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男的新衣》土豆殿下

49、三从四得

　　小平意外：“怎么，出来了。”
　　宋宇双手插兜：“我也很久没吃煎饼了，一起去吧。”
　　三人一起往外走，F大平层对面是老旧小区，其中有一家店铺的煎饼果子很好吃。
　　宋宇站在店前：“老板，三份煎饼。”
　　老板操着北方口音问：“葱和香菜都要吗？”
　　“都要。”
　　我还没开口，小平已经出声阻止：“胜男不吃香菜，你不知道吗？”
　　老板问我：“你那份还是老样子？”
　　我点头。
　　“所以认识得久，不代表了解的深啊。”小平最后的尾音有些得意。
　　宋宇投来歉意：“抱歉，我忘了。”
　　我微笑：“没关系。”
　　宋宇要扫码买单，小平拦住二维码：“不用，你来我们家附近，就是客人，应该我来请。”
　　宋宇挡开他：“没有让小辈买单的道理。”
　　“谁是你小辈？”
　　“我听说你是胜男闺蜜的弟弟，那就跟我和胜男的弟弟差不多。”
　　“谁是你弟？别TM占我便宜！”
　　我扫码结账，他们听到收款的声音均看向我，我说：“吃个煎饼都不消停。”
　　小平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他不记得你不吃香菜，你还向着他，他要叫我弟弟占我便宜你也不管。”煎饼也不拿就气冲冲走了，临走还撂下一句狠话：“我再也不管你了。”
　　我摇头无奈，平时看起来远超我和方菲二十出头年纪时的成熟，但其实毕竟还是沉不住气的年纪。
　　宋宇明显不介意他，笑着说：“少年心性，若不是你闺蜜，恐怕你也受不了他这乖张的性格吧。”
　　我不悦地反驳：“他性格很好。”
　　我讨厌任何人拿他人的性格就评判一个人，内向性格的就如何如何，脾气火爆的就如何如何，这是在用性格拿捏、利用，甚至可以说是精神控制PUA。
　　我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了，“抱歉。”
　　宋宇微笑表示没关系。
　　临上车时，宋宇说：“我刚才说的话都是认真的，希望你认真考虑。”
　　我有点庆幸当时我已经馋不住嘴里塞满了煎饼，形象差了点好歹不用想着怎么回话了。
　　回到住处，我按楼上的门铃，等了一会儿，小平才开门。
　　“你的煎饼。”
　　小平不接，又露出从前讨债鬼般的眼神，我随手把煎饼放到手边的桌子上。
　　“他不记得你不吃香菜，你一点也不生气？”
　　我还真没太在意。
　　“还为了他骂我。”
　　我努力回忆：“我什么时候骂你了？”
　　“你是不是想跟他旧情复燃？好马不吃回头草，他回头找你肯定没安好心。”
　　果然是任性的“少年心性”。
　　小平双手搭上我的肩：“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不是小孩子，我是一个成年的男人，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认认真真把我当做一个爱慕你的男人来看待？”
　　我想：你这言行举止，不就是少年人的表现，所以网上那些姐弟恋，看起来甜甜的，但真日久天长了，思想理念的矛盾就暴露出来了，相处好的不是没有，只是太少，需要双方都很努力地去尊重和理解对方的思维和情绪。
　　我摆出成熟姐姐的姿态：“你的未来会很灿烂，你将来会认识很多优秀的女孩子。”
　　小平松开手：“我知道了。”
　　——
　　第二天，我没忍住心中的疑问，回家问母亲。
　　“妈，宋宇昨晚跟我说了高中时候的事。”
　　母亲叹口气：“游园会那晚我是去过宋家，我把你当掌上明珠一样，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宋宇就是你爸马仔的儿子，我当然不能答应，当时还是说了一些气话的。”
　　我心中暗暗苦笑，掌上明珠？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强行改我志愿，不让我在外地工作，对于我在私立医院的身份冷嘲热讽，不在意相亲对象是不是脚踏两条船，只在意我的子宫能不能传宗接代，我可没有做明珠的感觉，只这个“掌上”是贴切的。
　　若非我离开了家，若非我向华姐学习，若非我做了合伙人，哪里有在你们面前做人，而非子宫的权利？
　　母亲语气又变得喜气：“没想到小宇这孩子现在出息了，而且还念着你，也不计较当年，现在是你高攀了他，你可得好好抓住他，否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我问：“他什么时候重新联系的你们？”
　　“前阵子网上有你们的传言，我本来想问问你，没想到小宇来登门，对了，他离婚的事情跟你怎么说？”
　　我照我所知的说：“感情不和，和平分手。”
　　母亲说：“只要没孩子，现在这世道，离婚的人跟未婚也没什么区别。”
　　我和母亲从卧室出来，大妞、二妞坐沙发上看电视剧，大表姐、二表姐坐沙发另一边凑得很近地轻声聊天，大宝和贵子趴客厅宽阔的地上玩玩具小车。
　　客厅电视里正在播放着古装剧，大家族里一个嬷嬷教导年轻女孩子。
　　“小姐们要把家族的体面和荣耀放在首位，要三从四德，三从是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
　　我被第一句话刺到耳朵，看着端坐姿态如从前我被教导出来的动作的大妞、二妞，以及无拘无束滚在地上的大宝和贵子，更加觉得刺眼。
　　小孩子正是对世界一无所知的时候，教什么就记什么，我不能让女孩子们走了我的老路。
　　“这电视剧过时了。”我坐到两个女孩子身边：“现在有最新版的三从四德，你们想知道吗？”
　　大妞、二妞看向我，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
　　我复述着我很喜欢的一位女权作家在节目里说过的话：“现在的三从是从政、从法、从商，四得是得权、得利、得财、得势。”
　　我刻意忽略两位表姐和母亲的目光，刻意忽略不远处阳台上抽烟的父亲和二姐夫投射来的目光，向孩子们解说：“从法是让你们懂得用法律保护自己，从商得利得财不仅仅是做生意，你们可以学会经济独立，当然，有能力的情况下让自己赚很多钱，让你们的底气更足，从政得权才能让你们拥有话语权，得势是让你们团结起来，一根筷子可以被轻易折断，但如果是五根十根呢？”
　　大妞举手回答：“我懂了，团结力量大。”
　　二妞拿起遥控器：“换台，过时的不看了。”
　　换过台后，小孩子们看电视的继续看电视，玩玩具的继续玩玩具，只大人之间的气氛紧张起来，大宝摆弄着玩具车，眼睛却不时瞟我，他还不懂得收敛表情，时隔四年第一次回家，他看我像在看行走的遗产包，此时脸上只差写着“惹怒舅爷，你死定了”几个字。
　　我轻蔑地笑看着他，不是要跟小孩子置气过不去，而是在蔑视背后给与他如此认知的人和所谓传统。
　　二表姐笑着说：“不过看个电视剧而已，小孩子家懂什么？”
　　贵子显摆地说：“我知道，三从是从政、从法、从商。”
　　大妞、二妞前后错着声抢答：“要用法律保护自己，要自己赚很多钱有底气，要有话语权，要团结。”
　　小孩子果然记忆力好，我摊手：“看，就算一知半解，也比被糟粕思想潜移默化地污染了好。”
　　父亲走了过来，身上带着浓重的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