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归零 ...
-
“归零、归零。”
僵硬的女声回荡在病房里，阿元噼里啪啦敲击着按键。
裴北突然间下定决心，等她赚到钱，绝对要办一张医院的贵宾卡，她受不了有人赚差价。
阿元每次拿出这个计算器，裴北就隐约觉得自己有要心梗发作的趋势。
是谁分文没挣，还倒欠一屁股债？！！
“裴北。”
阿元收起计算器，面带探究地看向她：“或者，我该叫你...薛辰？”
裴北这次发烧尤其久，从雾城回来后整整高烧了七天，阿元本来在考虑给她下病危通知书，毕竟以裴北的体质来说，这种情况着实罕见。
但阿元没找到签字的人，裴北也在第八天转醒，黑心资本家只得作罢。
裴北表情一僵，轻声道：“我不是她。”
“你的老师——黎归远，是这么叫你的。”阿元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裴北听到这个名字后，蹙紧了眉毛：“黎归远？她不是我老师。”
何梓澜挠着头，感觉自己陷入了什么循环怪圈里。
“好，”阿元懒得和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身体微微前倾，无形中朝对方施压，“薛辰，你为什么不用原来的名字？”
“裴北就是我的名字。”
祁韵沧俯身在阿元耳边说了段话，随后看了眼裴北。
阿元点头表示明白，朝房内的众人示意道：“都出去吧。”
站在病房内的队友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去。
当房内只剩她们两人时，阿元这才开口：“那么，你用自己母亲名字的意义在哪？”
裴北沉默了，她看着那个最后离开病房的清冷身影，只觉得头疼欲裂。
谁会闲得没事，拿自己亲妈的名字当假名啊！
“我没有...裴北是我真名！”她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声音里带着被冤枉的怒火。
阿元靠回椅背，双手交叠放于腿上，直勾勾注视着她：“薛辰，你最好明白一点，如果想让我们信任你的话，隐瞒是最不可取的一条路。”
这句话像一盆从头淋到脚的冰水，瞬间浇醒了裴北。
是...是啊，从一开始，她就是披着这样一个不值得被信赖的外壳，堂而皇之走进基地的。
她们对自己做的一切都有迹可循，初醒时厉允划开的手背、植入腕间的监测仪 、被强行安插到祁队手下的自己、阿元后来才交出的工资卡。
她刚刚还以为...祁韵沧是在帮自己说话。
自己明明才十九岁，为什么，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我没必要隐瞒你们。”裴北痛苦地闭上眼。
即使处在信任崩塌的边缘，她依旧在思考。
祁韵沧，你对我做的那些，真的只是演戏吗，可下意识的的举动怎么会骗人？
十九岁的裴北坐在薛辰二十二岁的身体里，思绪纷杂。
担忧可以装出来，那她看见自己醒来时的惊喜呢？也可以吗？
自己能无视祁韵沧的严厉、冷漠，但女人流露的远不止这些。
她每一次的慌乱、紧张，都是自己亲眼看见的。
她为什么要这样？
阿元双手交叠于腿上，静静看着她：“我看过任务汇报，上面对你性格的描述可不是这样。”
“她们对你一致评价为——偏激。但同时，她们也肯定了你的坚韧，我不知道这两个词是怎么组合到一起的。”
“你能解释一下吗？”
裴北一声不吭地坐在病房里，脑子里想的全是不相干的事。
阿元只当她在回避自己的问题，两人就这么相对而坐。
“我时间很充裕，你有足够的时间思考。”
“不过，接下来的问题是我私人想问的，也是我最感兴趣的地方。”
阿元的目光骤然暗了些许，她沉声开口：“薛辰，你是不是认识小年？”
......
祁韵沧双手抱胸，靠墙而立，看到阿元从病房出来，她侧头问道：“她说什么？”
阿元伸手将两侧的头发捋到耳后，长吁一口气：“别的问题她都没有回答，唯独小年，薛辰说，只在梦里见过。”
“我看她真是烧傻了。”厉允屈指推起眼镜，看到面无表情的祁韵沧后，又补充了一句，“这段时间除开训练，就不安排她外出了吧。”
“嗯，”阿元对这句话表示认可，她看向祁韵沧等人，“这段时间休养得怎么样？”
祁韵沧：“还不错。”
何梓澜：“小伤，几天就好了。”
禹迟：“我头还疼着，想再休息段时间。”
阿元望着她笑：“好啊，我会通知寻夜接替你一段时间。”
“我靠，真假啊，你不会扣...”当禹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时，已经来不及了。
阿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既然你诚心诚意地提出要求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满足你，每休一天，就多...”
禹迟一把捂住她的嘴，朝队友招呼道：“哎，正事要紧，先去会议室，之前阿元不说有事要告诉我们吗。”
“我知道你很想我们，叙旧的事先放一放，等聊完再叙也不迟。”禹迟搂着阿元就往外面走，红发几乎撒了一半在她肩上。
阿元本来就比她们矮半个头，被禹迟这么一捂，只能发出“呜呜”的抗议声，眼神幽怨得能杀人。
厉允走在禹迟旁边，淡淡瞥了她一眼：“她可能是想说，雾城那边联系过她了，还送了一笔资金过来，用来感谢你们拔除游荡者聚集地，以及解决雾城隐患做出的努力。”
“什么！”禹迟立马松手，看着阿元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惊喜，“我年纪大，经不住这种惊喜的，留到会议室说干啥呀！”
阿元恨恨擦了把嘴，一脸嫌弃地从肩上扯下几根头发：“你给我机会说了么！”
禹迟整理好衣领，正色道：“别介别介，是不是数额比较巨大，不方便说啊？”
阿元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皮笑肉不笑道：“是、哦。”
一小时后，听阿元说完情况，会议室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出声。
何梓澜率先打破僵局：“所以，考核那天的尸潮是有人刻意引来的。”
阿元指尖在地图上划过，将两处被着重标记的红圈连接到一起：“对，血迹从西北方的山脚处一直延伸到韵沧发现裴北的位置，之后就失去了踪迹。”
“我们检查过数据库，没有能和DNA对上的人员。而且，那个人也是血纹，也就能解释前哨为什么没有发现祂了。”
祁韵沧补充道：“裴北当时的情况不像和对方交手过，更接近于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制服，但我没发现外伤。”
说完这句，女人心中陡然一凛，她想起黎归远那晚和自己说过的话了。
灾厄。
细想之下确实如此，近期接二连三的突发状况都和裴北挂钩在一起，比她外勤一个月遇见的都多。
就算是末世，这些异常状况也太频繁了点。
其她人没注意到祁韵沧表情的细微变动，而是继续分享自己得知的情报。
厉允拿出一摞早已装订好的纸页：“裴北前段时间借用机房查询过一些信息，我后面通过数据恢复重新调出来了，她查过几个名字。”
说着，几份资料被分发到众人面前，“祁韵沧、薛辰、通缉编号-730，裴书之、裴婉兰、朱倩等。”
听见自己名字的祁韵沧迅速回过神，翻看那一页页资料。
“韵沧我们暂且不提，学员对我们有好奇心也正常。薛辰的资料目前查不到，但按通缉令上的照片来说，那很可能就是裴北的真实名字。”
“同时，我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厉允示意大家翻到第三页，一个学生模样的人出现在资料左上角。
众人望着那副青春灿烂的笑容，一时没反应过来。
“薛辰的母亲。”祁韵沧肯定道。
她不会忘记的，当初裴北看着这照片哇哇大哭的样子，她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厉允蹙眉道：“对，这就是问题所在。我们之前都忽略了一个问题，也是我的失职。”
“丧尸病毒是在2015年7月爆发的，而薛辰口中的裴北，死于新纪年初期，也就是2016年前。还有她查询的这几个人，全都死于2016年期间，按薛辰的年龄来反推，她却是出生在2017年的。”
一股寒意在众人之间蔓延，她们此刻只有一个想法——
见了鬼了。
2015年死的人，怎么会有一个2017年出生的孩子？！
再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薛辰之前用什么技术保存过自己的基因，可她是从哪里得知这些名字的？
就好比一个人知道自己母亲和外婆的名字并不奇怪，但再往上走的名字，谁还能记得？况且这都是在她出生之前就逝世的人！
裴北从未离开过她们的视野，除开...那次考核。
“你记得自己太姥姥名字不？”禹迟低声问身边的何梓澜。
何梓澜朝她扬了个转瞬即逝的笑脸：“我福利院长大的。”
禹迟复又看向祁韵沧，嘴张上半天，难受地把话又咽了下去。
她忘了，祁韵沧也是...
“还有这个朱倩，是薛辰‘母亲’的大学同学，几乎和薛辰‘母亲’在同一时间死亡的。”
“等等！先别说！”何梓澜大声叫停，起身将房间内的灯调亮了些，“会议室太黑了，我害怕。”
阿元一脸无语地望着这两个活宝，思考是不是该给她们也做个脑部CT。
等何梓澜回到座位，阿元敲了敲桌面，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到正事上：“傅雨已经出发去她们的户籍地阳城附近调查了，但丧尸当初是在阳城郊区爆发的，当局曾经轰炸过那里，很可能得不到任何结果。”
祁韵沧回忆着黎归远对自己的警告，最终没有将“天启”计划告诉阿元。
她轻轻叹了口气：“所以我们现在的线索，只剩薛辰。”
阿元点头道：“对，我们现在面临着两个关键问题。一，考核日的袭击者是谁。二，薛辰的真实身份。”
“前者关系到所有人的安危，后者——很可能会彻底颠覆我们对她的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