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水》卦卦周

61、雪巫

　　一个长老大声问：“什么还钱？！”
　　周溪打了个响指，几个理正各自捧着一盒欠条站到了长老面前，让他们隔着结界也能看清楚。
　　“无稽之谈！你们这是趁火打劫！”凌夜宗长老看着欠条惊声大喊。
　　娘诶。
　　怎么就欠了这老鼻子多的债了！
　　面前的理正不为所动。
　　“咦？”一个弟子凑近了看。
　　另一个弟子拉了拉长老的袖子：“长老，这个好像是我们宗门的灵印啊。还有一个辉长老的签名啊。”
　　“好像是啊。”
　　“是有点像呢。”
　　……
　　其余宗门也不断发出窃窃私语。
　　长老们心塞：你们到底是哪边的？
　　“没有！”九旒宗长老怒气冲冲的一甩手，“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什么欠条，我没见过，我不认！”
　　周溪不恼：“不认可以。想来诸位一心修行，想在秘境中多修炼十年也是可以的。我会替诸位上表各宗门的，你们不要担心。”
　　“你你你——”
　　“是是是，我我我。”周溪说，“怎么了？”
　　一个理正隔着结界，正色询问里面的弟子：“你们宗门的长老都是这般不讲诚信，也不在乎弟子性命安危的吗？”
　　听到这话的弟子神色一愣，开始思索起来。
　　“如果是这样，”理正一脸担心的样子，“你们在宗门的日子岂不是很不好过？”
　　弟子们抬头看看年轻俊朗温柔又一脸真挚担忧的理正，又看看那边捋着胡子一脸盛怒的长老，陷入了更深刻的思考。
　　“不管怎么样。要是你们受到了欺负或者不公的待遇，可以来清道盟。我们不会不管的。”
　　一个弟子感动之余，奇怪的挠挠脸：咦，他人真好。不对怎么有点奇怪。唉，他说得对。嘶，还有好奇怪。唉，长老待人确实严苛，宗门更是不把我们当人看。嚯，不对啊……
　　“周司使，你怎么能这样做呢！”长老控诉。
　　“司使大人，这欠条真伪不知，又不是一笔小数目。我们怎敢擅自做决定呢？”
　　“对啊司使，不如先让我们出去，再一起好好商讨这事。”
　　周溪说：“还钱。不然什么都免谈。这欠条都是这几十年间，各大宗门向清道盟各地分署借的灵石灵草，不会有假。若是不信，你们十年后再回宗门求证一番。”
　　“哦对了。”周溪补充，“如果十年后我不是北署司使的话。”
　　天知道她这几天收这些欠条跑了多少地方。
　　其中一个长老，把那数额看了又看，最后咬咬牙。
　　不就是三十六万灵石吗。
　　我先垫上。
　　不管怎么样出去再说。
　　“周司使的话我等自然是信的。”东吕孟津宗的长老说，扔出一个储物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欠条真假不论，这份钱我代替孟津宗连本带利赔给您。”
　　理正上前接了储物袋，甚至都没有清点，又面无表情的退下了。
　　“什么意思？”孟津宗长老问。
　　周溪眼神一撇，伯业立刻会了意，上前来说：“孟津宗啊，好魄力，我就说，偌大的仙门，怎么可能都是偷鸡摸狗、背信弃义之徒呢。说来惭愧，若是让我此生待在那等轻言寡信的宗门里求学问道，我是一千个不乐意的。
　　一个出尔反尔，言而无信的宗门。又能对弟子好到哪里去呢，难道它还会真心传道授业吗，哎——”
　　“啪——”一个储物戒横空飞来。
　　一个长老狠狠的瞪着周溪：“信口雌黄，妖言惑众。不过是想捞笔横财的无知小儿，这百万灵石，给你就是！”
　　“放我们先出去。”他厉声说。
　　伯业眼睛一亮，陈亚真是个天才！他写的稿子全都用得上！
　　伯业换了篇稿子继续声情并茂地背：“原来是未央宗长老，别急。等其他宗门一起还了钱，你们一起和和美美地携手出来多好啊。常言道……”
　　周溪满意地点点头。
　　眼看秘境就要关闭了，几个宗门长老咬着牙把钱都交了上去。
　　一个白渝门的长老摸遍了八个兜实在没凑出来那十几万的灵石，找了另一个宗门的长老借钱。
　　那长老犹疑半晌，问：“你会还钱的，对吧？”
　　白渝门长老破罐子破摔：“我还不上我无所谓！反正大家都别出去了！”
　　终于赶在秘境关闭以前还清了债，修士们争先恐后的从出口涌了出来。
　　“周司使！”未央宗钱长老气势汹汹地冲出来。
　　“何事？”周溪思考了一下，“还有钱没还？”
　　钱长老白白送了百万灵石又受她挑衅，怒极，飞到半空，凭空召出一柄长枪来：“老夫今日就来教训——”
　　周溪右手拿刀，随手把刀尖往地上一点。
　　一道浩瀚无比的灵气威压顷刻释放——一众弟子瞬间心神震颤，浑身都僵住动不了半分，从灵魂深处渗出那不可言说的恐惧震慑来。
　　半空中的钱长老话还没说完，刹那间就被万钧之力狠狠掼入地下。
　　烟尘散尽，只留下一个黑黢黢的人形大坑。
　　周溪声音只是单纯的疑惑：“我记得我给过你脸了。”
　　“啪当——”一个弟子的手里的长剑掉在地上，脸上是被震撼到呆滞的表情，喃喃道：“娘诶~这也太强了……”
　　还很帅……
　　周溪提起长刀，握着刀身，对着面前呆若木鸡的修士们做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动作。
　　她客客气气地抱拳行礼：“今日法阵之事，我有过错，让诸位道友受惊了。毕竟是宗门之事，无奈牵扯到各位身上，我们也心有愧疚。稍后清道盟会给每一位弟子还有妖族修士赔付薄礼，以示歉意。”
　　刚把剑捡起来的小弟子一失手，剑又“啪——”一声掉了。
　　这么厉害的大能竟然还会考虑到他们这些小弟子的心情吗……
　　几个未央宗弟子还在奋力抠被埋在地里的长老，一听这话，登时连长老也不想挖了，甚至还想顺手刨点土给他就地埋了。
　　周溪把几个储物戒交给黎霞：“用这个，每个弟子一千灵石，两枚丹药。在里面受了伤的弟子，再酌情多给一些。”
　　几个长老看得清楚。
　　那分明是她之前收下的贿——不对，见面礼！
　　初墨在后面望着周溪的背影，戳了戳易筌，认真的说：“我也觉得，这就是爱情。”
　　“滚蛋。”陈亚路过，翻了白眼，“你那是刚才被灵气威压震出来的心脏病。”
　　然后他眼冒星星的和他们站成一排，双手捧心：“不过周司使实在是太强了！很难让人不崇拜啊。”
　　秘境结束后，周溪揣着近一千万的巨款回了清道盟，大手一挥，又给每个理正都涨了月例。
　　至此，周溪到达北署还没有两个月，已经收揽了众多追随者。
　　方洲，启明学宫，甲字殿。
　　玄拘收到了各大宗门传过来的密令。
　　每一份都是在控诉周溪的无耻行径。
　　玄拘看得眉开眼笑，又把密令抄了给几个司镇都看了一眼。
　　灰影看着玄拘变得有点透明的手指：“好啦。你看到了，她很厉害，有手段又聪明。还有能力克制自己，没有造杀孽助长心魔。也知道怎么避重就轻怎么拉拢人心，我也觉得她可以，你可以去飞升啦。快走吧，别再拖啦。”
　　“不行。”玄拘笑笑，看向另一个方向：“我担心他。他虽本性不坏，但对周溪的执念过深，恐此后会愈演愈烈，彼时又养出一个心魔来可怎么办啊。”玄拘微微叹气，“天地广阔，他却在儿女情长中画地为牢。到时伤人又伤己，他又如何自处。”
　　“你烦死了。”灰影说，也不再劝他飞升了，“你要是死了，是操心死的。天道轮回，世事流转，你以为没了你天下人就要死绝了吗？你这是自大！狂妄！”灰影琢磨着，又扭头喊了一句：“妄想！”
　　长赢国，极北之地。
　　林掌教带着一众弟子坐着灵舟走走停停的飞了两个月。
　　终于在一个冰天雪地的小城里停了下来。
　　“这就是寒域吗？确实好冷啊啊~”一阵寒风吹过，杜凤山说出的话音都带上了尾巴。
　　“远远不是。”林掌教望着城外的方向看，“这里是距离寒域最近的一个城镇，我们先稍作休息，采买一些东西再出发。”
　　左丘生跟着往城外的方向看去，远方是白茫茫的一片，漫天飞雪里有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横亘在天地之间。
　　左丘生眯眼细细看了看，像是一座山，几乎有天地那么高的山。
　　那应该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了。
　　寒域巫山。
　　杜凤山声音隔得远：“左丘道友，你不去逛逛吗？”
　　左丘生这才回过神来，准备往城内走了，抬起脚又突然收回来，问林掌教：“林掌教，您知道城中的书铺在哪吗？”
　　林掌教犯了难，不确定的指了一个方向：“那边应该有。”
　　左丘生道谢后，就往那个方向走。
　　“早些回来啊！”林掌教在后面嘱咐，然他转向另外一个方向：“你们也是，听见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
　　极北之地的寒风呼啸，罡风猛烈，刮在脸上生疼。小城不大，人也不多，遇见的行人都裹得密不透风。
　　左丘生拢了拢披着的外袍，呼出的气在半空凝出白霜。他把手缩回袖子里，这风冷得有灵力护体的修士都有点受不了。
　　左丘生走过两条街，看到了一家书铺，名为笔落书斋。
　　厚重的门帘被掀开，是个换炭火的伙计，他瞧见面前的人，不由得一愣，然后急忙招呼他进屋去：“公子，外地来的？穿得也忒少了，进来取取暖先。”
　　左丘生跟着进了书斋，里面摆着些笔墨书画。他左右看看，开口问：“有没有感人的话本、故事的书籍，亦或是诗词歌赋。重要的是内容要凄美感人、催人泪下。”
　　伙计也是个老练的，也不觉得这要求奇怪，利落地翻出一堆书册。
　　左丘生随手翻了翻，又把玄拘说过的话仔细思索一番。
　　“还差一味雪圣泣，传闻那是长在极北之地寒域巫山的一种仙木哭泣流下的眼泪。过几日有一个掌教要带着弟子去巫山做任务，你跟着一起……”
　　左丘生觉得这个传闻有点扯。
　　但只说是眼泪……
　　那吓哭的、笑哭的是不是也能算。
　　左丘生又问：“那有没有恐怖吓人的故事，越吓人越好。还有讲笑话的故事话本，也找些过来。”
　　伙计这时露出一些疑惑的表情，但还是沉默地去找书册。
　　左丘生储物戒里塞满了各式各样的书册，付了钱，在伙计奇怪的注视中走了。
　　城门外没人，左丘生是第一个回去的。
　　第二个到的是介璋，是个丙字号的师姐，来得路上听大家闲聊时提到她原身是犼，炼丹术修得极好的。
　　“左丘道友，没想到是你来得最早。”介璋说，她从储物戒里拿出几件厚厚的斗篷，让左丘生选，“那正好，这会颜色款式都多，你先选一件。”
　　左丘生：“啊？”
　　介璋催促：“别磨蹭了，那寒域还不知道有多冷呢，我给每个人都买了一件。快挑了穿上就是。”
　　左丘生指了件斗篷：“这件吧。多谢道友。”
　　介璋摆摆手：“别客气。顺手的事。”
　　剩下几人也都陆陆续续的到了，见到温暖厚重的斗篷都一拥而上：“多谢介璋师姐，还是师姐细心体贴！”
　　来得最晚居然是一直念叨着大家早点回来的林掌教。
　　“不对。”介璋挠挠脑袋，指着剩下的最后一件粉嫩的斗篷，问：“那岂不是要给林掌教穿这件？”
　　林掌教？
　　咦惹~
　　几人试图挥开脑子里声色俱全的画面，顿感一阵恶寒。
　　杜凤山上前一步，把自己身上玄青的斗篷解开，“我来吧。林掌教肯不肯穿不说，我是不敢看的。”
　　几个弟子哄笑起来，左丘生都撩起嘴角，露出笑容来。
　　林掌教姗姗来迟：“真是的，那家铺子的衣服居然一天之内卖了大半。”他一边说一边掏出几件斗篷来，“只买到剩下几件。你们修为低的弟子先穿着——诶”
　　林掌教疑惑的看着各个都裹成球的弟子，“你们怎么都已经穿上了？”
　　介璋上前递上那件玄青的斗篷，“掌教，给您也买了。想到这一路气冷严寒，看到那家铺子衣裳不错，就给大家都备了一件。”
　　“嗯，好。”林掌教颇为满意的点头，“思维敏锐，行动敏捷，做事也细致。”
　　“那就好。”介璋搓搓手，向往的说，“那回去能给我多加点分吗？”
　　“做完事再说。”林掌教敏锐的往城外看，盯着那白茫茫的远方说，“来了。大家准备好。”
　　“什么来了？谁来了？”杜凤山好奇。
　　“雪巫。”

作者有话说

　　[求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