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云中启程》敲山石

1、月初1

　　“据说在那一千五百年前，各个宗门还不是宗门，都还是族群，而那时，领头的，还不是破竹宗，而是霜月族。”先生的声音洪亮有力，一字一句抑扬顿挫，铿锵有力，似是要把霜月这两个字，刻入每一个的心里。
　　“而那霜月族，也算是行善千日抵不一朝恶行！”说书先生又继续道，而说到恶行两字，胡子似乎还颤了颤，先生的声音再加上这些措辞，很难不让人心生敬意，而又好奇后头的故事。
　　“哦？怎么就不抵一时恶行了？本公子当真是好奇的很吧。”说书先生翻书的间隙，一道突兀的声音从上头传了下来，众人一看，是长山宗的少宗主，长楼行。说书先生自然也望见了，不禁斟酌了一下接下来的书，这些后代可能不清楚，而他作为说书先生，自然是明白的很，这霜月跟长山，是宿敌。
　　而此时，霜月族所在的常雪峰，雪如泣，风如刀，抚摸着每一个人脸颊，而白茫茫的一片中却有一点红，正是那开的正盛的梅花。
　　“明日，便把他们遣散了吧。”只听滋的一声，热茶浇在了梅花上。
　　而此刻，茶楼骄阳似火，说书先生讲的面红耳赤，却也不敢停下来喝一口凉水。
　　“那霜月族，平日做风，那叫一个天神下凡，公平公正啊！可好景不长，就在他们风头最盛那年，发生了一场巨变。”说书先生望见大家都一副大气不敢出的样，便知接下来就该谨言慎行了。
　　“ 那霜月族少主，霜斩风，却做出了这样一件大事。传说，霜月族有一处禁地，里面关押着一诡异，叫五行诡，那五行诡，对修为的提升，不是一般的大，刚好啊，她卡金丹卡太久了，而就是这一个心急，让她以为这是一个契机，她心生贪念，私自释放了五行诡，属于冰的那一行确实被她炼的干净，可五行缺一行，就导致五行诡失衡，当场爆炸，导致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
　　而那霜斩风，是那场爆炸里，唯一走出来的人，而当时，她的修为，已经达到了恐怖的化神初期，可谓是一步登天。
　　“霜斩风！你可知罪？”威严的大厅，上位者苍老雄厚的声音穿了下来，压的大家喘不过气，而霜斩风却依旧不卑不亢的跪在那。
　　“知罪。”她声音清晰的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却不似以往洪亮，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怨恨，台上人显然也听出来了，便极其不悦的看着她，随后便是一声冷哼。
　　“霜斩风，身为霜月族少主，却罔顾天下苍生，该罚。你说，既然你因一己私欲，那就罚你……”随着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少女的审判似乎也下来了，她在台下听的清清楚楚……
　　“谁料想，寂静中，却听见那霜斩风忽的大喝一声：“弟子不愿受此处罚。”台下是众人怜悯的望着她，而台上的人，却一秒变了脸色，抬手挥出一记长山斩，却被那霜斩风一个抬手便格挡住了。随后，她便走了。走时还说了一句：“贵族的处罚当真是另类，述在下不能接受，告辞。”
　　而后，霜斩风便开始自己的赎罪，她开始除魔卫道，没日没夜的打理那乱世，自学医术免费施针，安顿流民，几乎说能处理的问题都处理了，那霜月族也是自始至终从未离去，跟她一起赎罪。
　　而此事过后，霜月族损失惨重，族长战死，族里的长老也接连陨落了，留下来的只剩年脉。族群一日无首，便多一分变故，而霜斩风，不出意外的，当上了族长。
　　而后，霜月族的审判便下来了。
　　风平浪静的某一天，各个族群联手，强闯常雪峰，可霜月族的后天弥补，终究还是不能让他们赶尽杀绝，于是一商量，便决定对他们设下诅咒，后代子孙都没法摆脱。
　　茶楼已经恢复了往日那模样，楼上那处茶桌早已被小二收拾的干净。
　　天色渐晚，说书先生向大家交代了下一次开书时间，便匆匆忙忙的回家去了。而此时的常雪峰，晚霞一瞬而过，剩下的只有无尽的风雪。
　　刚刚那杯热茶，早已凝聚成冰，挂在梅花上。而亭子里的人似乎还在那坐了一天一夜，脸上浮现的寒霜已有凝结才冰的趋势。
　　“不息，常雪峰几百年以前是有四季轮转的，可怎料，这场大雪下了三百余年。”
　　被喊到名字的少女，显然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从八岁便开始跟着她，当年流寇横行，她被丢在常雪峰下了，而常雪峰，在那时，早以邪山闻名于世间。
　　三百年前，霜月族隐隐有了崛起趋势，修仙之人的寿命是三百岁一轮回，而仅仅只是一千年时光，霜月族便大换血，故此遭人妒恨，又是一场围剿，霜不凝的祖母没办法，带着族人逃走并锁了山，从那以后，世上再无霜月族一点踪迹，似那过时神话故事一样，一开始家喻户晓，而后无人问津。
　　“此去再无归期了吗。”霜不凝早已走远，徒留霜不息在原地，低声呢喃。
　　此时正值正午，山里的人，早已被霜不息用着下山历练的噱头哄走了，此时偌大的常雪峰，似乎自留她们两个。
　　正午没什么雪，霜不息很轻松的登上了山顶，此时山顶风不大，还有几颗梅树零零散散的生长着，而顶端立着一座亭子，亭子里有一女子，眺望着远方迷雾，见霜不息来了，便开始倒茶。
　　“哟，还知道给我倒茶啊，族长大人真是有心了。”此时霜不息站在霜不凝身边调笑道。
　　“调笑什么，人都散光了，哪还有什么族长。”霜不凝看她那不着调的样，倒也不恼，反而陪着她附和了两句嘴。
　　“早知姐姐在等我，我就快些处理掉那些事情，倒是让姐姐好一顿等。”霜不息说着，喝了口茶，又道，“看看，茶都凉了，倒是苦了姐姐在这上边吹了好一顿冷风。”
　　就这样单方面拌了好一会嘴，霜不息终于决定原谅霜不凝了，开始安静的等着她开口说事。
　　“霜莫愁的琉璃灯亮了，我刚刚算了一下大概方位，她就在那边。”随后，霜不凝指了指前方，正是长山宗。
　　“不凝姐姐，霜莫愁姐姐，当真还活着？”
　　“嗯，错不了。琉璃灯的作用可不止于此，今日遣散的那几个人，其中还有几个不老实的，晚点抓了，武功废除，丢穷苦人家去，而剩下那几个，送到各大宗门招生门下村庄，他们年纪轻轻就已筑基，往上爬是轻轻松松的事，身世方面照旧。反正过了常雪峰的槛，就算是只苍蝇，也记不清常雪峰一片雪花。”霜不息喝口茶的功夫，那几人的命运便从被安排的明明白白，霜不息似是对这种做法早已习惯，只是微微点了个头，这话题便揭过去了吗。
　　“不息，此去路途遥远，生死未卜，你今后作何打算？”时间悠悠的流动着，转眼间却又是晚霞落幕，气温开始骤降，霜不凝望了眼天色，又继续道：“你医术精湛，无论是当散修，还是入别的门派当弟子，前途都一片光明，你当如何？”
　　而霜不息听了这话，只是心疼的念叨了几句山上风大，可别冻着了。可修仙之人，是不怕普通寒冷的，霜不凝察觉到她有意无意的避开话题，便又追问了一句。
　　“不凝，你去哪我就去哪，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些年情同姐妹，我怎可放心让你一人？”霜不息眼里闪过破碎的微光，就这样深情的望着霜不凝。霜不凝听了霜不息这话，似也有些错愕，她能猜到霜不息想过报恩，搪塞的理由早已想好，却为料到还有一句情同姐妹，鬼使神差的，她说了一句好。
　　“那便从明日起，你不是霜月族天赋异禀的长生殿主，我也不是霜月族长霜不凝，我是身患重病的医馆孤女，你是我的妹妹，因我身体原因你从小便精通药理，而后因家中遭匪，无一人生还，你我四处逃亡而后听说长山宗有一线生机，便千里迢迢前往长山宗。”霜不凝喝了口早已凉的茶，道了句夜凉了便下了山。
　　霜不息坐在亭子里，却见明月悄悄爬到了高空，那月光比往日还要亮上几分，落在远处的青衣女子身上，那一团月光，似乎要把迷雾都照开。
　　霜不凝回到房中，望着梅花最盛那块，灯火迟迟未亮，她跟霜不息早已金丹期，再加上从小生活在这，早已不惧严寒，彻骨的寒冷，人烟灭绝的冬日，早已为这个夜晚附上了寂静之名，可修炼多年并不是摆设，她还是听见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响声。
　　第二日，霜不息起了个大早，便的就开始清点霜月族心法，秘籍，霜不息收纳进她的狼牙项链里，又一一点对，发现了一丝端倪，而她并没有管，而是草草的收拾，随后便随霜不凝去找当年设下的阵眼，一一破解后，释放了常雪峰这几百年积攒的孤寂。
　　“此处该有一场大雪了。”霜不息感慨了一句，转身想身后望去，却发现霜不凝早已不见踪影……
　　“不是？！走也不通知我一声啊！”呐喊完，她便转头随逐出奔去，远远的就望见霜不凝依靠在门框上，似乎在说些什么，她也不急，慢悠悠的走过去，走到近处，便听见霜不凝说了一句，你可知私藏霜月秘籍是什么后果，随后又听见求饶声，可霜不凝并未理会，而了捻起一片落雪，唰的一下，便炸开了花，求饶声戛然而止，霜不凝的手里也多了几捆书籍，正是今早未清点到的霜月秘籍。
　　“哇哦，姐姐好威武，这一记凝雪，真是威力巨大啊是！”说罢，她望向了被一记雪花炸死的那两人，还啧了两声。
　　“你来的正好，诺，秘籍给你。”霜不凝把秘籍递给霜不息，便转头回屋了。霜不息收下秘籍，便也回屋了。
　　收拾好细软，已是一刻钟后，两人便打算携手离开。临走前，霜不凝似是想到了什么，施了道咒。
　　而她们走后，常雪峰雪崩了，此时外面也正值炎夏，常雪峰周围都是高山，再加上常雪峰早已被列为禁地，连着周围一大块地都无人居住，雪崩规模虽然巨大，但万幸未曾伤到一人，而正值盛夏，得亏那道咒，常雪峰附近只是下起了大雨。
　　行至三日，走过了行雨蒙蒙，长风瑟瑟，江水绵延，落花闻朝，她们终于到了长山宗的管制范围内，而后她们找了一个位置偏僻小镇打算暂时住下，购买了房契后，便出门闲逛去了。
　　“很多人都觉得，那霜月族是罪有应得，如今他们早已消失在了大众视野里，隐世进百年，有人说，他们在背后悄悄积攒人脉，打算往后掰倒各大宗门，并且寻找解除诅咒之法，还有人说，他们经过当年一战，早已消亡，但那消失的常雪峰，说明这一切都没那么简单！就在前个月，常雪峰现世了，而那从霜雪族出来的少主，明艳动人，那一双眼眸，仿佛含着秋水一样！”说书先生着，霜家姐妹疑惑着，他怎么知道常雪峰现世了，两人都跟见鬼了一样望着对方。
　　此时，霜不凝已经换了一副模样，霜月族具有代表性的白发灰蓝瞳孔已经换成了黑发棕瞳，练习霜月心法而导致皮肤上若隐若现的冰霜裂痕也被掩去，此时他们就像一对正常姐妹，只是一个身形高挑却消瘦，像是患病许久，一个矮一点却面色红润，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药香。
　　那说书先生，似是随意一撇，便撇到了角落的霜不凝，便也打趣了一句，那霜月族少主若是出世，该就是小姐这般。
　　霜不凝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太久避世不出让她不知如何接这话茬，而那说书先生也只是随意调侃一句，调侃完便又开始说书，众人很快便被书中内容所吸引，逐渐忘掉了刚刚那个小插曲。
　　霜不凝见无人再看着自己，便也静下心听书，可听着听着却越发觉得不对劲，茶楼的前段细节虽与事实有出入，但无伤大雅，只是从那段历史后，便越发不对劲，霍！什么出门闲逛偶遇那个宗门的天之骄子，又被那个不知道哪来的小师妹一直挑衅，听的霜不凝头大，这完全就是不知道哪个神人撰写的续集小说嘛！两人对视一样，都从对方眼里瞧见不可置信跟一丝破防，似乎都被这本书雷的要死不活，见再无什么有用线索，她们两便逃命似的跑出了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