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我说话》立夏前

13、第 13 章

　　荔淮，最有名气的风景就是湿地。

　　空气清新和金京是完全不同的景象。机舱门刚开了条缝，水汽瞬间涌进来，润泽了旅途上乘客疲惫的脸，天然氧吧的称号名不虚传。

　　前去住宿的接待人已经在等候了。

　　“这里！”来接待的人是个20多岁模样的本地人，口音很重，不像外貌那样得年轻，她笑脸盈盈，刚烫没多久的卷发随着步伐跃动。

　　“我姨身体痛风犯了，疼得厉害，临时叫不来人，怕暴露您的行踪就交付我来接待。”

　　“好，谢谢。”

　　“您这太客气了吧。”接待人连忙摆手。

　　李曼衍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对方，结果对方还是让他们按王姨的代称称呼就好。

　　“这段时间会麻烦你照顾，就反正只有我们几个人没事儿的。”

　　对方依旧很纠结。从后视镜里看见她的表情。

　　这样的表情，李曼衍没有感到意外。她努了努嘴说：“没事儿，不习惯的话就还是按照你的想法吧，不用这么紧张。”

　　周玉凡在副驾驶位附和，“小姐，人真的很好，你可以提出你担心的地方。”

　　小姐?

　　这个称呼让接待人觉得意外，她终于松了口说话，“我也不是紧张，您可以叫我的名字知笑，姓应。我姨请假会扣钱，病假已经用完了，所以……”

　　“可寺台这边的皇室别院不是只安排了王姨一个管家吗？我叫什么名字重要吗?”李曼衍不解的问。

　　应知笑嗤笑一声，笑声里却是泄气的味道。别墅里的大堂、厨房、食堂、前庭和后院之类的公共区域安装了监控摄像头。

　　就是上个月的事，说是为了总部更方便管理。

　　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结果，未必都是好事。

　　气氛一度凝结成冰。

　　原来恒温系统它无法将人类交流的温度定在永远舒适的区间。

　　李曼衍从后座探头在前排座椅中间的缝隙，“寺台一定有很多好吃的吧！”

　　“当然了。”

　　美食的话题让车里的三人拉近了些，刚刚的低压终于有了淡去的势头。

　　按照元牙给出来的经纬度，李曼衍上网查过是远离市区的一块近二十一万公顷的湿地公园。二十一万公顷的土地，让她要找一块特定的石头，光是想象，头就开始痛了。

　　整个人瘫在后座，哼哼唧唧的状态让前排的两人开始不由得紧张。

　　一位以为是晕车，懊恼没在飞机上提醒她去吃晕车药。另一位则害怕是自己开车技术太差，应该是脚下道路太坎坷?

　　机场到目的地有些距离。

　　三个人各怀心事，到了寺台的别院。

　　别院有点四不像，李曼衍虽然没学过建筑设计，但喜欢中世纪题材的漫画，她对于软装还是有些许研究。“天哪，真是万物都可乱炖了。”

　　“这是当年世界大战时，我国被侵略者占领后所建立的院子。他们本来就是受到我国原创文明影响所生产的衍生文化符号，后来又向现代的西方美学学习，最后可不就得到这样的结果。”应知笑是瞧不上这种玩意的，说完推开门，给他们去拿全新的拖鞋。

　　刚准备去脱李曼衍的鞋子，转身看见人已经脱了鞋坐在靠墙的换鞋凳上乖乖等候。

　　经过刚在车上的短暂交流。

　　两人其实都知道应知笑的年纪更小，但一些行为举止上感觉她更像是会照顾人的那个。

　　今年应知笑才上的大学，大学学费高昂，贷款的钱要十五年才能还完。所以资助她读书的家里人都不能失业，尤其是在皇室的管家岗位上的王姨。王姨每个月基本收入就有一万，福利也不错，每月还能调休两天，这工作算是上等的了。

　　人的下意识就是将社会工作的体面与金钱挂钩。

　　李曼衍总是听着刺耳，说不上来的矛盾。

　　应知笑戴上口罩，梳起头发，在摄像头里确实不容易辨认身份，加上冬季严寒衣服厚重，微微佝偻着背，连身影都相差无几。

　　她拿上手提箱继续为人领路。

　　安排给李曼衍的房间在东边的第一间。

　　“太子妃您稍作调整，我去准备点心，等恢复完体力后再出门散心。”

　　“好的，王姨。”

　　两人会心一笑，应知笑一转身转到周玉凡的下巴，“哎呦！你的卧室不在这里，跟我来吧，让发现了是要扣工资的。快点走，走！”

　　她一边揉着头顶，一边推着人离开。

　　片刻不敢逗留。

　　总觉得像是在责怪呢。

　　李曼衍听着应知笑的话不甚爽快，她最近是越来越敏感，一句话就能点燃脾气。

　　睡袍口袋里的元牙才不关注这些事，钻出来后它飞速旋转并升空。“黑土地，不愧是黑土地，浓郁的灵力。”它身上条条沟壑下亮起湖绿色的光芒，一闪一闪和李曼衍的呼吸是相同的节奏。

　　她盯着悬在空中飘飘悠悠的石头。

　　疑惑外星生物也能醉氧?

　　不在金京规矩再多也不用面面俱到。

　　打开窗户，刺骨的风猛地钻进屋子和地暖打架，这波显然是大自然战胜了人工。氧气含量超标，大脑就可以一直保持清醒。

　　“快到天气预报猜测的下初雪的日子。寻石的困难要再加个难度了。”

　　生活就是这样，越是不想要越是会出现。

　　去湿地比预计的日期晚了一天，雪就落了厚厚一层。整片大地凡是肉眼看见的地方皆是白茫茫，这样的景色还是李曼衍第一次见到。枯黄的树杈和未落的树叶焕发新生，在冷色的白雪衬托下，它们变得金灿灿。

　　要离开温暖的房屋需要比破坏磁场更大的勇气。

　　“真是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李曼衍慢条斯理地吃完早餐，再慢吞吞的换下睡衣，清点完出门所用的抗寒物品之后，又坐在门口的鞋柜前斟酌穿哪双防滑的鞋子。

　　拖拖拉拉不痛快的德行，让应知笑看得烦闷。

　　等了些时间，没想到等到了太阳出来。雪地融化后出现彩虹的颜色。

　　“看吧，好消息不急在一时。”李曼衍出来时还不忘给自己揽功，以防被骂。

　　每每这个时候，她倒是庆幸自己还没融入自己是上位者的身份。

　　“您一直是这么慢吞吞的吗？”

　　没等到李曼衍说话，一旁的周玉凡先出声反驳。他将之前李曼衍坠楼的那次事件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绘声绘色像是看了部电影。

　　“您还干过这么冲动的事啊?”因之笑回头看见一脸臭屁撅着嘴的李曼衍。

　　“当然啦，要不然他们能放我出来玩吗？”

　　“我说呢，皇室的人怎么会来这里。”

　　“这话怎么说？这里不好吗？我虽然第一次来，但就很喜欢啊。”李曼衍又钻到前排座椅中间的空隙。

　　应知笑唉声又起，“这里太偏了，不适宜居住。重工业都转移了地方。以后我估计也会离开这里。您看那里！”他的声音突然拔高。

　　她手指顶着车窗，顺着看去，是广袤无垠的平原，偶尔有几个高高的烟囱耸立在雪雾之间，但应该是荒废了，没看到一点烟雾从里面飘出来。

　　那边山头在十多年前是一片欣欣向荣的小镇。

　　学堂、医院、电影院……所有的设施一应俱全，无一不显现出这里曾经的辉煌与繁荣。类似应知笑那样大的孩子都是在这里长大的。

　　“去看看吧。”李曼衍开口打断应知笑的美好回忆，“时间也早，来的正巧。你说呢？”

　　应知笑是不喜欢皇室的成员，从小就是。可眼前的李曼衍让她有了轻微的改观。

　　不，不对。

　　李曼衍不完全是皇室的人。

　　“怎么了？我脸上的妆花了吗？”李曼衍被盯得心里发毛。

　　“不，没有。”应知笑转回身，坐直，“我是说可以，可以去看看。”

　　下车前，李曼衍没带上车载保温箱里的红茶。她快忘了寒冷是什么滋味。

　　小镇里现在都是中老年人还在这里守护，年轻人都去大都市发展，冷清得很。

　　见到应知笑时，老人们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小跑着靠近三个人，她们抬手捏到小辈脸上的肉才确定下来。“真是笑笑诶！”

　　围着他们几人的其他老人纷纷点头回应着，是啊是啊的声音此起彼伏。

　　眼见其中几位老人心情兴奋的上手要去摸李曼衍。

　　周玉凡眼疾手快，一个拥抱，转身远离人群。

　　“哎呀！奶奶们，这是我的客人，不要这样。”应知笑张开双臂拦住所有的热情，“我带他们去看看村里就好，别劳心费神的招待我们了。”

　　“好，好，去吧，去吧。”老人们像做错了事的小朋友，总是好好好的重复着话。

　　距离就几步远的两人看着难舍难分的人群，李曼衍在她们身后终于找到气口插话，“就是！好长时间不见了，怎么麻烦老人家呢？一会儿我们买上食材下厨，几位奶奶一起都来吃一口，可以吗？”

　　“不行！小姐。”周玉凡拉回叨叨不绝的人想让她收回话。

　　其实着急的不只有他，还有应知笑。

　　真是不知道，不理解。在这个世界，学校里究竟都是教些什么知识？

　　穷苦出身的周玉凡就算了，连上了大学的应知笑也是这样。不过，转念一想，李曼衍自己还是在原来平等的社会里长大，现在不也长歪了吗？

　　当然，她留下来的理由，不单单是为了散发爱与和平。

　　都是因为元牙和她心灵感应到这里可能有灵力更大的磁石，本着宁可多拿不可放过的想法，她选择下午或者明天再去湿地公园寻宝藏。

　　反正都已经脱轨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