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号修正方程》右手上铺

2、神秘新锐

　　“杜家私生子流落边境二十年，竟成十二号边境军长！”

　　“史上最年轻军长！带你回顾杜军长精彩战役。”

　　“杜家私生子回首都受勋，皇室：已在筹备盛大庆功宴。”

　　“杜军长疑似与家族有隙，皇室选择拉拢示好？”

　　“……！！！……？？？……！！！……”

　　“十二号边境副军长斯塔尔·杜于今日抵达首都银核，其军衔受勋仪式将在五月十九日上午九点召开。皇室将在当晚举行庆功宴，皇储殿下将会出席——”

　　“广告一下，马上回来——不要998！不要998！只要98！神奇的魔法隐形墨水带回家！精美的制作工艺，潮流的外观设计，绝佳的书写体验，适配一切墨水用笔，不易挥发，持久留痕！帝国科学院用了都说好……”
　　卫巡啪的关闭了收音机。

　　在他还小的时候，星网上风靡过一段时间的“古地球”潮流，一批地球时代旧物的仿制品涌入市场，他因此获得了一个小收音机。后来他参军入伍，来到零号边境，回到首都银核，这只小巧耐用的收音机一直带在身边，平日里定时播送小曲和星网新闻。
　　或许是因为价格便宜吧，内部的芯片被植入了强制性小广告，会智能识别精彩片段进行插播，居家使用，很有生活。

　　几杯红的白的混合的下肚对他几乎没有任何影响，卫巡在床上又翻了个身，想到方好去说的那点破事，这下睡意是彻底没有了，于是干脆起了床，把被子叠成豆腐块，套个外套踩着拖鞋去阳台上抽烟。

　　卫巡一摸口袋，空的，方好去这个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又偷偷摸走了他的存货。

　　他没有烟瘾，抽烟只是某个疗程的习惯使然，方好去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那之后迅速叫停了进程，并暗戳戳地管控了香烟权。

　　毕竟是个讲究健康养生的医生，卫巡对此并无异议。六年来他把自己的身体全权交予方好去负责，毕竟不听医嘱脑子有泡。

　　而此刻，或许是因为某个禁忌名字的再度显现，卫巡感觉自己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一些从前。

　　迎面而来星环晚风，卫巡在阳台上就着回忆喝西北风喝了个半醉，当他向远处眺望时，作为首都星系商业中心的厄俄斯星环在夜空中拉出一条流光溢彩的环带，宛如古地球时代仰望星空时看到的银河。

　　卫巡感觉自己一晚上有些敏感的神经再度舒缓下来，哼着小曲又踱回房间，上网搜索那位副军长的资料。

　　斯塔尔·杜。

　　他越过各路媒体天花乱坠的报道，直接切入部分被公布的战时数据，自动将经过粉饰的数值换算至常态，那一串串相当漂亮的数字映在卫巡的瞳孔里，他得以窥见战争中惊心动魄的一角。

　　除了被誉为“埋骨地”的零号边境，斯塔尔·杜所处的十二号边境也是帝国较为危险的军事要塞之一，年纪轻轻能做到这个程度，说是顶级的军事天才也不为过。

　　他的目光落到个人资料上，这位风云人物长了一副好皮相，即使是在入伍的死亡证件照上也显得五官端正，眉眼挺拔，比杜家那几个歪瓜裂枣的年轻人要顺眼不少。

　　并且，他的脑机接口神经网强度是S级。

　　脑机接口神经网强度，用网络上的通俗解释就是精神力。它和身体素质一样，含有先天性的因素，但也可以通过后天锻炼来提升，但即使如此，能够达到驾驶机甲最低要求方好去级的人依旧是万中挑一，S级的更是凤毛麟角。

　　只因精神力训练方法相当苛刻，在锻炼神经网强度的同时还对心理素质做出考验，某种程度上也对机甲驾驶员进行了筛选，最后留下的机甲战士基本都是具有坚韧内核之人。

　　就算不看他的斐然战绩，光凭精神力级别这一点，人们就可以认定斯塔尔·杜副军长是一位强大的战士。

　　卫巡继续一目十行地快速浏览网上的信息，不过几眼就扫视完整篇冗长的采访，然后他注意到其中一段对话。

　　记者：“恭喜您荣获晋升！杜军长身为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少将，有什么想要对……”

　　身穿军装的金发蓝眼的男人抬手打断了他：“请严谨一点，记者先生，我的职位是副军长……”

　　他盯着这句话看了两秒，眉尖突然狠狠一跳。

　　“那位副军长想见见零号战役的队伍兵……”

　　斯塔尔·杜——他有可能知道的零号战役的内情！

　　零号战役，一场发生在零号边境上的，和诺斯特拉联邦进行的一场持续了整整十七年的战役。继承到浮升时代顶尖的生物机械融合技术的联邦量产出大批的人造机甲人，对帝国发动了猛烈如浩劫般的攻击。因为人员伤亡数量达到了一个动摇民心的数字，那场战役的详细记录一直被封存为超S级机密。

　　自那之后，军方高层人员基本都已换过一批，曾经心照不宣的秘密随着他们的退位而渐渐隐没。斯塔尔·杜一个后起之秀，仅凭一个少将的头衔，根本没有资格了解到其中的一星半点，更何况是有关卫巡本人的资料，皇室应该还增加了额外的保护……

　　少将的头衔下有着正副军长两个职位，卫巡被任命为零号边境军长的年龄比斯塔尔·杜要更年轻，这并非公开的情报。

　　知道消息的方好去舔了舔犬牙，缓缓吐出一口气。

　　会议桌对面一位短发的小姐向他致意：“方医生？我们继续聊聊这个话题？”

　　“当然了，莫丽女士。”方好去手速飞快地打了一连串的1过去，随后又陷身于万恶的利益交换活动中。

　　会议结束后，剑拔弩张的气氛顷刻消散。方好去与几位衣冠禽兽打完招呼，捞起外套就要溜号，他又想去找卫巡喝酒了。

　　就在这时，一个利落的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莫丽女士挂着滴水不漏的微笑：“我对第三号文件中的部分内容还抱有疑问，不知道方医生有没有时间为我解答一二。”

　　莫丽女士在谈判桌上展现的手段颇为难缠，如果能借此机会和她私下达成合作，对日后的安排会很有帮助。卡里森家族企业昨天派来的代表趾高气扬，被他损了面子，今日就派来了这位能人，也不知对方在卡里森有多大的话语权。

　　被迫加班的方好去只好挂起虚伪的笑容：“我的荣幸，女士。”

　　两人就着三号文件中某个还未详细安排的决议商讨片刻，而后起承转合自然而然地聊到了核心问题。

　　“皇室安排给那位斯塔尔·杜副军长的庆功宴，听闻您也受邀参加。”莫丽说，“很高兴知晓您和家族关系破冰的消息，如果方氏药业加盟这个项目，产品研发的进度应该会如虎添翼吧？”

　　方好去轻笑一声：“方氏药业的确向我递交了合作申请，他们的多项专利技术对完善疗愈过程很有帮助，不过并不触及新式脑机接口技术的核心，我已经强调很多次了——”
　　“我们的新式脑机接口是全然崭新的技术，和市面上哪一家的核心专利都不是一个方向。”

　　“啊，是啊，全新的技术领域，方医生确实是青年才俊。”莫丽女士失笑，“恕我直言，古往今来的空白市场绝大多数以一哄而上为始……漏网之鱼可不分大小。”

　　“无论女士您是指哪方，我始终认为：谁想与辽和合作，都得拿出相应的诚意。”方好去话锋一转，“不过卡里森派您这样的女士来出席会议，你们的诚意在下已经充分体会到了。”

　　“涛恩那个年轻人，心比天高，做事沉不住气，昨日多有冒犯，这里向您赔个不是。”莫丽莞尔，“不过比起留着后手的伙伴，我想他这种把情绪都挂在脸上的家伙更好合作一点，不是吗？”

　　方好去摊了摊手：“您说的对，合作最讲究的就是诚意。”

　　‘油盐不进的东西。’莫丽心中暗骂一声，低头看了看光脑上的消息提示，神色稍霁，拢拢头发起身与方好去握手，“很高兴能与您达成部分共识，方医生，我们下次再聊。”

　　“当然，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方好去居高临下目送着她矮身坐进一艘陆地飞行器，高大的褐发男子为她关上了车门。低头一看表，恰好是吃饭晚睡觉早的尴尬时间，他只好认命地乘短途穿梭机回到位于琉米诺星都的辽和，勤勤恳恳处理事务到半夜，几乎熬了大半个通宵。

　　打开私人光脑，系统自动跳转至和某人的聊天框，卫巡昨晚给他发的信息停留在通讯界面上，方好去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此人昨晚调查信息时的动作神态，兀自乐了一会儿，少顷又严肃下来。

　　这件事存疑的空间很大，斯塔尔·杜到底是生性严谨还是了解到了卫巡的身份信息？从他想见零号战役的退伍兵来推断，他至少对此抱有兴趣（传奇战役，人之常情）。倘若皇室真的泄露了信息（不奇怪，让啥子玩政治的下场），斯塔尔·杜又有有什么特殊渠道（这帮人真是红豆吃多了相思）？皇室那边漏洞太多（懒得喷了），倒是可以从这人身上入手（庆功宴上套套近乎）……

　　方好去陷入了沉思，再度抬头时，外头已是天光大亮。

　　“哎呦喂……”方好去瘫倒在人体工学椅上，感觉浑身骨头都在闹脾气，他的身体向后一仰，修长的双腿就架上了桌，嘴里喃喃着“逆子不孝儿”给卫巡打了个视频通讯。

　　琉米诺星都和厄俄斯星环相隔不算太远，凭借首都星系四通八达的交通网络，那边很快就接通了，卫巡穿着训练时万年不变的黑色无袖背心，正在地下拳场的训练室打沙包，拳风凌厉，一股磅礴的生命力扑面而来。

　　方好去懒洋洋地享受着清晨的馈赠：“早早早。”

　　“早啊，”卫巡看到他身上明显褶皱的西装，讶然道，“耶？又熬夜了？”

　　“哦呵呵……朕为国操劳已久，太子何不为朕分担一二？”

　　卫巡知道他忙昏头了，也懒得和他争夺父子权力，咔咔两下截了个屏，问：“你的形象管理呢？”

　　“还没醒。”方好去说，“不准侵犯我的肖像权。”

　　“你看错了，我在自拍。”

　　卫巡训练结束，慢慢平复着呼吸，在旁边坐下来，一边喝水一边问：“你查出来什么了？”

　　前言不搭后语的转换话题，也不指明何人何事，不过方好去能够全然理解，这也是他打电话的原因。卫巡把声音切换到耳麦模式，听着对方条理清晰的分析，时不时提出问题，交换意见，最终基本达成了“可疑但不可怕”和“皇室一群水货”的共识。

　　过了一会儿，刚刚训练结束的吉赛尔·科菲路过朝他打招呼：“矛隼，你也来看那个新人打拳？”

　　卫巡：“什么？”

　　吉赛尔·科菲是地下拳场中少有的没有使用代号的拳手，她实力强劲，热衷挑战，能让她青睐的新人应该颇有名头才对，他怎么不知道？

　　吉赛尔站在原地思考片刻，少顷“哦”了一声：“啊对——你和你朋友约会去了，我给忘了。是昨晚你卫冕赛结束后出现的家伙，和精英级的‘暴杀十四’起了冲突，约战被秒了，看得出是个高手。”

　　“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去D4区看看吧，他应该在那里打积分赛。”她把毛巾往肩上一搭，余光瞟到卫巡的视频通话界面：“啊，你在通话啊，不好意思。”

　　卫巡朝她笑了笑：“没关系。”

　　事情也聊完了，屏幕里的方好去啧啧两声，在耳机里叹气：“行吧，那我不打扰您老的雅兴了。唉呀，明明昨天还说打黑拳没意思，今天就来了个天降紫微星，言出法随功力不减当年啊，军长？”

　　“这就叫心诚则灵——挂了啊拜拜——”
　　通话结束，卫巡擦干肌肤上的薄汗，戴上面具直奔D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