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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风月赋 一 ...

  •   高风阁内,常玄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摸了摸身侧却只抓到冰冷床褥,他猛地惊醒坐起,环视四周空荡,急忙冲出被褥,鞋都来不及穿就跑了出去。

      玉雪倾刚才料理完家事打算叫常玄一同去吃中饭,不想竟见到他这幅狼狈模样。

      屋门匆忙打开,里头跌跌撞撞的钻出个只穿中衣的人,一根木簪胡乱的擎着满头重发,隐隐快要有“山崩地摧”之势。

      他四处张望着,一头乱发甩来甩去,手中攥着件外衣却不记得身上披,只一间间房找过去。正午雪刚化,光脚踩在地上与踩在刀子上几乎无异。

      见此,玉雪倾不自觉笑了出来,遣散后头侍从,脚步轻轻来到常玄身后盯着他。

      若做平日常玄早就发现了,可今时不知怎得,玉雪倾跟了他许久也没见其转头。无奈之下,她只好拿过常玄手中外衣出声道:“在找什么?”说罢,为其披上衣服。

      常玄猛的绷紧全身朝后头望去,湿漉漉的眼睛布满水汽,确认是玉雪倾后又颤颤巍巍的拿下肩上的外衣给她披去。

      “……我看你不见了,就来找你。”

      “找我作什么,我在自己家里还会丢吗?”

      “我不是,我怕你……”常玄说着,脸部不自觉红透了。

      昨夜玉雪倾嫌冷,便将他抓过来陪睡,美其名曰抱着个热乎乎的男人比汤婆子有用。常玄本来死活都不肯,可后来玉雪倾说只是睡觉,他便应了。这一夜里玉雪倾靠着他睡的倒熟,只是他两个大眼睛像灯笼似的,直挺挺躺在榻上忐忑不已,天快亮时才缓缓睡去。

      玉雪倾不露声色的笑了下,见常玄这副模样故意逗他道:“我还以为你不愿意,一早起来想跑,急得连鞋子都不穿。”说罢,拽着他进屋穿上鞋子。

      “不!我愿意!我没想跑,只是想找你。”常玄急吼吼否认道。

      “哦,愿意,”玉雪倾玩味的瞧着他,唇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道,“愿意什么?”

      “我!我……”常玄眼神躲闪,两只耳朵瞬间红透,迟迟不敢与玉雪倾对视。

      他当然知道玉雪倾的意思,昨夜一钻进被窝他就死死攥住腰带,活像老僧入定,然而心却乱窜个不停,始终隐隐期待着,然而玉雪倾自始至终不动分毫,真就像她说的“只是睡觉”。

      见玉雪倾睡着,常玄悄悄探出脑袋看她,不自觉松了口气,心底多少有点难言的失落。

      他就这么没有吸引力吗?是因为长得丑还是哪里不够好,难道是身材不行吗?

      常玄想起罗凛的身形,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胸膛,这么比下来自己好像的确差了些。可万一玉雪倾不喜欢北疆人呢?

      他侧过身枕着胳膊往玉雪倾身旁又蹭了蹭,月光将玉雪倾的轮廓勾勒的十分清晰,似美玉雕琢而成,若非呼吸起伏变化,难以分辨其人真假。

      常玄伸出指尖悄悄靠近她光滑的面颊,就快要触碰时却停住了,一股难言的情绪制止了他的动作,食指似被烫伤般猛的瑟缩回去,钻进掌心面壁思过。

      他有好多话想和玉雪倾说,常玄耷拉着脑袋有些沮丧。

      玉雪倾瞧出他的异样,托起他的脑袋关切道:“怎么了?”

      常玄不敢与她对视,别过眼神沉默着,眼中尽是担忧。良久,他终于愿意开口,“阿折,不要试探我的真心。”

      玉雪倾一愣,捧着常玄的手渐渐松开,“你指什么。”

      “你、你明知道我对你……还……”常玄断断续续道。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吗?”

      常玄闻言猛的惊醒,他感受到玉雪倾语气中的失望顿时有些慌乱,“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愿意!我什么都愿意!你不要生气,我只是害怕……”

      “陈长行。”

      常玄顿时僵住,不知该如何行动,已经好久没人这样叫过他了。

      “长行,”玉雪倾微微蹙眉,像在心痛,她按住常玄迫使其坐下,“你我青梅竹马,自小一同长大,我以为我们彼此相知,可为什么?为什么你永远在看我的脸色。”

      “你的喜怒哀乐呢?”玉雪倾哀伤的看着他,她想问常玄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是什么改变了他,可这无异于伤口撒盐,她说不出口。

      “我……”

      看玉雪倾的脸色吗?常玄不自觉的回忆着,他并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只要能让玉雪倾喜欢他依恋他,做什么都无所谓。至于他的喜怒哀乐,那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我不想被你讨厌,”常玄深吸一口气道,“我见过你看白笑孔的模样,那个眼神,我这辈子都不想它落在我身上。我想让你对我笑、让你觉得我好、让你需要我,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居然是这样吗,”玉雪倾自嘲的笑了下问道,“那你为什么想和我在一起。”

      常玄脱口而出,“当然是因——”

      玉雪倾打断道:“因为喜欢,还是依赖。”

      “有区别吗,”常玄不解道,“不都是离不开你吗。”

      “不一样,”玉雪倾俯下身去,像母亲般将常玄冻红的脚捧捂在手心,她悄悄叹息,摇了摇头,“长行,你知道我不会依赖任何人,所以这句话是假话,我要听你的真话。”

      “不,”脚上温柔的触感让常玄有种全身过电的感觉,他本能的想要缩回脚却被玉雪倾强硬的抓住,“玉折!你金尊玉贵的,不要做这种事!很脏!”

      玉雪倾不动,固执问道:“回答我。”

      常玄:“我不会骗你,我所说的每个字都是真话。”

      “是吗?”玉雪倾冷哼一声道,“可你分明在怕我。”

      “自我们重逢后你便处处谨小慎微,我记得你从前最爱谈天说地,如今却能与我共处三日不发一语。你以为只有你在看着我,殊不知也在看着你,看着你站在我五步之外的地方沉默,无论我做什么你都只有顺从,不闻不问。”

      “我只是不想打扰你,我怕你烦我,怕自己耽误你,我没有不在乎你。我记得很多,我记得你的每一件事,我知道你总在夜里哭,我也知道你其实……”

      “那你为什么从来都不问我。问我为什么哭,为什么笑,为什么会在珍马行买下你?”

      这分明是他最想问的,如今却从玉雪倾的嘴里说了出来。自重逢起这个问题就始终萦绕在他心间,陈氏没了,他如同丧家之犬,再没了价值。寻常人会买下他不过是念着“陈氏”这个旧招牌,而玉雪倾不同,她们两家是世交,她助他脱困全在情理之中,根本不需要太多理由。

      可他就是不死心,想要个无关情谊的理由,又没脸这么做。

      “……你为什么哭、为什么笑、为什么买下我。”常玄默默重复着,心底攒满可耻的期待,他不敢看玉雪倾的脸却将耳朵竖的高高的,生怕错漏了一个字。

      “因为我心里有你。”

      一道声音顿时在常玄脑中炸开,他听到了最想听到的话却不敢相信,玉雪倾干净的眼眸倒映出他的身影,常玄盯着它看,企图从那双眼中找到一点虚假。

      “别再、寻我开心了……”

      他本能的否定,毕竟玉雪倾怎么能喜欢他呢?他一无所有,什么都不是,连名字都是假的,玉雪倾怎么会喜欢他。

      “你认为我在玩弄你?”玉雪倾笑出了声,眼神不受控的拐向别处,自嘲一番。

      她不明白陈长行为什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好像她的真心投进江里连个水花儿都没有。“玩弄”,究竟是谁在玩弄谁,对她无微不至的同时又竖起高墙算不算一种玩弄?

      玉雪倾颓废的倒退几步,双唇轻颤,隐隐有股怒气升腾,她知道常玄在怕什么,“常玄,身份地位就那么重要吗?”

      “……”

      常玄将头转向一边不置可否,拥有的时候不重要,没有的时候就显得重要了。

      玉雪倾咬紧牙关,她不喜欢常玄拒绝她的样子,于是屈膝压在常玄身侧将他的脸扳正,让他只能看她,“陈长行,你不是圣人,只是个胆小、任性、愚蠢、又自以为是的笨蛋。你分明屡次惹我伤心,让我后退,可我就是忘不掉你。两百万两黄金不是小数目,哪怕把国公府搬空了也凑不出这么多,可为了你,再高的价我都敢叫。”

      陈长行默默听着,一滴温热滑落玉雪倾掌心。

      “琼林说的对,我私心里你就是属于我的,无论你在哪里,无论你什么样。我做过一个梦,梦见你和我说要去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我恨的牙痒痒,甚至想杀了你。可我还是放你走了,因为我也是个愚蠢傲慢的家伙,我认为你总有一天会回来。可是陈长行,我有点等不下去了,”玉雪倾抵上陈长行额头轻声道,“如果我说我允许你向我靠近,你会往前走一步吗?”

      “我——”

      像是害怕拒绝,玉雪倾堵住了他的嘴巴,双手擒住陈长行小臂狠狠压了下去,冰冷的唇瓣触及到陈长行,她感受得到,他在颤抖。

      唇舌交缠间隐隐有了血的气息,玉雪倾默默睁开双眼刚好捕捉到陈长行眼角溜走的一滴泪,她心脏抽痛,不管不顾的进攻,此起彼伏的喘息间,陈长行几乎快要承受不住,如果这是一场梦,他希望永远不要醒来。

      一只大手攀了上来,抚过她的脖颈,猛地扣住玉雪倾后脑,难舍难分。

      这一次是他主动索取,血腥味愈加浓烈,两道身影交缠在一起,攻城掠地,陈长行紧紧锁住玉雪倾不许她离开,仿佛要将其揉进身体。

      须臾,理智重回,陈长行喘着粗气,沉醉的抚摸着晶莹的唇瓣回味那场“春梦”,像是在确认梦和现实,他看向玉雪倾,发觉她也在轻喘。

      一只手凑近玉雪倾的面庞,轻轻为其拨了拨凌乱的发丝,陈长行全然不在意自己被揉皱的衣裳,领口大敞,一心扑在玉雪倾身上,几近迷恋的眼神直白的盯着她。

      玉雪倾歪头看向他,对上他的目光后慢慢下移,鼻尖、唇角、胸膛、腰腹……

      她猛的闭上眼又睁开,撑起身子罩住陈长行,贴在他耳边问道,“为什么不推开我了?”

      一双水雾蒙蒙的眼睛望着她,像只小狗,陈长行颤抖着声音,“因为我也想要你。玉折,算我求你,永远不要丢下我,好吗?”

      “好,”玉雪倾轻轻在他鼻尖咬了一下,“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陈长行不解的捂住鼻尖,“为什么咬我?”

      玉雪倾笑了下解释道:“盖章。”

      “……那我也要。”

      “来吧!”玉雪倾敞开双臂迎接道。

      陈长行纠结的挑选着位置,最后扶住玉雪倾的脑袋,在其额头落下轻轻一吻,“盖好了。”

      玉雪倾愣了一下,心像被荡空了,陈长行这个郑重的吻实在叫人脸红,她本想捉弄他,却被反摆了一道。陈长行永远是陈长行,温柔、纯真、善良、包容。玉雪倾看着他,发觉自己竟然才是坏的那一个。

      可那又如何呢,坏就坏吧,她只想欺负陈长行一个人,陈长行是她的邪念。

      玉雪倾并不打算克制,而是轻轻环住陈长行的后颈,像蛇一般,缠着他,从衣领钻进后背。

      “哼……”陈长行闷哼一声,面上还带着淡淡的粉,初经人事,被这样触碰显然有些不适应。

      玉雪倾勾起唇角,贴在他耳边故意将热气都喷在他脖颈上,“感受到我的真心了吗?”

      “感、感受到了……”

      陈长行僵硬着,理智飘到九霄云外,眼神顺从的跟着玉雪倾摇晃,任凭她肆意挑逗。

      这样的程度对于陈长行来说明显过头了,玉雪倾抚摸着他的腰肢,趁其不备,猛掐一把。

      “呃啊!!”陈长行似惊醒的兔子,浑身一颤,光芒重回眼底,推开玉雪倾窜进塌里用被子裹住下半身。

      “哈哈哈,”玉雪倾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咳了咳,义正言辞道:“该吃中饭了,姨母在等我们。”

      陈长行又羞又臊,整个人红的不成样子,不明白玉雪倾为什么能这样游刃有余。他点了点头便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只敢用余光送玉雪倾离开。

      门外,玉雪倾站在院中才发觉自己颤抖,身体兴奋的停不下来,眼前全是陈长行意乱情迷的模样。果然,色是刮骨道啊。

      她晃了晃脑袋发觉没用,索性就地打坐,念起清心咒。

      入夜,一道黑色身影在蓝溪阁周围乱窜。房顶,两道白影紧随黑影之后,三人你追我赶,须臾,黑影丢下个烟雾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待浓雾散去,地上仅有一个布包。

      “不必追了。”千里逢将一切尽收眼底,下令道。

      两道白色身影闻言齐声道:“是,公子。”

      布包被交到千里逢手中,里头隐隐透出血腥味儿,千里逢迟疑片刻将其打开,发觉里头躺着只凤头金簪,下面垫着的是他近日与菱角的通信。

      千里逢拿起隔着布拿起金簪瞧了瞧,上头沾着层干涸的血迹,想必菱角已然遭遇不测。

      “蠢货,”他一扬手,嫌弃的将金簪扔的老远,“做事不干净,活该死了。真是可惜了我多年的培养。”

      “公子,是否要再安插人进去。”

      “不必了,眼下国公府已有察觉,今夜的布包就是警告。过段时日再说吧。”

      “是。”

      “莺歌。”

      “公子我在。”

      “替我给司马先生捎个信,说我三日之内会去书林登门拜访。”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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