么不顺便问我？”
　　“你困得跟个猪一样，让你好好休息，才能和我说事无巨细地说，比如……宋青繁学长……”

　　原来沈晴云打得是这个注意……
　　谢今雅噗嗤一笑，她老觉得今天忘记了什么事。
　　现在想来，是沈大小姐的“言行逼供”。

　　沈晴云迫不及待地拉着她的手，两个人打打闹闹地进了卧室。

　　卧室里摆着一张靠墙的小床，床尾是白色的衣橱，吊着一个水晶球，像是装饰物。

　　正对面放着一张化妆桌，东西乱摆着。
　　镜面倒影着窗外城市隐约的灯光，旁边的窗帘没拉，随风而动，是一整面干净的落地窗。

　　站在窗边，俯瞰下去，灯火连绵，金光灿灿。
　　世界踩在脚下，心底有种征服的错觉……
　　谢今雅推开了窗，探头出去，只觉得神清气爽。

　　“我都不敢往那边走太近……”
　　沈晴云在她身后，整理着床铺。

　　谢今雅拉上了窗帘，水晶球反映的亮光，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这是什么？”

　　沈晴云回头，看见谢今雅手触碰着，解释道。
　　“那是舍友送我的礼物，好像是个氛围灯，我见好看，就挂起来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谢今雅不再去看，只是环顾沈晴云的床，简直称得上杂乱无章。

　　床上胡乱地放着iPad，还有一些小玩偶，甚至还有她的化妆品。
　　一看就知道是早上出门太急，随手放的。

　　床铺倒是比大学寝室的床大的多，两个人挤挤还是能睡下的。

　　沈晴云开了床头的一盏昏黄小灯。
　　两个人挤上了床，谢今雅靠着墙壁，沈晴云则躺了下去。

　　她的大波浪长发占据了整个枕头，手里把玩着发尾，她盯着谢今雅。

　　“话说，你东西拿回来了吧？小偷竟然会抢你？穷学生有啥好抢的，怕不是？见色起意……”

　　谢今雅被逗笑，“要是你走在那，说是见色起意被抢，比较有信服力……”

　　她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女生，没有沈晴云，见过一眼，就无法忘怀的美貌。

　　沈晴云撇嘴，可嘴角挂着笑意的。
　　“听到你进医院，我差点就找理由从公司出来了……可惜啊……”

　　谢今雅听出她话里的埋怨，像是在怪她没给她机会翘班。

　　“就算我让你来了，你真敢出来？”

　　沈晴云拍了一下谢今雅的大腿，又把手架到脑袋上。
　　“要是平时呢，我还是敢的，但是今天，不太敢。”

　　“为啥？”
　　“有大人物来了，听说是董事长的侄子，国外留学回来，成了我们集团总裁……传闻高得像男模，脸也很妖孽……”

　　谢今雅竖起耳朵，坐直了身体。
　　她脑海里不知不觉，浮现了江铭旭的身影……
　　她一定是疯了……

　　谢今雅将信将疑，“你亲眼见过了？都没听你用过妖孽这个词……”

　　“没见过……人家到哪都前呼后拥的，我只是个小部门的实习生，哪能看得见……”

　　沈晴云突然撑起半边身体，看着谢今雅，神秘地说道：“不出两三天，等他来公司，不就知道了传言是不是真的了……”

　　她眼睛里写满了期待，还是第一次见她这幅模样，谢今雅摇了摇头。

　　不愧是同性相吸，当然这个同性指得是样貌。
　　要都是帅哥美女，在人群里总是第一时间在意对方的颜值水平的。

　　“诶？”谢今雅突然想起，沈晴云还有个舍友。
　　“你舍友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她不是和你同一个部门吗？”

　　沈晴云拿起手机，手指翻动着屏幕，“今天她应该出差回来了，你看，她说得就是今天。”

　　她把聊天记录推了过来，谢今雅看见了她同事的名字。
　　市场一组组长方天薇。

　　“你舍友是你组长？”
　　谢今雅倒是没有细问过沈晴云的舍友，只知道是她的女同事。

　　“咋了？”沈晴云察觉谢今雅的惊讶。
　　“她对我很是照顾，还是她邀请我来合租的，不然，我一个人还付不起这里的租金……”

　　谢今雅听着点了点头，想起客厅里井井有条的一切，就知道不是沈晴云能做的事。
　　想来她那位舍友方天薇，是个做事有调理的女孩子。

　　沈晴云给方天薇发了消息，可是对方没有回复，“要不我给她打个电话吧？”

　　谢今雅：“算了，说不定人家有别的安排呢。”

　　沈晴云低头想了想，又把手机扔回了床头。
　　“说的也对，出差回来，人家说不定要去见男朋友的，我还是不要当电灯泡好。”

　　她又躺了下去，像一条累瘫的咸鱼。

　　谢今雅靠近她，脸上带着坏笑。
　　“我们沈大美女，这三个月，难道就没有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