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无限期》荧垠

51、第 51 章

　　可惜现在才后知后觉，他的讨厌毫无理由可言。

　　上次在私厨那和林疏桐吵过架后，周砚钦后来给他打过电话了解情况，一方面想让他给林疏桐道歉，另一方面想多了解一下林疏桐。

　　可电话这头的林灿阳，喉咙干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居然不知道林疏桐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不知道她的喜好、不知道她的性格，甚至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最后只绞尽脑汁说了一句，“她很爱笑。”

　　长大后做的最过分的一件事就是藏了林疏桐的证件资料，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他已不大能记得当时的心情，但他记得，林疏桐哭得很伤心，本来他有想过要还给她资料，但林疏桐转头就让爸爸买了一套房给她，于是他又狠下心，继续讨厌林疏桐。

　　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在私厨那知道林疏桐跟他没血缘关系后，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恼羞成怒，甚至向她泼茶水，后来回去之后他无数次复盘，还是想不明白他当时的动机是什么。

　　他平日里就不是会对女生动手的人。

　　至于是什么时候产生要对林疏桐道歉的念头，大概是跟爸爸的一次聊天后。

　　一旦产生这个念头，林灿阳就愈发记起小时候的事，一边回忆一边反刍，才慢慢醒悟，原来小时候的他是那么蠢与坏。

　　于是两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盘旋，心理上不想回家遇见林疏桐，理智又告诉他得回家跟林疏桐道歉。

　　但是多年的相处，导致他跟林疏桐的每一次见面都是夹枪带棒，已经不能同一般家人或普通朋友那样聊天。

　　醒悟过来后，林灿阳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本来他也是个这样的人。

　　于是回家的频率多了起来，只遇见林疏桐一两次，但道歉的话说不出口，林疏桐也不想跟他说话。

　　等着等着，来到了春节，林疏桐肯定会回家吃团圆饭，这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林疏桐已经走到阳台的椅子上坐下，瞥见林灿阳面无表情还杵在原地，好像一尊不会动的石像。

　　她打了个响指提醒他。

　　林灿阳浑身一动，将手从口袋里抽出来，走向阳台，在林疏桐对面坐下。

　　林疏桐没给他一个眼神，目光停留在后院的秋千架上，她要等林灿阳先开口。

　　林灿阳循着她的视线望向楼下，也看见了那架秋千。

　　“对不起，小时候破坏了你的秋千。”

　　“难道你要把小时候做过的事都一一拎出来道歉吗？好像没有这个必要。”林疏桐将头正过来，盯着林灿阳，她现在内心无比平静，“能说说为什么要对我那么过分吗？”

　　她在家里不争不抢，老实本分，从不逾矩，即使是仇人的孩子，看到她那么懂事，或许还会放过她一马，但林灿阳从来没有对她好过几次。

　　林灿阳靠着椅背，双手交叉放在膝头，视线却还是望着楼下，眼里闪过一丝纠结，是要全盘托出还是有所隐瞒。

　　把心剖出来赤裸裸放在台面上，还是需要很大的勇气，好像到了而立之年，也还是像青春期的少年一样，紧张，彷徨，自尊心强得要命，无法开口。

　　林灿阳叹了口气，想起最近发现的一件事，还是决定好好缓和一下跟林疏桐的关系。

　　“你第一次进家门时，那时我妈妈刚刚去世，而你喊我爸爸为爸爸，你们的动作亲密无间，我理所当然地认为你是私生子，你开心地叫我哥哥，在我看来，你是在跟我耀武扬威，我沉浸在失去妈妈的痛苦中，以为以后只能依靠我爸爸，而你猝不及防闯进我的生活，我以为你要来抢走我爸，所以我开始讨厌你。”

　　这是林灿阳讨厌林疏桐的源头，如果当时他没有沉浸在痛苦中，或许情况不会变得那么糟糕，他不会将自己的痛苦发泄在快乐的林疏桐身上，如果她晚来一段时间，或许他们能够好好相处，他会开心有了一个可爱的妹妹。

　　但错误的相遇时间，开了一个坏头。

　　人沉浸在痛苦与悲伤中，很容易对身边幸福与快乐的人产生敌意。

　　林疏桐回忆起他们的第一次见面，确实很不愉快，那时林灿阳就让她滚出去。

　　当时她才六岁，什么都不懂，但那时是快乐的，即使后来被林灿阳欺负，她也一直忍气吞声，而且林卫东告诉过她，家里的气氛有些低落，希望她热情活泼一点。

　　她也并不知道林灿阳的妈妈刚刚去世，于是才会叽叽喳喳跟在林灿阳身后，没想到却增加了林灿砚对她的敌意。

　　知道自己与林卫东没有血缘关系后，她其实崩溃了一段时间，不知道家长为什么要瞒着她跟林灿阳两个人，即使没有血缘关系，她寄养在林家，好像一样能读书。

　　后来她努力回想六岁之前的事，原来是自己一直在缠着妈妈问她怎么没有爸爸，她无数次表达了想要爸爸的想法，连生日愿望都是许愿有一个爸爸，可能妈妈就是被她缠累了，于是将错就错，在她第一次见到林卫东就喊他爸爸时，他们两个人并没有纠正她的叫法。

　　林卫东也允许她叫他爸爸。

　　这是大人对她一个小小的善意，也确实弥补了她童年的一个遗憾。

　　只是间接伤害了当时刚刚失去妈妈的林灿阳。

　　所以林疏桐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完美的受害人，分析归分析，林疏桐还是不接受林灿阳对她所做的一切。

　　她接受不了实实在在的恶意。

　　“你因为这个理由讨厌我，我能理解，但我无法原谅你做的错事，希望你也能理解。”

　　林灿阳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卑微下来，“对不起，做了很多让你伤心的事，你想要补偿我都可以给你。”

　　林疏桐摇摇头，“院子里的那架秋千，就算你将划痕修补完善成新的一样，也恢复不了我小时候的心情。你意识到自己做错事了就行，道歉对我无济于补，你本来就没将我当做你的妹妹，以后也跟陌生人一样相处就好。”

　　林疏桐说完这番话，都有点佩服自己，能心平气和坐下来和林灿阳面对面聊天，放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自从他害自己跟理想院校失之交臂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看见林灿阳就在心里骂他，后来慢慢调理，在新学校过上美好的生活才将这件事淡忘。

　　林灿阳顶了下腮帮，心里蓦地腾起一股无名火，有点像是被戳中心事后的无能为力，或者是他在林疏桐面前总是不能好好地收敛脾气。

　　一张嘴就想冷嘲热讽回去。

　　他极力控制住内心的烦躁，“如果你还想出国留学，我给你出资，或者你想要房子，我给你买。”

　　他闭口不谈他们的亲属关系，以前在同个户口簿他不想承认，现在知道林疏桐分离出来而且他们也确实没有血缘关系，他反倒有点想认这个妹妹。

　　林疏桐笑出声，笑得没心没肺一样，“我如果想留学，早几年就出去了，还用等你出资，我现在不缺钱，不过，”她笑完弯下腰，手撑在腮边，看着林灿阳的眼睛，“房子嘛，我不嫌多。”

　　她原以为会不想要林灿阳任何一点东西，但今天仔细一想，不要白不要，以前受了那么多委屈，凭什么让林灿阳轻飘飘一句道歉就盖过去。

　　“房子不是你自己赚的钱我不要，还要全款。”她笑眯眯补上一句。

　　她知道林灿阳最近在研发新品，投入大量资金，可能自己身上没剩多少现金，她就是故意这样说，她就是要为难林灿阳。

　　为自己出一口气。

　　林疏桐其实大可以再提些过分的要求，但她又不想跟林灿阳过多相处，于是林灿阳自己提出的补偿房子，她就顺势借着下台阶。

　　而且她根本不知道林灿阳的为人，以她浅薄的认知，林灿阳此人有点易激偏执，她对他实在有点心理阴影，怕过分的要求会惹怒他。

　　“可以。”林灿阳对上她清澈明亮的眼眸，第一次想从林疏桐眼里看出点什么，但那双眼眸漂亮归漂亮，里面什么情绪都没有。

　　答应后，明明应该如释重负的，却没由来的产生一股失落的情绪。

　　他内心好像隐隐地希望林疏桐能跟他大吵一架，或者埋怨呵斥他一顿，而不是像这场平淡毫无波澜的对话一样。

　　林疏桐注意不到对面一点情绪，即使视线短暂停留在林灿阳身上，注意力也放在别的地方。

　　她本想给房子设个期限，但房子的事是她心血来潮，她毫无头绪，因此只能先放下，至于要不要再次认林灿阳为哥哥，她此时也毫无想法，看见林灿阳这张脸，她好像还是讨厌的，跟他和解这件事，也不是一次沟通就能解决的，反正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亲人，就等以后再解决。

　　至少以后见面时，不用再相看两厌，势同水火。

　　“没什么事你就可以离开了。”

　　林灿阳知道林疏桐在赶他走，他起身后又干巴巴地问了一句：“你跟周砚钦在一起了？”

　　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却充满笃定。

　　“这不关你的事。”林疏桐目光锐利地盯着他，作了个手势，“请吧。”

　　林灿阳走到房门口，突然想起一件事，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告诉林疏桐，但他无法保证林疏桐听完会是什么反应，有可能生气，有可能伤心，甚至更坏的结果，她会主动离开家，哪种都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还是瞒着吧，他回头看了一眼还在阳台上的林疏桐，出去时将房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