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白衣轻裘

2、第 2 章

　　轻轻推开门，眼睛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身体陷入一个紧紧的怀抱之中。
　　闷闷的声音从后脖颈传出，“怎么了你，今天不开心吗？”哀怨的语气似乎传达着声音主人的脆弱，但那人是在不老实的用嘴唇摩挲着他的后颈。
　　“别闹。”他挣扎着，反着用手去推开那人。
　　一股热气喷在后颈上，那人的声音孩子般的委屈道：“没闹，我想你了。”他一愣，不过立刻加大力气推开身后的人。
　　转身对上那双狭长的眼睛，胡难之一时之间有种缴械投降的冲动，自己并不是没有自制力的人，可为什么对这个人每次都是一忍再忍呢。
　　“若朴，我受够了。”他终于开口，终于把这句话散在空气之中。
　　“哦？”雷若朴眯起眼睛，抱起双臂，上下打量起胡难之。因为刚才的挣扎额头的发垂下一些，软软的搭在眼睛上，眼睛含着复杂的神情闪烁在其中。雷若朴彷佛有点看不透他了。今天的胡难之穿着一套深咖啡色的西装，量身裁剪的呢料裤贴在修长的腿上，笔挺的衣服修饰出挺实的肩膀，雷若朴知道西服之下的胡难之有着轻微的溜肩，一想到衣服之下的胡难之，呃，雷若朴觉得对话没办法进行下去了。
　　“你觉得哪里不行了？”雷若朴轻轻握住难之的肩头，“说走下去是你，说受够了的也是你。”雷若朴抬起胡难之的下巴，强迫他看自己的眼睛，之后一字一顿的说：“你到底想怎样？”
　　看着他眼中不可读的光，胡难之心中翻滚着千思万绪却不止从何开口。是的，刚开始的时候他并不知道怎么会对这个男人产生好感，并且就这么不清不楚的和他开展了这段关系，二人都是计划不代入情感的去享受感官的享乐。可是从什么时候自己开始动摇了呢，开始变得去计较雷若朴的脸色，计较他和哪位女士交谈，计较他对自己的语气、眼神、甚至每一个轻微的面部表情的改变。那时候的约定是男人之间的玩笑和相信自己不会深陷的自信，可发展到现在，自己却输得一败涂地，为什么自己这么没用！每次都想好了分开的理由，面对面的时候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甘愿一次一次地看着他不沾片草的潇洒，而自己却独自懊恼。
　　盯着胡难之渐渐眯起的眼睛，雷若朴猜不到他的想法，摇着他的肩膀问道：“还没想好吗？真够迟钝的。”
　　胡难之张开嘴，其实今天最不开心的原因就是雷若朴那句玩笑话，那句不好龙阳。这让他深深迷惑，雷若朴到底是怎么对待他们的关系的，有时候他觉得这个人并不是不在乎自己，却一直没有肯定的表示过什么，那这段关系那人到底应该怎么定义呢？一边是持续的欢乐，转身过去却又是事不关己的冷漠，这种刻意经营的冷漠就是对这段感情最好的诠释：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对吧，一直是自己想得太多了，是自己傻掉的。难之不由得在心底讥笑自己，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说：“今天你来有什么事？”
　　“我不说我想你了嘛。”雷若朴把头埋进胡难之的脖颈之中，双手抱紧这个木然思索的人。
　　“你不是送于小姐回家了吗？还有心思想到我？”
　　“看到她，才更想你。”雷若朴喃喃道，“你今天喝的真多，我担心你。”
　　胡难之这次没有推开他，用手圈过他的背，闭上双眼，就再一次辜负自己吧，就再拖一拖吧，反正离开时间也不远了，在那之前就让自己在这个苦涩世界里再继续沉沦吧。不知道自己忽然消失了，这个人会有什么反映，会恨我吗？想到这里，胡难之轻轻地嗤笑自己。只是拥抱的手更紧了。
　　感受到胡难之的拥抱，雷若朴心里有些难过，他很了解胡难之，他不愿意自己做秀，但能忍耐别人做作；同情别人伤心，却不允许自己伤感；能容忍别人放纵，却不原谅自己放任。就是这个人，三年前在相识之后和自己不清不楚的开始这段关系，那时的自己以为胡难之是一个轻狂浪荡的人，而事实却相反，难之纯粹干净得彷佛是块水晶，越了解越让人不忍心去碰触。面对这样渐渐清晰的难之，随之而来的却是自己的恐惧，那种不能把握的自己方向的恐惧，那种如深深黑洞般的恐惧一直环绕着自己，所以自己害怕了，自己退缩了。
　　“难之，我，有事情拜托你。”雷若朴虚声地说。 “什么？”难之听见微弱的声音。 “戒指，帮我保存着好吗？” “给于小姐的？”难之皱眉道。 “对，我没有勇气给他。”雷若朴看着难之的眼睛说道。难之没有抬头，不置可否。 “是不是懦夫？”雷若朴的话梗在喉咙中，像提问，也像自问。
　　“恩？”胡难之没有回答便被雷若朴用力地拥抱。
　　醒来的时候天色刚刚亮，胡难之抽出压在头下的手，轻轻转动着，麻麻酥酥的。卫生间传出哗哗的水声，雷若朴还没有走，胡难之不由得勾起嘴角，能在这样的清晨和他同处一室，难得的珍贵。他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见到雷若朴的情形，也是在这样一个清晨，一夜未睡通宵审稿的他接见这位小少爷，文章写得不怎么样，脾气倒是大得很，用一堆人名来压制他。低血压碰上低气压，结果大吵一架。那时候还真是血气方刚呢，不过也奇怪，自己那时怎么就发起脾气来了呢。最后的不欢而散让雷若朴在以后的日子里总是对他横竖挑拣。
　　雷若朴走出盥洗室就看见胡难之摇着被，一脸陶醉的微微傻笑。
　　“中什么邪呢！”雷若朴挑眉道，伸手捡起衣裳，一件一件去穿上。半天没听见答应，雷若朴回头去看他，见他还在那里笑，望着自己。傻瓜，雷若朴心底骂道。
　　“对了，”扣上袖扣雷若朴低头道，“许微音不是说这次让你写简讯吗，我可告诉你，这次千万要注意，切忌有过激言论，昨天我是说没问题，可上面查那些激进分子查的紧呢，是要准备杀杀他们的锐气了。”胡难之闭上眼睛没有应声。
　　看着胡难之一幅不关我事的表情，雷若朴脸沉了下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日子都干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