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塔斯曼冰川消失之前》执笔十二画

50、说出来吧，别折磨我了

　　“虽然现在不想了，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和你说一下我的状态，然后你自己决定我们合不合适一起？”
　　陈宇淇的心倏地凉了一截，刚刚才听到还算不错的消息，结果林芊潼忽然就给他丢了个转折，他有种坐过山车的感受，心拔凉拔凉的，后背也窜着风。
　　气息微重，他道：“你说吧。”
　　“我这个人安全感不足，很不足，所以在发生一件我觉得没有把握，很不控的事情时，我会很想逃离。在收到翁可妤的信息时，我就是这样的感受，但我又想起了之前答应过你的，所以我逼自己要去见你，见面后我们聊聊。可是到了之后，看到你我又没了勇气，我的脑子是混乱的，我不知道要和你从何谈起，我怕我语无伦次在一种乱七八糟的情况下和你发生奇怪的争执，也许到最后都无法很好地解决问题，但我们彼此却都因此受伤了。我感到害怕，所以在你快醒来之前我选择了逃跑。”
　　林芊潼慢慢闭上了嘴巴，她抿着唇看着陈宇淇。
　　“说完了？”
　　她微微点头：“暂时是。”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选择说出来了？”
　　“因为我们如果要继续走下去，我就得说出来。”
　　陈宇淇的心情复杂，他一边觉得难顶，但另一边却还怀着庆幸。
　　林芊潼愿意说，而且愿意说这么深，说这么多，这证明他们之间的问题还没有那么糟糕。
　　想到这，他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那我也有必要告诉你这个。”
　　他低头，拉起林芊潼的手，一点点摩挲，然后最后把她的手完全包住。
　　温热的掌心透出的温度传递到林芊潼的手心。
　　“我和她有合作的关系，他们家和我们家也有一些联系，所以我不好说我们以后会不联系，但我和你保证，我对她没有任何感觉，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
　　风一点点吹过来，带着点潮湿的气息。
　　陈宇淇看林芊潼没有动嘴的意愿，看到她望着自己越发深沉的眼睛，知道她一定是在思考，在琢磨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
　　她没有完全相信。
　　可他也不纠结这人到底信还是不信，毕竟人与人之间深交需要时间，况且林芊潼还不是个普通人。
　　她是个心思敏感但却安全感不足的人，面对信与不信这样的问题，要多加考虑也不足为奇。
　　她不逃了，选择面对了，这就是目前最好的结果。
　　这样一想，他握紧了林芊潼的手：“好冷。”
　　霎那间，她的表情有了微小的变化。
　　她的眉头轻轻挑动，偏着头，看他：“冷？不会啊，你的手很烫。”
　　“我是说你。”
　　说着，他拉起她另一只手，发觉到她手指传来的凉意，他不觉眉心拧起。
　　他先是用自己的掌心将对方的手指以及掌心焐热，然后再把林芊潼的手合十，之后他的两只手将她的手牢牢包住。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嗯？”见林芊潼太久没出声，他把视线从她的手转移到她的眼睛那里，然后又看向了她的唇。
　　林芊潼唇角有一点点向上的弧度，他怕自己看错了，脖子往后移动了点，才觉得自己看得更清了些。
　　那的确是笑的弧度。
　　他想知道，于是道：“你笑什么？”
　　林芊潼的眼睛从他的脸上移开，看向了别处然后回来，嘴上道：“嗯，可能是太温暖了吧。”
　　“嗯？”他似懂非懂。
　　林芊潼也不点明，只是笑的弧度越发大了。
　　他看懂了她脸上的欣喜，知道她是喜欢自己用手焐热她的。
　　这时，他又想，那么心是不是也一样可以焐热？人是不是一样可以改变？
　　“芊潼......”
　　林芊潼的眼神忽而茫然。
　　“你曾在信里问我，相不相信一件钟情，现在我回答你，相信。你就是我的一见钟情。”
　　不懂。
　　他其实不太懂怎么样才能走进她的心，但好似只要他一再坚持，水滴石穿是可能的事情。
　　之前他也和她说过，要好好谈谈，要她不要逃避，而这一次她似乎是在挣扎中做到了这一点，那就说明这个办法是有效的，所以他想借此再试一试。
　　“我知道，你说过。”
　　“你知道，那你信吗？”
　　“我......不知道。”
　　有那么一瞬间感到无力，但他吸吸气就把消极的想法从脑子里移开了。
　　“没事，现在不确定也没关系，你可以慢慢考察我。”
　　“说实在，我很疑惑。”
　　“你在疑惑什么？”
　　她又不开口了。
　　“说出来，说出来，我才知道你在想什么。芊潼，说出来，我才能告诉你你想要的答案。”
　　她的眉头蹙起来不深，但稍一蹙就能够让人察觉她是在思考。
　　陈宇淇不知道她又在想什么，但眼下必须让她说出来。
　　恋人吵架可能会以吻封缄，可要让习惯性闭嘴的一方开口，这是个难事。
　　面对这像猫咪一样难懂的恋人，他只能试探性靠近，先是碰碰肩膀，然后再稍稍握住，最后让两具身躯贴着，抱在了一起。
　　“芊潼，说出来吧，不要这么折磨我了。”
　　“折磨？”
　　陈宇淇心上一颤，直觉自己说错了话，他嘴巴微微张开，可是脑袋却是和这一望无际的江面一般空。
　　他不觉抱得更紧了。
　　“我就是很奇怪，感情这种事情能长久吗？我和你是一见钟情，起初在和你表白后没有得到同等的感情回应，我感觉到痛苦，日日夜夜，时时刻刻，脑子里只有你，越是觉得不该想你的时候，你的脸在我脑海里就越发清楚。有一段时间，我深深地痛苦过。”
　　“后来时间告诉我它可以抹掉一部分记忆。”
　　“那那段时间，你还想过我吗？”
　　林芊潼轻轻推了下陈宇淇，就这么推开了。
　　她看着陈宇淇的眼睛，缓缓道：“嗯，偶尔会想到，下班和同事放松喝咖啡的时候，听到自行车铃清脆的声音，明明是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都就想到了，但想到的时刻并不多。”
　　“那就好。”
　　林芊潼眉头蹙得更深了点：“什么意思？”
　　“那时候我在梦里常见到你。”
　　林芊潼愕然。
　　被人记住是一件奇妙的事，特别是被自己喜欢的人记住，特别是这个人还拒绝了自己。
　　她的笑显得苦涩：“你那是得不到，在骚动。”
　　“或许吧，但现在我得到了，依旧在骚动。”
　　“然而这种东西是短暂的，瞬间的，不长久的，有天你习惯了，你就会开始觉得厌弃。”
　　“你经历过吗？”
　　“没有，但是我不能忍受自己明明已经想到了这一点，还要逼自己进去，我......虽然很喜欢现在，但我很怕以后，我不是一个能给你快乐的人。”
　　“可你以前在信里写过，你说和你在一起，感受会很特别。我喜欢这份特别。”
　　“那你现在觉得我特别吗？”
　　陈宇淇笑了，淡淡的：“是挺......特别的，特别到让人抓不住。你让我想起了一首歌。”
　　“是什么？”
　　“蔡健雅的《红色高跟鞋》。”
　　“是吗？我朋友也说过。”
　　笑过之后，林芊潼收起了笑容，道：“所以，和我在一起现在感觉很折磨，未来又不能保证，你不会觉得害怕吗？”
　　陈宇淇没有立刻回应。
　　过了好久好久，久到他都不明白林芊潼为何还不打断他的时候，久到他觉得自己必须打破僵局的时候，他启唇开口：“害怕，但我愿意试一试。”
　　林芊潼点头，看起来并没有对他的回答有什么惊讶的地方。
　　“是了，像你这样的性格适合当老板，我不是，我喜欢退缩。”
　　“是吗？可是你给我的感觉并不是你说的这样。”
　　“啊......也有例外的，就是当我觉得努一努力，争取一下能够着，够着的机会很大的时候，我还是可以劝服自己去努力的，但是对于没有希望的东西，我就不会碰。”
　　“你是觉得，我让你没有信心？”
　　“不是这么说，我的恋人不论是你还是其他，我都对感情这件事能否持久抱有怀疑态度。”
　　“你在感情这块是个极其理性的人。”
　　林芊潼苦笑：“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但是，感情这种东西，感性占很大的比例。理性没有错，感情需要物质基础，也需要理性判断，可是最重要的其实是人。我们为什么追求感情？你曾问我为什么选你而不是翁可妤，我也许没有说得很明，现在我想告诉你的是，在我的世界里，我认为的感情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在一起舒服，至于物质这些附加条件，于我而言不重要。我不需要你当合作伙伴给我提供什么金钱协助或其他。”
　　林芊潼的气息沉重地呼出来，就听到他接下来的话。
　　“然而，在某种程度上，你也是我的合作伙伴，你倾听我内心世界的话语，帮我消化隐藏在我心中那个不能被人看见的一部分。对于这一方面，毋庸置疑，我很需要你，我需要一个能让我安心说话的人。”
　　他看着她，眼里的深情无法掩饰：“有了物质，世界上有很多人可以选，但我在这么多擦肩而过的人里面看到了你。我因一些很沉重的原因错过了你，曾感到很惋惜，但现在又相遇了，我未娶你未嫁，你我情投意合，时间是那么刚好。我曾感激老天让我遇到了你，但现在我们要为着那些世俗的东西浪费这么好的时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