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村民乐一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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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京城的天气总不见好，春雨连绵。郑宝儿整天坐在窗边看雨帘如瀑倾泻下来，不免想到了家里的田地。
如果雨下太多，反而把田给淹了怎么办？乐一在家有干活吗？不知道家里人怎么样了……她心烦意乱，放心不下，手里的书也了无滋味。
来京城十余天了，林霁鸣将她安排在外面一座宅子里，虽然每天都来看她，但郑宝儿却觉得有哪里难以言说。
门嘎吱一声被打开，郑宝儿眼睛一亮，赶紧下榻迎接。林霁鸣将她扶住，嘴角露出一抹笑：“怎么又在窗边看书？小心着凉。”
“没事……”郑宝儿有些犹豫，“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看看？在屋子里待太久了，感觉全身不自在。”
“你这是在家干活久了，休息一会就不痛快。”
林霁鸣调笑她，把她拉到榻上坐下，郑宝儿听在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还是勉强一笑跟着坐下。
林霁鸣翻开她的书：“怎么又在看游记，我给你的那几本没看么？”
郑宝儿看了眼男人的脸色，好像比进来时沉了几分，心知道他这是不满她读些杂书，连忙道：“看了，字也练了，这些只在休息时看看……”
林霁鸣只是淡淡嗯了一声，表情没见多变化，将郑宝儿揽进自己怀里：“你不是想出去玩吗，明天有一个赏雨会，到场的都是王公子弟千金小姐，我打算把你带去。”
“我吗？”郑宝儿受宠若惊，紧张和局促的情绪涌上来，“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没关系，”林霁鸣抚上她的乌发，“我想让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心上人，你难道不想去吗？”
郑宝儿闻言，羞涩地说不出话来，低下头。林霁鸣轻笑一声：“别怕，我为你挑了几首吟诵春雨的诗词，你今天把它背下来就好。”
郑宝儿嗯了一声，安心地窝进男人怀里。
转眼第二天就到了，雨依旧下个不停，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郑宝儿在屋内换着林霁鸣特意带来的衣服，听见雨水不断打在屋檐窗棂的声音，思绪惆怅。
虽然春雨润如肥，适量的雨水能够让庄稼长得更好，可今年的雨是不是太多了？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做好防淹准备了吗，不要引发山洪就好……
唉。郑宝儿叹了口气。
而她现在还要去参加听雨诗会。
马车驶入了一座园林式的宅邸，曲树环廊，假山怪石，雨链引水，都是郑宝儿不曾见过的风景。似乎在这座宅子里，让人厌烦的雨天都成了一副逍遥写意的图画。
转过不知道多少廊道，一座精致的亭子显露眼前，灼灼燃烧的火炉周围已经围坐了好几个人，他们的衣着举止和周身的气度一见就不凡。
郑宝儿忽然有些局促，林霁鸣挑眉看来，噙着笑：“没关系，这些都是我的朋友。”
还没进亭子，就有调侃声传来，所有人都看向郑宝儿：“子元兄身边的这位……想必就是‘粗茶淡饭’咯！”
众人哄笑一团，虽然声音不大，表情也很正常，就像真是朋友间的打趣一样，但郑宝儿下意识慌乱地猛眨眼，不知如何应对，只能求救似地看向林霁鸣。
林霁鸣笑着敷衍了几句，将郑宝儿介绍给在场的什么王爷宰相将军家的公子千金。郑宝儿见过最大的官也只是遥遥见过考堂上坐着的县姥爷，在如此场合下，她有些如坐针毡，极力维持着镇定。
“孟兄这宅子极好，雨声打在这片竹林上犹如环佩玎珰，便是琵艳女再好的琵琶声也不及此啊！”
“某更喜欢这片池塘，荷叶虽嫩，但却像珍珠乱糁，打遍新荷！[1]”
有人便提议：“我们在这焚炉煮茶有些无趣，不如各自说一句写雨的诗句助助兴？”
“那我先来！‘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2]”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3]”
“柳外轻雷池上雨，雨声滴碎荷声。[4]”
“……”
轮到郑宝儿了。
还好她昨天有认真背过一些诗词，没有被人提前说过，但她仍有些底气不足：“阑…阑风长雨秋纷纷，四海八荒同一云……去马来牛不复辨，浊泾清渭何当分。[5]”
林霁鸣有些意外地看向郑宝儿。
…
“乐一？郑乐一！“
“别睡了，赶紧起来！”
乐一晕晕乎乎地睁开眼睛，入眼是阴沉沉的天空，郑大爷在一旁摇着椅子把乐一摇醒。
“你这小子又发懒筋，你姐姐走之前你是怎么说的，不是要帮家里人干活吗！结果现在天天在这偷懒！”
乐一撑着坐了起来，迷茫地环视了一眼，熟悉的茅草屋和院子环境，是在郑家没错。他不解地挠挠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变得奇奇怪怪的。
他问：“姐姐去哪了？”
等一下，他为什么要问姐姐去哪了？他刚刚是不是在梦里梦到姐姐了，姐姐在做什么？好像在跟一群不认识的人在一起。
郑大爷闻言，气得直敲烟杆：“我看你怎么不把自己也一起忘了！”
郑大娘在一旁缝补衣服，笑道：“你这是睡迷糊了吧？姐姐上京城当世子夫人去啦！”
世子夫人？
乐一的视野忽然一瞬间模糊，他摇了摇头使劲揉眼睛，才重新变得清晰。
他愣愣道：“世子夫人……为什么是世子夫人？”
“怎么不是！”郑大爷得意洋洋，“哎呀，真没想到，原以为林老爷只是个什么富贵公子，官职没有多高，谁承想竟是侯爷的儿子！我们郑家真是祖宗保佑啊，宝儿有这等缘分！”
“哎，这地……”
乐一都没耐心听他们说完，他看向眼前这两个已经陷入在自己美好幻想里的夫妻俩，一时说不出话来。
到底是哪里很奇怪？他恍惚想到了隔壁那位盲眼邻居，不知为什么突然很想去看看他，心情极其迫切。
他来不及多想，胡乱趿拉着鞋子就向外跑，郑大爷在后面喊：“你是不是又想去偷懒！”
乐一推开隔壁的篱笆门冲了进去，发现男人穿着一身灰色衣袍坐在檐下。他手里正翻动着一本书，似乎察觉到有人来了，抬头望来。
乐一嘴唇蠕动，刚想说些什么，但狠狠皱起眉头。
好奇怪，怎么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
林霁鸣在外置办的这座宅子总共请了三个人，一个贴身伺候郑宝儿，一个做饭，一个做粗活杂活。
郑宝儿不习惯被人伺候，更喜欢自己动手，和贴身的这个丫鬟处成了好朋友。除了等林霁鸣来之外，最多的事情就是和小丫鬟成心一起认字读书做做刺绣活。
郑宝儿虽然只在小时候学过刺绣手艺，但这么多年来零零散散也靠这个赚到点钱，基本功还是没丢。只不过在京城里她这点手艺算不上什么，卖点手帕香囊都很少人买，她不好出门，就托成心给她买点绣样照着学，边学边卖钱。
最常见的场景就是她坐在树下绣手帕，成心在她旁边用树枝写字，就像是当时她看着乐一这么做一样。
马上就要秋天了，家里收成怎么样了？
树叶被风簌簌垂落，好像还带来了墙角隐秘的说话声。郑宝儿起先不太在意，宅子里另外两个老仆近日越来越懒怠，催三四遍可能都不会去做事，就经常凑一起聊闲天，对郑宝儿也没多客气。
郑宝儿也随她们去，能做的尽量都自己做了。
只是顺风听了两耳，似乎提到了她的名字。成心担着头，疑惑地看着郑宝儿朝墙边靠近。
“……你小点声，别让她听见咯！”
“这怕啥，她有脸做外室还怕我们说？又不是她给我们发工钱，一个乡下来的，什么本事做到这份上，有吃有喝的，这不比府里的姨娘太太舒服，都不用伺候公婆！”
“说是这么说，你看她吃穿也没好到哪里去，老爷现在来的也越来越少。”
“没见得有多出众的一个乡下女子，估计早就被厌弃咯！欸你说她都成，不见得我家姑娘比她差，你说我要不要把姑娘带到这边来？”
“你少做白日梦吧，谁好人家上赶着把自己姑娘送过去给人当没名没分的小的，多丢脸？家里人都抬不起头！”
墙角的说话声时断时续，似乎又聊起了其他的家长里短，但郑宝儿却听到了心里去，支撑不住地四肢软了下来。
“姑娘！”成心小小惊呼，赶紧将郑宝儿扶回椅子上。
“成心……”郑宝儿声音颤抖，“外面的人是不是都这么看我的？”
来到京城三个多月，林霁鸣都不松口让她单独出去，除非是他来带她出去玩，其余时间就被关在这小小的宅子里。
郑宝儿抬头望向天空，但没有她在郑家村望得全，望得辽阔深远。她眼里的这片天空变成了四四方方的形状，看不见云彩。
她好像意识到了，一直以来，自己担忧胆小却又不敢承认的一件事。在外人眼里，她就是林霁鸣无名无分的外室。
这是她想要的吗？是她下定一切决心来京城所追求的吗？
郑宝儿泪流满面，自己也说不清。
…
“乐一？郑乐一！“
“别睡了，赶紧起来！”
乐一头疼地睁开眼睛，扶着额头，恍惚的梦里那滴眼泪让他感受到了心碎和落寞，久久不能回神。
入眼是晴空万里的天，郑大爷在一旁摇着椅子把乐一摇醒。
“你这小子又发……！”
乐一撑着坐了起来，他现在的头爆炸无敌疼，不想再听见任何一声噪音。
他环视了一圈，熟悉的茅草屋和院子环境，这是郑家，是他郑乐一该出现的地方。
他有点想问“姐姐去哪了”，但还是咽了回去，好像这个问题他问过了无数遍。
他现在想知道的是，姐姐过得怎么样？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认知里，姐姐好像出远门了，去哪里，去干什么都不记得。
一声敲击声惊回了他的思绪，他陌生又惊诧地看向郑大爷吹胡子瞪眼。
郑大爷气得直敲烟杆：“我看你怎么不把自己也一起忘了！”
“什么？”
乐一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郑大娘在一旁缝补衣服，笑道：“你这是睡迷糊了吧？姐姐上京城当世子夫人去啦！”
世子夫人？
不，不对，为什么这一幕这么熟悉……大脑一阵阵刺痛，乐一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头，脑海里闪过很多零碎的片段，但都完全把握不住。
他是不是要接下一句话？
他要说什么？
“世子夫人……为什么是世子夫人？”
乐一颤抖地接下这句话，就见眼前扭曲的两个人喜笑颜开，恢复了正常。
怎么不是！
“怎么不是！”郑大爷得意洋洋，“哎呀，真没想到……”
原以为林老爷只是个什么富贵公子，官职没有多高，谁承想竟是侯爷的儿子！
乐一紧紧盯着郑大爷一张一合的嘴唇，脑海里居然同步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甚至连语气和停顿都完美复刻。
可他为什么会知道郑大爷要说什么？他又不会读心术！
郑大爷说完，是不是得到郑大娘说家里的地该怎么办了？
“哎……”一旁的郑大娘果然接了下去。
乐一的耳边一阵嗡鸣，郑大娘说的和他心里想的完全一样，他也无暇顾及了。他恍惚地穿上鞋子，低头望向自己身上一片泥渍和血迹的衣服。
不对，真的有哪里不对……
乐一猛地推开隔壁的篱笆门。男人正穿着一身浅绿衣袍坐在檐下。
他手里正翻动着一本书，似乎察觉到有人来了，抬头望来。
“是不是你在搞鬼！？”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村民乐一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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