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之巅》wh1t3fm

1、history of risk

　　雨在退。堤岸一侧的长街沿河而建，灯影在水面上拖出金色的纹路。街角的石阶向下，有一道镶着铜钉的黑门——门楣刻着三个字：流沙馆。

　　这里白天是艺术拍场，夜里则是“换面场”。货不是画，不是珠宝，而是城市生存的牌面：泊位的夜间通行权、仓层的使用期、农产冷链的低温时段、以及电网的应急配额。每一样，都能在险年改变一条街、甚至一整片城区的命运。

　　馆内灯压低，环形沙发围着矮台。墙上挂着几块深木牌，字迹金亮——火年、停航年、塌面年、虫潮年、断电年。每块牌下刻着年份与地点，像伤疤一样被镶进木纹。来这的人都懂：价不是凭空定的，要看它的风险史——谁在险年里撑过，谁才有资格开口。

　　顾写踏进门，步子平缓，伞递给前厅的少年。她没看周围，眼神落在正中央的那块虫潮年木牌——去年夏天，北坝水线全溢，河口虾塘、上游稻田全废，那次冷链的低温时段被炒到比泊位还高。

　　梁帧从侧门出来，笑得恰到好处：“顾小姐，今晚先走流程。”

　　顾写点头。她的身侧，宋澈一步落后。她穿深色西装——哪束灯被遮，哪扇门开合的频率不对，哪只杯沿被换，她都看得到。

　　梁帧把货讲清：“今晚的主货——三号泊位夜段通行，附带对岸二层仓的钥匙条。拿泊位就签钥匙。钥匙里有条保序——这边一换手，那边原位续接，不跳队。”

　　场内低语一顿。保序像一根细线，拴住两端，上手人握着别扭，下手人也抢得费劲。

　　第二排的秦牧林举牌，价抬得干脆。他看向顾写，像是在试探。新进场的资本喜欢先搅浑水。

　　牌刚落下，场内的空气像被拧了一下。几个人的手停在合同页上，眼神同时转过去。

　　“顾小姐，”秦牧林的声音带笑，“要跟一轮么？”

　　顾写的目光没看他，先落在泊位图上。指尖轻敲三号夜段那条黑线——两下，像在数节拍。

　　“暗流偏西，水速三点八。你拖一船冷链货进港，凌晨两点才卸完。”她抬眼，像是随口提醒，“保质期里，半天就没了。”

　　秦牧林的笑纹浅了一分，像在权衡。

　　顾写接着说：“你要泊位还是要钥匙条？泊位是路，钥匙是锁。桥面没修好，你锁再亮也开不了。”

　　意思是，桥没通，你这船货出不了港。

　　场内传来一声低哼，不知是笑还是冷气声。

　　秦牧林的笑意淡了一分，像是在权衡。

　　“顾女士是在替我决策？”

　　顾写淡淡地抬眼：“不是。我只提醒你——你坐的牌桌，没那么多救命的筹码。”

　　宋澈站在她右后侧，像暗影一样收拢了那条通道，没人敢再往前一步。

　　顾写收回视线，伸手将桌上的标牌转向自己，指尖停在最后一项：南埠二号电缆的维护权。

　　这是她来这里的目标。

　　那段电缆看似只是港区一条备用线，可在去年“断电年”里，它替半个南岸撑了整整三天的电。谁拿到它，就能在能源分配表里占一个永远的优先位。

　　顾写直接把文件抽过来，用笔点在那行字上：“我要这条线。”

　　场内有人愣了一下。这个会本来是谈泊位和冷链时段的，没人想到她盯着的是备用电缆。

　　贺槐清了清嗓子：“这线得能源那边批——”

　　“你打电话，让他们批。”顾写没抬眼，“桥没修好之前，我保他们柴油和低温链不断。换这条线。”

　　辛禾忍不住插嘴：“电缆动了，北面泵站会掉功率。农场用水谁担？”

　　“我担。”顾写抬眸看她，“你农场的水配额我签保到月底。到期前你不许转给别人。”

　　辛禾指尖在茶盏沿上转了一圈，没接话。

　　顾写轻轻一笑，把笔丢回桌上：“你要是觉得亏，可以现在出价和我抢，反正今晚谁也拦不住我。”

　　这话落下，场里安静了一瞬。有人试探性地往后靠了靠椅背。

　　港务代表看着这一幕，笑得有些无奈。

　　顾写站起来，捏起那份文件，像收走一枚理所应得的筹码，“我拿到的，就不会放回去。”

　　她转身往外走，鞋跟在木地板上敲出干脆的声响。

　　长廊尽头，风带着江水腥气灌进来。今晚，她要的东西已经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