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试探的舞步与心防的裂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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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场晨光中的坦白与无声的回应后，沈宗年的宅邸仿佛被注入了一种全新的、难以言喻的空气。不再是之前那种令人窒息的紧绷或冰冷的隔阂，而是一种微妙的、敏感的、仿佛空气中都漂浮着细小电荷的氛围。每一次不经意的对视，每一次短暂的交谈，甚至只是共处一室的沉默，都染上了一层难以言说的意味。
谭又明感觉自己像踩在云端，又像是行走在薄冰之上。心里那团乱麻非但没有理清，反而因为沈宗年日复一日的、沉默却无处不在的“正常”对待而更加纠结。
沈宗年确实变了。他不再散发出那种生人勿近的冰冷压迫感，也不再试图将谭又明完全禁锢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他给予了一定程度的自由和空间，但那种关注和守护却以另一种更细致、更无处不在的方式渗透进来。
比如，谭又明发现，无论他什么时候下楼，餐桌上的早餐总是温热的，而且都是他喜欢的花样。他随口提过一句某家老字号的豆浆油条好吃，第二天早上，那份早餐就出现在了餐桌上，用精致的保温盒装着。
比如，他放在客厅沙发上看了一半的书，第二天总会发现多了一枚精致的书签，标记着他上次看到的位置。而他明明记得自己只是随手一扔。
比如，夜里他偶尔因为腿伤或噩梦醒来，打开房门，总能看见走廊尽头书房的门缝下还透出灯光，或者，很快就能听到沈宗年房间里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像是无意间路过，然后一切又重归寂静。
这些细微的、不着痕迹的照顾，像温水煮青蛙一样，一点点侵蚀着谭又明的心防。他无法再像以前那样理直气壮地生气或抗拒，因为对方没有施加任何压力，只是沉默地、固执地付出。这种好，让他感到无措，甚至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负罪感。
他开始更加仔细地、偷偷地观察沈宗年。
他发现沈宗年其实有很多小习惯。喝咖啡不喜欢加糖，但会陪他喝甜腻的热可可；看文件时喜欢用那支看起来很旧的万宝龙钢笔，指腹会无意识地摩挲笔杆；极度疲惫时，眉宇间会凝着一股化不开的倦怠，但脊背依旧挺得笔直；还有…他其实笑点很奇怪，有时看到财经报道里某个滑稽的比喻，唇角会极快地、几乎看不见地向上弯一下，那瞬间柔和下来的侧脸，会让谭又明的心跳莫名漏掉一拍。
这种观察像一种隐秘的游戏，带着负罪般的刺激和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悸动。
两人的互动也变得更加…自然，却也更令人心跳加速。
讨论方案时，因为靠得近，沈宗年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气息总会若有若无地萦绕在谭又明鼻尖，让他无法集中精神。有时沈宗年为了指出屏幕上的某个细节，会突然倾身过来，手臂几乎环住他，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廓，谭又明就会瞬间僵住，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冲向了大脑，脸颊烫得能煎鸡蛋。而沈宗年却总是很快退开，面色如常，仿佛只是无心之举。
有一次，谭又明不小心把咖啡洒在了图纸上，手忙脚乱地擦拭时，沈宗年递过来纸巾，两人的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一起。那触感如同微弱的电流，窜过皮肤，谭又明猛地缩回手，像是被烫到一样。沈宗年的动作也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目光深沉地看了他一眼，才缓缓收回手，指尖微微蜷缩。
这种若有似无的触碰和暧昧的张力，在空气中悄然累积，像不断上涨的潮水，冲刷着谭又明摇摇欲坠的理智。
他心慌意乱，无所适从。一方面，他贪恋这种被小心翼翼珍视的感觉，贪恋那份沉默却厚重的安全感；另一方面，他又害怕这背后所代表的、他尚未准备好面对的沉重感情，害怕踏出那一步后无法预料的后果。
这种纠结的情绪在他心中反复拉扯，让他时而对着窗外发呆，时而又会因为沈宗年一个无意的小举动而暗自雀跃。
这天下午，谭又明接到林晟的电话，约他晚上去一个新开的清吧坐坐，说周景深他们都在。谭又明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办公的沈宗年，捂着话筒，压低声音道：“…我问问年仔。”
电话那头的林晟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噗——哈哈哈！谭少你没事吧？出门玩还要打报告了？你什么时候这么乖了？沈总给你下蛊了？”
谭又明脸上瞬间爆红，又羞又恼，恨不得穿过电话线去捂住林晟的嘴：“滚蛋！你才被下蛊了！我…我这是礼貌！礼貌懂不懂！”
“懂懂懂，”林晟笑得喘不过气，“那您老慢慢请示，等您圣旨哈！”
谭又明愤愤地挂了电话，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才磨磨蹭蹭地走到沈宗年办公桌旁。
沈宗年从文件中抬起头，目光带着询问。
“那个…林晟叫晚上出去坐坐，就…就喝点东西，聊聊天…”谭又明眼神飘忽，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角，声音越来越小，“…我能去吗？”
问完他就后悔了。这语气，这姿态，怎么听怎么像小孩子向家长讨要出门许可！太丢人了！
沈宗年看着他这副明明想去又强装镇定、耳根却红透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很快掩去。他沉吟了片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去哪？和谁？几点回来？”
问题很常规，语气也很平静，但谭又明的心却提了起来。他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地点和人物，然后补充道：“大概…十一二点回来？”
沈宗年点了点头，出乎谭又明意料地，并没有反对，只是淡淡道：“嗯。让老陈送你去，结束前半小时给我电话，我去接你。”
没有阻拦，没有冷脸，甚至没有多问一句。只是…要接他。
谭又明愣了一下，心里那点紧张瞬间被一种莫名的、微小的失落和…一丝奇异的甜意所取代。他“哦”了一声，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明明。”沈宗年忽然叫住他。
谭又明脚步一顿，心跳莫名加快，回过头。
沈宗年看着他，目光深沉，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认真：“别喝太多酒。注意安全。”
不是命令，是叮嘱。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心。
谭又明的脸又有点热，含糊地应了一声：“知道了。”然后快步离开，脚步却比来时轻快了不少。
晚上，清吧环境不错，音乐舒缓，朋友们都在。但谭又明却有些心不在焉。林晟和周景深他们插科打诨，聊着最近的八卦和生意，他却总忍不住去看手机时间。
期间有不相熟的人过来搭讪，被他心不在焉地敷衍过去。甚至有个胆大的女孩直接过来问他能不能请杯酒，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点疏离地拒绝了，脑子里莫名闪过沈宗年那双深沉的眼睛。
快到十一点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提前给沈宗年发了条消息：【快结束了。】
几乎是在消息发送成功的下一秒，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沈宗年回了一个字：【嗯。门口。】
谭又明的心猛地一跳！他来了？这么快？他一直等在附近？
他跟林晟他们打了个招呼，在林晟暧昧不清的“哟~门禁时间到了？”的调侃声中，有些狼狈地离开了卡座。
走到清吧门口，一眼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静静停在路边。车窗降下一半，露出沈宗年冷峻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谭又明拉开车门坐进去，车里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和一丝极淡的烟味——他很少见到沈宗年抽烟。
“等很久了？”谭又明系好安全带，小声问。
“刚到。”沈宗年发动车子，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他侧头看了谭又明一眼，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确认他没喝酒，脸色也正常，才收回视线，专注开车。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晚的街道上。两人都没有说话，车内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安静，却不让人觉得尴尬。
谭又明偷偷瞟着沈宗年专注开车的侧脸，路灯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勾勒出利落的下颌线和高挺的鼻梁。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
看着看着，谭又明忽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心里那团乱麻似乎又绕紧了几分。他慌忙移开视线，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心跳却失了序。
为什么…会觉得他…有点好看？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长，吓得谭又明赶紧掐了自己大腿一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一定是酒精作用！虽然他根本没喝几口！
回到家，佣人已经休息了。偌大的宅邸格外安静。
谭又明换鞋的时候，沈宗年在他身后开口，声音在寂静的玄关里显得格外低沉：“饿不饿？厨房温着汤。”
谭又明其实不饿，但鬼使神差地，他点了点头：“…有点。”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厨房。沈宗年打开砂锅的盖子，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他盛了一碗汤，放在岛台上，推给谭又明。
谭又明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汤。沈宗年就站在他对面，靠着料理台，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灯光柔和，气氛静谧得有些诡异，又有些…说不出的温馨。
谭又明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灼得他头皮发麻，喝汤的动作都变得僵硬起来。他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撞进沈宗年深邃的眼眸里。
那眼神太复杂，里面有疲惫，有关切，有一种他看不懂的、浓得化不开的情绪，几乎要将他吸进去。
“你…”谭又明张了张嘴，想问“你干嘛一直看着我”，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要不要也喝一点？”
沈宗年摇了摇头，目光依旧没有移开，反而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几分：“今天…玩得开心吗？”
“还…还行。”谭又明下意识地回答，心跳如擂鼓。
“嗯。”沈宗年应了一声，又沉默了。过了几秒，他才像是随意地问道，“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人？”
谭又明的心猛地一跳！他忽然福至心灵般地明白了沈宗年今晚反常的沉默和此刻看似随意的问题背后，隐藏着什么。
他在意。
他表面上表现得平静大度，允许他出门，甚至亲自来接，但他其实…是在意的。在意他和谁在一起，在意有没有别人靠近他。
这个发现让谭又明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麻，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隐秘的欢喜和…一丝恶作剧般的冲动。
他故意低下头，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汤，含糊其辞：“就…那样吧。也没什么特别的。”
他感觉到沈宗年的目光似乎凝滞了一下，周围的空气仿佛也沉了几分。
谭又明强忍着嘴角想要上扬的冲动，慢吞吞地喝完了最后一口汤，放下碗，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看着沈宗年，眼神无辜又清澈，补充了一句：“哦，好像是有个女的过来搭讪，不过我没理她。”
他说完，紧紧盯着沈宗年的反应。
果然，沈宗年周身那瞬间紧绷起来的气压，几不可查地松弛了下去。虽然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谭又明就是能感觉到，他…松了口气。
甚至，那紧绷的唇角，似乎极快地、微不可见地柔和了一瞬。
“嗯。”沈宗年再次应了一声，这次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轻松了不少。他走上前，很自然地拿起谭又明用过的碗勺，走到水槽边冲洗。
谭又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里那点恶作剧得逞的小得意和莫名的欢喜，像气泡一样咕嘟咕嘟地冒上来。
他好像…找到了和这个闷葫芦相处的另一种方式。
试探的舞步，在心照不宣的默契中，悄然迈出。
而心防的裂缝，也在这一次次无声的交锋和细微的悸动中，变得越来越宽。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试探的舞步与心防的裂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