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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吃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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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再次漫进窗棂时,路明非是被怀里的动静弄醒的。绘梨衣像只找舒服姿势的小猫,正往他怀里钻,鼻尖蹭过他的锁骨,带着点刚睡醒的痒意。他低头看她,她的睫毛上还沾着点细碎的晨光,嘴角微微张着,呼吸均匀得像潮汐。
床头柜上的海螺哨子被阳光晒得温热,那是昨天晚上他们一起钻了孔串起来的。绘梨衣非要在每个哨子上都刻个小小的“路”字,笔尖太钝,刻得歪歪扭扭,倒像是小孩子画的涂鸦。她当时急得皱着眉,把哨子往他手里塞,非要他刻得好看些,结果两人的手指不小心撞在一起,墨汁蹭了满手,笑得像两个偷玩墨水的孩子。
“醒了?”绘梨衣忽然睁开眼,眼睛亮得像浸了晨露的葡萄。她大概是刚醒,声音还带着点糯糯的鼻音,伸手就去摸他的口袋,“糖还在吗?”
路明非笑着把口袋里的草莓糖掏出来,包装纸被体温焐得温热。“你昨天塞了三次,生怕我弄丢似的。”他把糖纸剥开,递到她嘴边,“再不吃,要化了。”
绘梨衣含住糖,腮帮子鼓鼓地嚼着,忽然凑过来亲他的下巴,带着点草莓的甜。“昨天的贝壳,还在吗?”她伸手去摸他的另一个口袋,指尖划过他的腰侧,痒得他缩了缩。
那枚月牙形的贝壳被他仔细收在口袋里,边缘被摩挲得光滑了些。他掏出来放在掌心,晨光透过贝壳的虹彩落在她脸上,映得她瞳孔里也泛着细碎的光。“给你串成项链好不好?”他指尖捏着贝壳转了圈,“戴在脖子上,就不会丢了。”
绘梨衣立刻点头,眼睛里的光更亮了,像有星星落了进去。她忽然掀开被子跳下床,赤着脚跑到书桌前,翻出她的速写本,哗啦啦翻到新的一页,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路明非凑过去看,只见她画了个小小的人,脖子上挂着枚月牙形的项链,旁边画了个更大的人,正低头看着她,眉眼温柔得像化不开的糖。
“这个是我,这个是你。”她用铅笔头点了点画里的人,又抬头看他,嘴角沾着点铅笔灰,像只偷舔了墨水瓶的小松鼠。路明非伸手替她擦掉,她却顺势咬住他的指尖,轻轻磨了磨,眼睛里满是狡黠的笑意。
早餐是绘梨衣非要学着做的草莓松饼。面粉糊调得太稀,煎出来软塌塌的,边缘还焦了点,她却捧着盘子献宝似的递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等着夸奖。路明非咬了一大口,甜得有点发腻,却还是用力点头:“好吃!比便利店的还好吃。”
绘梨衣立刻笑弯了眼,自己也拿起一块咬了口,大概是尝到了焦糊味,眉头皱了皱,却还是咽了下去,小声说:“明天我再做,一定做好。”
“好啊。”路明非揉了揉她的头发,“以后每天都吃你做的早餐。”
绘梨衣的脸颊忽然红了,低下头小口吃着松饼,耳朵尖却红得快要滴出血来。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发顶,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路明非忽然觉得,这样的早晨,好像能一直过下去,直到头发都变白。
上午他们去了海边的市集。石板路两旁摆满了摊位,卖新鲜海产的大爷嗓门洪亮,卖手工艺品的阿姨笑着招呼客人,空气里混着鱼腥气和烤鱿鱼的香味。绘梨衣紧紧攥着他的手,眼睛不够似的东看西看,看见挂在摊位上的贝壳风铃,脚步立刻停住了。
“想要?”路明非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风铃是用各色贝壳串成的,风一吹就发出叮铃铃的响声,像海浪在唱歌。绘梨衣点点头,又赶紧摇头:“不要,贵。”
路明非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转身跟摊主买了下来。风铃递到她手里时,她的手指都在发颤,小心翼翼地捧着,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挂在窗边,”她小声说,“风吹的时候,就像在海边。”
“我们本来就在海边啊。”路明非逗她。
绘梨衣却很认真地摇头:“不一样的。”她抬头看他,眼睛里映着市集的热闹,“有这个,就算下雨不能出门,也能听到海的声音。”
路明非的心忽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软得发疼。他握紧她的手,轻声说:“好,挂在窗边。”
市集尽头有个画糖画的老爷爷,绘梨衣站在摊位前挪不动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老爷爷手里的糖勺。金黄的糖汁在青石板上流动,很快勾勒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鹿,引得周围的小孩发出阵阵惊叹。
“想要哪个?”路明非问她。
绘梨衣指着糖画盘里的兔子,小声说:“那个。”
老爷爷很快就画好了一只兔子,耳朵长长的,眼睛圆圆的,还在兔子嘴里画了根胡萝卜。绘梨衣捧着糖画,舍不得吃,只是拿在手里看,走几步就低头瞅一眼,像怕它跑了似的。
路过一家卖布偶的摊位时,绘梨衣忽然停住了脚步。摊位上摆着只白色的小猫布偶,眼睛是蓝色的,和她的眼睛很像。她盯着布偶看了很久,手指在口袋里攥了攥,又拉着他往前走,脚步却有点慢。
路明非心里好笑,拉着她折了回去,把那只小猫布偶买了下来。布偶递到她手里时,她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掉下来。
“怎么了?”路明非慌了,以为她不喜欢。
绘梨衣却用力摇头,把布偶紧紧抱在怀里,埋着头小声说:“谢谢。”声音带着点哽咽,像受了委屈的孩子。
路明非叹了口气,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她的肩膀微微发颤,眼泪却没掉下来,只是把脸埋在他的胸口,闷闷地哭。周围的人来人往,喧闹嘈杂,他却觉得整个世界只剩下怀里人的呼吸声,轻得像羽毛,却又重得压在心上。
“以后想要什么,就告诉我。”他轻声说,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不用省着,也不用怕。”
绘梨衣在他怀里点了点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她把小猫布偶递到他面前,小声说:“给它起个名字吧。”
“叫小梨怎么样?”路明非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像你。”
绘梨衣的脸颊立刻红了,却还是点了点头,把布偶抱得更紧了,像是在抱一个秘密。
中午在市集旁的小饭馆吃海鲜面。绘梨衣把碗里的虾都剥好放在他碗里,自己只吃面,被他发现了,又乖乖把虾夹回去,只是吃的时候,眼睛总往他碗里瞟。路明非把自己碗里的虾都夹给她,她却摇摇头,夹了只最大的递到他嘴边:“你吃,你干活。”
“我干了什么活?”路明非故意逗她。
绘梨衣歪着头想了想,认真地说:“你给我买风铃,买布偶,还……还陪我。”
路明非的心像被温水泡过似的,暖暖的。他张嘴咬住那只虾,顺势在她指尖亲了一下,软乎乎的,带着点海水的咸。绘梨衣的脸“腾”地一下红了,猛地缩回手,低头吃面,耳朵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回去的路上,绘梨衣一手捧着贝壳风铃,一手抱着小猫布偶,脚步轻快得像在跳舞。路过一片开满蒲公英的草地时,她忽然跑进去,摘下一朵蒲公英吹散,白色的绒毛乘着风飞了起来,有的落在她的发梢,有的落在他的肩膀。
“像星星。”她指着漫天飞舞的蒲公英绒毛,眼睛亮得惊人。路明非走过去,替她摘下发梢的绒毛,指尖划过她的脸颊,她却没躲,只是抬头看着他,眼睛里的光比蒲公英还要亮。
“路明非,”她忽然小声说,“你会不会走?”
路明非的心猛地一缩,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他蹲下身,平视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不走。我就在这里,一直陪着你。”
绘梨衣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却还是用力点头,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颈窝。“嗯。”她的声音带着点哭腔,却异常坚定。
蒲公英的绒毛还在飞,像一场温柔的雪。路明非抱着怀里的人,闻着她头发上淡淡的清香,忽然觉得,原来承诺可以这么简单,不用惊天动地,只要让她知道,他永远不会走。
回到小木屋时,绘梨衣立刻跑去把贝壳风铃挂在窗边。风一吹,风铃叮铃铃地响起来,和远处的海浪声混在一起,像一首温柔的歌。她抱着小猫布偶坐在窗边,听着风铃的声音,嘴角一直挂着笑,像个得到了全世界的孩子。
路明非在厨房准备晚饭,是绘梨衣念叨了好几天的番茄海鲜汤。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番茄的酸甜味混着海鲜的鲜美,弥漫了整个屋子。绘梨衣抱着布偶跑进来,趴在门框上看他,眼睛一眨不眨的。
“快好了。”路明非回头冲她笑了笑,“去把桌子摆好。”
绘梨衣立刻点头,跑去把碗筷摆得整整齐齐,还在每个人的座位前放了颗草莓糖,像在进行什么仪式。汤端上桌时,她小心翼翼地吹凉了,舀起一勺递到他嘴边,眼睛里满是期待。
“好喝。”路明非咂咂嘴,“比松饼好吃多了。”
绘梨衣立刻笑弯了眼,自己也舀了一勺喝,小脸上写满了满足。夕阳透过窗户落在她的侧脸,她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像蝶翼在轻轻颤动。
晚饭后,他们坐在壁炉前的地毯上,壁炉里的火苗跳跃着,把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绘梨衣靠在他怀里,手里把玩着那只小猫布偶,忽然说:“路明非,你给我讲故事吧。”
“讲什么?”路明非低头看她。
“讲……讲你以前的事。”绘梨衣小声说,“一点点就好。”
路明非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拨了拨壁炉里的柴火,火星噼啪地跳起来。他想起以前在学院的日子,想起那些打打杀杀的时光,想起那些失去的人,心里忽然有点发堵。但看着怀里人期待的眼睛,他还是轻轻开口,讲了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比如第一次偷偷喝酒被教官抓到,比如和凯撒楚子航吵架差点打起来,比如在图书馆睡着被管理员叫醒。
绘梨衣听得很认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听到他被教官罚跑时,眉头皱了皱;听到他和朋友吵架时,又紧张地攥紧了布偶;听到他在图书馆睡着时,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以后不吵架了。”她小声说,像是在承诺,“也不被罚。”
“好。”路明非笑了,“以后不吵架,也不被罚。”
壁炉里的火苗渐渐小了下去,窗外的月光爬了进来,落在绘梨衣的发顶。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往他怀里缩了缩,声音带着点困意:“路明非,我困了。”
“睡吧。”路明非把她抱得更紧了些,“我在。”
绘梨衣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均匀地落在他的胸口,像只温顺的小猫。怀里的小猫布偶被她紧紧攥在手里,和她的手指缠在一起。路明非低头看着她的睡颜,心里安稳得不像话。
窗外的风铃还在叮铃铃地响,海浪声温柔起伏,壁炉里的余烬散发着淡淡的暖意。他知道,这样的日子,会一直继续下去——有清晨的草莓糖,有笨拙的草莓松饼,有窗边的贝壳风铃,还有怀里这个永远需要他守护的女孩。
只要她在身边,哪里都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