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苏风 ...
-
苏禾见谢筠嘴角微微上扬,想来自己的表现应是不错,也不枉费她费尽心机将人带回来,现在虽然张天佑解决了,可是戴义的问题却未必简单,既然徐有恭利用了戴义挑起事端,那么戴义就是计划中很重要的一环,想要攻破戴义这一方,恐怕要比策反张天佑要难得多。何况戴义的妻子是因为官府的压榨才无钱可医的,他对官府的不信任也就很难消解,等等,张天佑说,有一位大人压榨戴义。
苏禾想到这里看向谢筠,“都督,我记得张天佑说过,戴义是因为被某位官府中人压榨才致如今地步的,而徐有恭又利用了戴义挑起了昨日的事端,你说这是不是可以说明,那个压榨戴义的人有很大可能应该不是徐有恭的人?”
苏禾不敢明说,如果此人不是徐有恭的人,而这件事又是冲着谢筠来的,那么八成就是谢筠的人,可是他的人跟着他守城多年,感情不是苏禾可以随便几句话就能挑拨的,如果她直说了,万一最后不是他的人出问题,那么她就再难在云州军立足了。
破云听他这么说也有点懵,这是什么意思,不是徐有恭的人,那是谁的人,想到这里,破云一身冷汗,难不成苏禾又在暗示是他们这边的人出了问题?
谢筠看着苏禾,他目光灼灼,言语委婉,分寸拿捏得很好,却也适当点出了问题所在,见他还是站着,便示意他坐下,道:“此人应就是我们此前猜测的那名内奸。”
破云在一旁已经已经听得麻木,无论是公子让他去查一圈府中的中层军官,还是苏禾曾经的暗示,现在看来已经坐实了,军中兄弟共事多年,都是战场上拼杀下来的情分,竟然还会有人做出此等吃里扒外之事!
苏禾见谢筠如此直白地道出,不由得一惊,看来他并不会为了昔日感情就手软,而自己的顾忌,他应该也看懂了,随即道:“既然都督有如此想法,可有察觉出什么吗?”
谢筠摇头道:“暂未,不过,就按昨日说的利用张天佑钓鱼应是可行。”
“那都督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实施?”
“等几日不迟,等到他们放松警惕,才会急中出错,既然要做,就要保证一击即中,否则就是将把柄主动送入敌手。”
苏禾很是认同,如果现在就将饵放出去,那么对方就有很充足的时间准备,只有在对方以为没问题准备进攻的时候,才能最大限度地将鱼饵的作用发挥最大化。
“都督想得周密,那么我现在去核实一下戴义的情况,看看张天佑有没有隐瞒?”
“交给破云办就行了。”随后看向破云。
破云也有点懵,苏禾这小子的地位怎么忽然之间就提升了,无奈称是退下。
苏禾也有点震惊,这待遇怎么突然之间就提升了,自己这两天的辛苦真是没有白费,做了这么多也终于有点回报了,虽然不是实质性的回报,可谢筠的这点信任要远比金银有分量得多。
谢筠看他微微张开的瞳孔,道:“现在徐有恭还未发难,我们也不能围着他转,还有很多事务因为他的搅局而耽搁着。”
苏禾见他如此说,便道:“都督是有什么其他事吗,若有都督尽管吩咐。”
谢筠见他递了话,道:“在接到瓦剌有所动作的消息时,我曾和兵部商量了一下作战计划,其中一项涉及乌格齐什的叔叔——乌力吉的部落,他虽常年偏安一隅,定时向我朝纳贡,可近两年乌格齐什崛起,频频向他索要良马,他们部落已经变相成为乌格齐什的后勤仓储了,形势于我们并不乐观。”
“都督的意思是想先把乌力吉部搞定?不然一旦打起来,乌力吉要么会为其提供源源不断的物资支持,要么就有可能被迫出兵,那么我方面对的很可能是两线作战。”
谢筠点头,苏禾对战略确有一定的敏锐度,怪不得能在延绥做到游击将军,最近他命令临风调查了一些苏家的事,传来的消息说,苏禾在军事方面甚至压过苏继昌一头,还有一件事非常值得注意,苏禾并非原配夫人所生,而是续弦夫人所出,原配夫人生下苏风之后便去世了,谢筠对这件事颇有些意外,看来他们父子关系不和,多半和这件事有关。
苏禾见他微微出神,不知在想什么,问道:“都督有什么计划吗?”
谢筠回过神来,抿了口茶,淡淡道:“我们商定的计划是,派人和乌力吉交涉一下,稳住他,至少要保证他不能出兵。”
苏禾听到派人,第一反应这个人可能是自己,但又不确定,于是问道:“都督觉得派什么人合适?”
谢筠看向他,缓缓道:“当时我去找唐巡抚,你拜托我放过苏风,我曾调查过,苏风对你不错,不然你也不会让我放过他,你觉得他是站在苏继昌那边的吗?”
看来谢筠想让苏风也为他所用,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还以为谢筠要一直这样关着苏风,现在看来谢筠留着苏风并不都是为了她那句求情,只是乌力吉部远在茫茫草原,容易迷路不说,这种敏感时期,很容易碰上乌格齐什的人,那就很难办了。
可话又说回来,这件事若能成功必是大功一件,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对整个作战大局可能都会造成影响,成功与否需要天时地利,不是个简单的差事。
谢筠如此谨慎之人,为什么会想要把这么一件重要的事交给苏风呢?
苏禾想不明白,只能答道:“我虽多被苏继昌打压,但兄长多年来一直默默助我良多,我想他对于苏继昌应该是出于孝道而遵从,但从心里又很难认同,都督您应该能明白这其中的两难之处。”
谢筠蓦然一惊,本以为苏禾会像以前一样插科打诨,可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从未像今日这般无奈,脸上的苦笑之情已经溢于言表,已经不必多说,他能明了。
其实她真的不愿提起这些,每每忆起曾经的事都让她如堕冰窟,支撑她活下来的是母亲,当年她和母亲被救出敌营,虽然还活着,可小小的她见识了太多残忍画面,以致她惊恐难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说话,眼神空洞,母亲将她从地狱里拉出来,在她好转之际,母亲却故去了,等她长大以后,才慢慢想明白,母亲当年承受了多少,既要默默承受自己的痛苦,还要去治愈她,她都不敢想,母亲当年是怎么过来的。
谢筠见他神情有几分不对,默默递上一杯茶,苏禾接过,杯子上传来的温度微微发烫,却刚刚好能将她从冷冰冰的回忆中拉回现实,她啜了一口,茶汤滑入口中,却也好似进入心底,好暖。
谢筠见他表情恢复正常,道:“这也正是我想选中苏风的原因之一,我派人查过,你和苏风在边境的战绩不错,经验足够丰富,这一点其实很多文臣或将领都够资格,可并非每个人都适合谈判,苏风是个儒将,又知晓瓦剌人的习性,很适合与瓦剌人交涉,且派将军去,也代表了我朝的态度,如果不从,打过去也不是不可以。”
苏禾点头,道:“那需要我和苏风谈谈吗?”
谢筠摆手,“不必,我亲自和他说。来人,去把苏风请过来。”
苏赫尔很识趣地比划手势,道:“都督,我先出去?”
谢筠摇头,道:“无妨。”
苏禾略有些不解,谢筠对她的信任度这么高了吗,想了想似乎不可能,大约是她在这里,可以让苏风更能相信投靠谢筠会有很好的前途吧。
把守在门外的兵士应声过便去了,不多时,苏风便被带到。
看着多日不见的苏风,苏禾眼眶有些微微发烫,谢筠并没有亏待他,除了情绪状态有些低迷,并无任何不妥,连镣铐也无,苏禾本以为谢筠会对他严加看守的,没想到只是派人在他院外看着。
苏风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即便行礼道:“多谢都督宽恩,舍弟能在您麾下效力,是他的福气,若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望都督多提点一二。”
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苏禾完好无损的在这,他便知道,那夜苏禾投靠谢筠还算顺利,至少苏禾现在是坐在这里的,无论这是谢筠做给自己看的,还是本就对苏禾倚重有加,都说明苏禾是安全且有价值的,这就够了。
谢筠挑眉,难怪苏禾当初会为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说话,“你不为自己求点什么?”
苏风道:“心既知足,身自安止,舍弟既得都督信任,苏风已经感激不尽,不敢奢求其他。”
谢筠轻轻一笑,眸光骤然一缩,紧紧盯着苏风,道:“既是不敢,那还是抱有希望。”
苏风心里一惊,谢筠年纪轻轻能做到这个位置果然不一般,自己虽然成全了苏禾,可终究还是会有遗憾。
谢筠此话一出,苏禾也不由得心里一颤,她在来云州的时候便打算投靠谢筠,苏风是察觉到了的,甚至是话里话外提点过她怎么做才能取得谢筠的信任,而她一旦成功,他会面对什么他是知道的,可为了苏禾不再处于压迫之下,他还是选择了沉默,没有和苏继昌透露一点。
谢筠看到了他们兄弟两个的反应,效果已然达到,又道:“无需多言,一句话,关乎这次与瓦剌一战的形势,要不要来我这,全看你。”
苏风暗笑,谢筠将他站队的意愿和战争联系起来,已经把台阶给足了,便深鞠一躬,道:“都督既如此说,苏风没有不从的道理,只是,在下不是云州人,思乡情切,这次事毕还望都督能准在下回乡。”
谢筠把弄着茶杯,思索片刻,道:“延绥的水,比起云州来只会更浑,你可知道?”
苏风惊讶地抬头,看来谢筠对于延绥的事非常清楚,随后道:“延绥的很多将领都是和我在战场上厮杀过来的战友,我不能弃之不顾,即便水深,我也要趟一趟。”
此话一出,苏禾浑身一颤,他还要回去?苏风注意到那担忧的目光,看着苏禾,轻点一下头。
谢筠也将手中茶杯放下,抬眸的瞬间变得凌厉,看到苏风的一瞬间又柔和下来,他的眼神里全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坚定,这兄弟两人真是一样的执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