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男的新衣》土豆殿下

13、离家出走

　　方菲替我处理好伤口，又叫外卖送来了疗愈套餐螺蛳粉和小麦特饮。
　　是的，天生酒精过敏起红疹的我，自从被迫离开XX医院起，赖上了这一口。
　　螺蛳粉的酸臭涤荡灵魂，小麦特饮带来的痒痛感让我有了精神的垫背。
　　方菲观察着我的神色说：“胜男，你爸妈又找你茬儿了？他们也真是，小医院好歹收入不错啊，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就业环境，多少博士毕业不一定找到工作呢。”
　　听到她说“找茬儿”三个字，我才反应过来，从前莫名其妙的“找茬儿”、让我伤心难过的“不愉快号”开关，分明是通过打压我的价值、操控我的情绪，从而使我按照他们的期待完成目标，分明是——PUA啊。
　　网上天天有人分享职场遭遇PUA、恋人遭遇PUA的案例，偏偏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遭遇，从前对那些遭遇PUA而不自知的人恨铁不成钢，发生在自己身上才明白，“不自知”是因为根本没有设防。
　　我问：“你现在天天在家捣鼓直播，不结婚不生孩子的，你爸妈说你吗？”
　　“没有啊，就让我学学你，掌握个一技之长到哪里都有饭吃。”方菲知道我并非挑衅，而是受催工作催结婚生子之苦久已，安慰道：“叔叔阿姨就是对你要求太高了，你看开点儿。”
　　“如果你——”我想问她有没有想过，如果她没有做到父母要求的事情，会不会像我这样被定义为“人渣”，话到嘴边又止住，据我了解，她父母从没有对她说过伤人的话，应当是无条件爱她的，我何必让她知道这么残酷的事，于是方菲所知的就是一些生活琐事上的“找茬儿”，最严重是她同样想不通的“松茸事件”。
　　“如果什么？”
　　“如果我搬出去住怎么样？”
　　“你就住我这里呗，反正我爸妈各忙各的，一个月没几天在家。”
　　我想了一会儿，再如何亲近的闺蜜，也不能白吃白住：“我先暂住你这儿几天，找到合适的房子就搬。”
　　——
　　夜深了，父母的电话来回拨过来，我便告诉了他们我的决定。
　　“你在方菲家？”
　　“是的。”
　　“就算你们是好朋友，也没有一直住人家家的，玩儿两天就回来吧。”
　　他们竟然认为我在“玩”，我说等找到房子就搬出去。
　　“自己家房子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搬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突然闪过松茸的画面，我脱口而出：“我是人渣，我配不上住你们的房子。”
　　我想起认识孟威前的“松茸事件”，原来如此，曾经四处询问无果的问题一下子解开了：因为我没有在父母所期待的最佳谈恋爱年龄找到一个体面的男朋友，所以，我没有吃松茸的资格，不是松茸贵重，只是碰巧，倘若那天我想吃的是螺蛳粉，也是“配不上”的。
　　母亲顿了几秒才说：“真是个记仇的丫头，不要那么小气，你爸是心急——”
　　我不耐烦地打断：“是，心急我给他丢人了。”我挂断电话，将他们两个设置为免扰模式。
　　——
　　接下来的几天，母亲到方菲家小区找我，我在门卫处登记了禁止访客名单，她进不来，就一天两天的送些厚衣服、名牌护肤品套盒、鸡汤、冻品等托门卫转交。
　　下班时，门卫大叔叫住我，把一袋东西交给我，他和气地表达我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不应该任性，被父母宠坏了，不知道社会险恶。
　　我翻出这段日子父母发给我，我只听不回复的微信语音，有的是吐槽门卫大叔没素质提塑料袋时手碰到了我的衣服，要我洗洗再穿，有的是吐槽门卫大叔与她聊天时嘴巴对着保温饭盒咳嗽，让我把保温饭盒扔了她重新买。
　　从此以后，门卫大叔没有再说话，没有再帮忙转交任何东西。
　　突破“万家的孩子应当以家族声誉为优先”的枷锁后，我后悔自己应该早些反击，此前就不用承受“被宠坏”的误解。
　　——
　　大姑妈打来电话说你爸刚退休，人走茶凉不适应，这才导致他脾气不好。
　　我提醒她父亲退休快两年了，这个理由她是第三次用了。
　　舅舅说父亲是看我马上三十岁了没对象着急口不择言。
　　我举例小区里好几个差不多同时退休的叔叔阿姨，楼上一职位比他高的，女儿三十六七岁不婚不育，也没见落差大到骂自己孩子“人渣”。
　　二姑妈说女儿是小棉袄，我作为女儿应该谅解父母。
　　我表示这不是谅解的问题，父母肯定避重就轻没有说出全部的事情经过。
　　大表哥给我发微信：不要任性，你跟家里赌气，你妈很难过。
　　我把吵架内容告诉了他，期待他将会与我得出同样的结论，与我一同申讨父母以价值对待子女的错误行为。
　　顺便复制粘贴给二表哥。
　　过了许久，大表哥回复说他问过了，那是气话，没有那个意思。
　　数小时后父亲发来信息：不要断章取义，我没说过的话你不要捏造。
　　母亲说，从小听话懂事，怎么三十来岁上突然叛逆起来，我们在说的分明是另一件事，为什么非要扭曲我们的意思呢。
　　我说：“你在质疑通过了主治医考试的我的记忆力和理解能力吗？”
　　她又一次指责我不尊重父母，从小的乖巧都喂狗了。
　　方菲不知道“人渣”事件，到现在还以为我是被找茬气得出来躲清静，母亲找过她，说的是极具美化艺术的版本。
　　我不想污染她纯洁的父母之爱，让她不要插手。
　　二表哥没有发表评论，几天后他回复道：太较劲这个问题，最后吃亏的是你自己。
　　从前，姑妈们、哥哥们、舅舅舅妈总是向着我的，为什么自从工作后他们说的话好像越来越与我前言不搭后语，隐约有种感情变淡的疏离感。
　　是不是男人不能共情女人的思想情感？
　　是不是年代不同的人观念上无法交流？
　　是不是不同的教育造就了不同的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