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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红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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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只活了三十五岁,在她的母家已经是长寿之人,据说母亲的母亲也才活了三十岁。
贵族之人普遍早死,在还不知道病灶真相之前,普遍都有一些迷信,神佛之说能拿来解释一切,早逝的人是因为前世作孽多端,长寿的人是因为前世积攒的功德还在,今生佛祖看你顺眼,就不那么早收你过去。
我的母亲曾经抱着我坐在熏香萦绕的屋子里,四面挂着美丽的屏风,京都最华美的衣裳堆在脚边,十二单脱得只剩薄薄的里衣,母亲温软的身躯抱着我,给我讲好听的故事,柔柔的声音低缓轻盈,像小时候她给我唱的摇篮曲,我昏昏欲睡,嘴里苦涩的药味总是散不去。
我想发脾气,也没有力气。
今天我去求了神明。她抱着我:神明说,奈奈和我们不一样,都不一样。
烧得宛如炉火里最烈的火焰,神志不清的孩子迷迷糊糊地仰头,依赖地躺在母亲臂弯里,虚虚拽着她的手。
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飘,耳边柔情的絮絮如雾消散,抱着我的手臂不复柔软,变得坚实有力,母亲垂落在胸前的长发不再柔顺,有一点卷曲,有一点痒。母亲不再是母亲了吗?
母亲去哪里了?
......
——奈奈......奈奈......
——......醒过来。
人中突然被狠狠掐了一下,和迷蒙的眼睛一起睁开出现的,是疼到忍不住滚落的眼泪。
有一点委屈地寻找谁这般大胆敢掐我,还没来得及转个头就被身后滚烫温暖的男人紧紧抱住,他毛绒绒的脑袋埋在我颈窝,也不说话,就是抱着。
问罪的心思突然歇了,我安静地听着空气中紊乱的呼吸,克制、压抑,轻轻摸摸他的头发,应该是几天没打理了,毛毛燥燥的,仿佛回到了久违的过去,仿佛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
“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不说话。
“......缘一,我的脸好痛。”
他抬头,轻轻掰过我的脸,从一旁取来药膏,仿佛早有准备,一点点轻轻抹上去。
药膏凉凉的。
我仰着头任他动作,在他干净的眼里看到了我当下的模样......不太好看,脸颊青紫了一块,渗着血,人中也红红的,指印清晰可见。
......我这样爱美的人,看着这副皮相欲哭无泪。等他抹完收拾的间隙,我闻见了屋外飘进来的苦涩味道,他过来想抱我的那刻我往后一缩,盯着他怔愣的眼睛,拍拍身边的地板:“来坐。”
好像一只委屈的小熊——不对,是大熊,他安静地坐在我身边,身体还要斜过来靠着我。
好像小时候不说话、呆呆傻傻的缘一。
我确实有一点怀念他。
摔倒之前发生的事都还有印象,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偶尔会突然失去意识仰面倒下,在起身的瞬间两眼一黑,这次可能严重了些,从山梯上滚下来,倒霉地破了相。
我已经不再年轻了,一点磕碰都要养上好长时间,山上也快没有人了,几步之遥的灶门家,相熟半生的人都不在了。
我原以为我会是最先离开的那一个。
缘一把我背回来,药也是他弄,失去意识醒不过来的时候,他想必很难过吧。
虽然总是一副生死有命、生命是轮回复始、顺其自然的态度,但每次小病大病袭来的时候,沉默不语、忙前忙后、等我醒来的都是他。
好矛盾的人。
硬是把我短暂的生命延续到了现在。
视线顿住,凝滞一会儿后,眼睛轻轻眨了眨。
“缘一,你有白发了。”
我从他依旧茂密的红色波浪里费劲地挑出那根并不显眼的白发,把它和我半白的头发比在一起,有一点莫名其妙的高兴:“你也变成老爷爷了呀。”
以后出门就不是只有我一个老婆婆了。
他握住我的手,和被岁月优待的长发不同的是,他的手也已经和我一样布满岁月的痕迹了。
“我老了,奈奈。”他告诉我。
“和奈奈一样了。”
我笑呵呵地自顾自开心,也不知道在开心什么,不矜持地扑到他怀里,暖融融的感觉席卷四肢,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暖和。
“当然呀,我们都八十岁了。好长......好长好长寿了呢。”
我比了一个大大的数字,手拉得很长很长。
他从身后抱住我,顺着我张开的手臂握住了我的手。
他好喜欢牵手。
药的味道好重,熏的鼻子麻麻的。一想到等下要喝,心情就变得很不好,我其实不喜欢喝药,从来就不喜欢。
身后这个男人对我百依百顺,但只有在这点上他坚守原则,从来不惯我。年轻的时候喝药跟喝水一样,老了脾气却上来了,好几次闹着不想喝,难受到极点的时候情绪打败理智,摔碗都是常有的事。碗碎的声音噼里啪啦,那瞬间心情舒畅,但很快又愧疚得不行,低着头去扯灶前男人的袖子,道歉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脸上轻飘飘落下一个柔柔的吻,耳朵被揉揉捏捏,在我平复下来之后手里又被塞了满满一大碗,他扶着我的手说:我喂你。
自己拿着能控制力道,扶着我的手保证碗摔不掉,继国缘一那么点仅有的心眼全使在这上面了。
真是越老越回去了,跟小孩子一样。
我今天没有发脾气,很乖很乖地喝完了满满一大碗。在缘一往我嘴里塞糖的时候我眨着难得清澈的眼睛望向他:“什么时候去放风筝呀?”
他摸摸我的脸,对我说:“卖风筝的爷爷回家了。”
我有点失望,马上又高兴起来:“可以自己做呀。”
胡乱比划着:“这样,再这样,然后这样......就做好啦!”
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懂,我坐起来和他面对面,很认真:“我想放风筝。”
缘一试着和我商量:“天还有点冷,等夏天再去?”
“不要,现在去。”
“会着凉。”
“不要。”我使劲摇头,“我会穿衣服,你不爱我了。”
也不知道后一句跟前一句到底有什么关系,总之脱口而出的下一秒缘一脸色就变得难过起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妥协似地点头,还不忘跟我谈条件:“回来喝两碗。”
高兴得眉开眼笑的我哪里还在意这些,胡乱点了不知道多少次头,他拿来他的羽织披在我身上,起身去准备做风筝的材料。
红色羽织经年过去色泽依旧鲜艳,没有染上岁月古朴的尘埃,我经常清洗、晾干、晒太阳,已经融上了太阳暖融融的味道,闻着还有淡淡的紫藤花香,我最喜欢这件了。
只是一炷香的工夫,缘一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醒来之后天色已晚,身边传来木头吱呀吱呀的声响,木屑轻轻散了一地,缘一手里的风筝已经初具雏形。
他在糊纸,看样子是最后的工序。
烛火晾在一旁,温暖的烛光点亮了小小的屋子,把屋子里的人也拥抱在了烛光里。缘一的脸已经不再年轻,岁月爬满了他的脸,没有因为他是所谓的神之子而优待他,他和我、和别人、和世上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一样,一天一天向着生命尽头走去。
我们都老了,或许很快就能与故人再见。
他这样一个从不反抗命运的人,把我的生命延续到了我从来没有奢望过的长度。
他让我开始有一点贪心,我想和他长命百岁。
一起成为老爷爷老婆婆,一起活到一百岁,寿终正寝,一起奔往下一个人间。
我想和他这样下去,我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这辈子已经足够了,我已经足够幸福。
“......谢谢你。”
突然响起的三个字,让缘一的动作止下,他在烛火噼啪的背景声里向我望来,衣服在灯影跃动的地板上摩擦,轻轻抬手,把我隐藏在一半烛光下的身体揽过来,抱着我靠在暖风拂过的窗边。
有他在的地方,哪里都很暖和。
他就算到了八十岁也依旧黏人,时光带给他的只有磨砺和坚韧,他的心依旧澄澈干净。
他说:“不客气。”
我笑得眼睛弯弯,一直叫他的名字。
“缘一,缘一,缘一缘一缘一......”
他一直听着,一声声地回我。
“我在,我在,我在,奈奈。”
“一直都在吗?”
“不会离开你的。”
“过河的时候,你要拉住我的手,不要让河水将我带走。”
“好。”
我抹去笑着笑着就哭出来的泪水,使劲擦在他衣领上。
“下个月就去吧,听说会有红色的月亮,很漂亮。”
他低声说:“好。”
已经很久没出门了,我为此刻意从早上就开始准备。
要带厚厚的衣服,晚上的风比白天要冷,要带几壶水,水里加一点苦苦的药,要带一些点心,玩累了可能会饿,还要带上缘一,他早就在门外等我。
短短一个月,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
我抱着风筝出来,和他一起往高高的山坡上走去。
期间穿过了那片茂密的樱花林,白雪融化过后的树枝冒出了碧绿的新芽,好多树的枝头已经缀满了白色的花苞,再过几夜就会开花。
我们已经不再年轻,所以没有骑马,走路的速度不算快,可以将沿途的风光尽收眼底,我看得很认真、很仔细,我想把它们都记在心上,这些都是很珍贵的记忆。
和他走过的路,闻过的花香,吹过的风,淋过的朝阳和月光,都是我最宝贵最珍惜的回忆。
我在樱花飞舞的月下仰头问他。
“我见证了你的幸福吗,缘一?”
温柔了一辈子的男人低头望我,轻声回应。
“你见证了我一生的幸福,奈奈。”
感动的时刻不算太多,所以每一个都弥足珍贵。
幸福的瞬间不算太少,然而每一个都珍惜重要。
被岁月变得模糊的痛苦的从前,在回忆里已经占据不了多少位置,时间是很神奇的东西,它让人在晚年的时候回忆起的、脑海里浮现的都是让人眼睛弯弯的东西。
空旷的草地上凉风习习,风向一致,是放风筝的绝好之地。我把风筝展开,纤细的线一圈圈缠上线轴,等了一会儿,脚边的青草柔柔地弯下腰,向着某一个方向温柔地俯身,我把手一松,风筝摇摇摆摆飞到了天上。
飞得好高,好高。
人一辈子都碰不到月亮,镜花水月中虚无缥缈的月亮,在揽起的掌心里悄然溜走,湖中月,镜中仙,辉夜姬也到不了的地方,风筝却仿佛能碰到。
它摇摇晃晃、像起舞的歌仙,在赤霞莹莹的满月下飞舞。
人一辈子都碰不到月亮,却始终对它情有独钟。
月色真美啊,此生都难得一见的景象,风吹得人不再昏昏欲睡,反而清醒明朗,握着我手的缘一心情也很舒畅,他难得地弯了眼,就像小时候我们一起玩那会儿一样。
可是意外总会发生,在我们没有注意到的当口,一只踏月飞行的小鸟好奇地打量自以为的“同类”,绕着转了好几圈后亲切地啄了啄“同类”薄薄一片的羽毛,随后惊异地看着急速坠落的“同类”盘旋着落到了碧波荡漾的草地上,悲悯地哀叫了一声,随后迅速飞走了。
我愣愣地看见风筝飘到了好远好远的地方。
张开的嘴巴吐不出完整的话,它它它了半天,下意识扯住了缘一宽大的衣服,委屈地看他。
缘一也有点发愣,但他脑子如今转得比我快了,他把手里断掉的线一点点转回来,缠好在线轴上,把线轴放在我手里,拉着我坐在一旁凸起的大石头上。
“我去找,奈奈等我回来。”
我点点头,乖乖坐在原地,望着他挺拔如初,长发瀑布的背影。
风掀起了他的衣服。
我突然叫住他。
“缘一!”
他回头,羽织和头发拂过温柔的弧度,和他干净的眼睛一起,安静地望着我。
我的鼻子突然有点酸,好奇怪。
我没有告诉他我看到了当年那个呆呆地、笑着向我招手的男孩,我只是透过他透明的手臂望着身后静静注视我的缘一,他穿着被我洗得干干净净的羽织,晚风扬起花白的波浪卷发,已经不再年轻的脸上是我熟悉的温柔宁静,他安静地站在原地,安静地等我的下一句话。
我只是笑着说:“早点回来。”
他露出一个孩子一样的微笑,向我招了招手。
我坐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
许久,我抬手擦了擦眼里的泪。
人大限将至的时候,总会开始回忆生命中的走马灯。
我这一生起点太高,看得太远,自命不凡却又落得低贱,被命运狠狠栽了跟头。年少憧憬信任爱情,一生渴望期盼幸福,十八岁那年坍塌崩裂,命运不曾善待于我,拼命争夺坚守的东西,到头来一个也没守住,困住我半生的城池燃起的火光,我曾寄希望于它将我一并带走。
完美的女儿,完美的妻子,完美的母亲,我一一做到,该守的东西,不该守的东西,我尽力去守,嚣张跋扈、恣意盎然仿佛都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仿佛命运透支了我的后半生,在最开始的时候就给了我所有。
可是人一生最想得到的东西,并非总是一开始就得到了。
它慢悠悠地来了,姗姗来迟,不慌不忙。
它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来了。
它陪伴了我一生,安静得仿佛不存在,可是每当我回头的时候,它一直都在。
它在二十岁带我离开浑浊的人间,三十岁随我隐居山林,四十岁告诉我未曾想过的真相,原来它从一开始就在我身边。
它从来没有离开过我,它让我的人生留下了想起来就会微笑的回忆。
他说他足够幸运,他等到我了。
他让我等他回来。
可我不想等待了。
我想去找他,我想让他知道,我想告诉他,幸福是可以争取的,就算命运不喜欢我们,我们也要奔向彼此,一同走过的来路,即将要去的远方,不管是哪里,都一起去吧。
握着小巧的线轴,拍拍被灰尘沾上的衣服,我走向那条荻花飘摇的小路,循着月光下他离开的方向走去。
他去的太久了,是不是迷路了呢?不过他是缘一,已经比我聪明了,应该是遇上了什么事,被路边的风景迷住了眼睛,看得停不下来了。
等见到他的时候要好好发一发脾气,怎么能让我等这么久呢?你看,我太想你了,就来找你了。
——奈奈
仿佛幻听的呢喃在我耳边响起。
我摸摸耳朵,只有风中荻花飞舞擦过的轻痒。
怎么会听见缘一的声音呢。
我回头看了一眼来路,红月悬挂在天边,月光沐浴着飘荡摇曳的草茵,麦浪一下下摇荡在我身边,像是推着我往回走,不让我向前。
缓缓回头,脚步不再悠闲,苍老的身体没有办法健步如飞,浑浊的眼睛看不清四周的景色,我闻见青草地里泥土的芬芳,荻花的湿润,空气中越来越重的血腥味道,一切都往身后退去,直到我看见了小路旁一分为二的尸体。
脚步停住了,身体也没有动了,我站在离他只有十步路的地方,静静地辨认那个人是谁。
拦腰截断,血还没有流干,顺着蜿蜒的小径流到我的脚边,我上前留下的脚印都沾了黏稠猩重的印记。
他穿着红色的羽织,里面是黄色和黑色的小袖,最里面是白色的襦袢,染上了血就洗不干净了。
头发很卷,就算白发苍苍也还是茂密,轻轻披在身上、脸上,遮住了最重要的脸。只要拂开脸上的头发,就能知道他是谁了。
只要手轻轻一拨,就能知道了。
这点事我还是能做到的,对吗?
好奇怪,明明还不知道他是谁,还没有掀开头发看,眼泪怎么就落下来了。
我又不是心地善良的人,谁死了都会哭一场。
我又不像缘一那样,对所有人都那么善良。
缘一......缘一......
你要是在的话,这种让人伤心的事情肯定就是你来做了。
我抱着那具只有上半身的尸体坐在地上,哭着整理一点也不凌乱的衣袖,头发沾上了地里的泥巴,我一点点把它们弄干净,仔细梳整齐他雪白的头发,好难梳,和缘一一样卷卷的。
最后我终于拨开了遮住脸的头发,望着那再也睁不开的红眼睛,仿佛看到了它们笑起来的样子。
永远干净,永远清澈,永远那么温柔。
颤抖的唇轻轻在上面落下一个吻。
眼泪顺着嘴唇划过他的眼角,仿佛他也在流泪。
他的眼泪被我抹去,我努力吸鼻涕,话被气息堵得断断续续,我问他:“怎么先走了呀,不是说要我等你吗......”
“我来啦,你开心吗?我没有等很久哦......”
身后响起轻盈的脚步声,刀刃出鞘的声音沉闷刺耳,刀很长,我看见了红色的月亮下闪过的刀光,以及刀上密密麻麻的眼睛。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我笑出了声,几乎湮没在风中的笑声被捕捉到,几乎已经想不起来的声音跨越半生再次响起,他站在我的身后,悬在头顶的刀没有落下。
“......你是谁?”
......
我转过身,望着他依旧年轻的面容,还是一时间不知道该看哪双眼睛,不过都不重要了。
都不重要了。
我的目光移向他的刀,那把刀血气深重,一定杀了不少人,并不差我一个。
日轮刀只杀鬼,不杀人。
杀人的人没有办法转世。
缘一要干干净净地前往彼岸。
我把缘一的刀插入剑鞘,和他整齐地放在一旁。如果鬼杀队能知道他在哪,或者面前这个男人还有一点人性,缘一也能入土为安吧。
都不重要了。
我起身,在他没有一丝波澜的注视下握住他的刀刃,鬼和刀对人血激起了原始的渴望,就算是这样年迈的我,也还是有渴望。
我轻轻把脖子靠近,锋利的刀刃立刻划破了我的血管。
渴望更深了,刀身发出沉沉的铮鸣。
不够的,还不够。
我已经感觉不到剧烈的痛,脖子应该快割断了,我感觉不到痛。
我望了一眼刀的另一端的男人,他六只眼睛专注地望着我,与其说是警惕,不如说是打量,注视,回忆。
他在回忆。
有什么好回忆的。
“你到底是谁?”
他想收回刀,我才不能让他如愿,在他抽刀的瞬间猛地撞上去,任由刀尖捅穿了脖子。
他怔愣,几乎是下意识划破了自己的手,把恶心罪恶的鬼血洒在我的脖子上,他抓着我跪下,让我靠着他,他用力抓着我的手,可怕可怖的六只眼睛对着我,他问我——
“......奈奈?”
......
鬼血延续的那一点时间,足够我最后看一眼地上的他。
向他伸出的手,只抓到了地上的一把青草。
等等我。
不要走太快,不要走太远,等一等我。
我这么笨,还这么慢,我花了半生才知道你的情意,你要体谅我,允许我慢一点跟上来。
原谅我吧,等等我吧。
缘一。
不要把我留在没有你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