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福利番外：春日已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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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年五月，中原中也结束了漫长的海外任务。
私人飞机的轮胎刚接触到跑道，舷梯下等候的部下便递上了一封请柬。半透明的描金纸笺下，压着一片脉络清晰的黄玫瑰花瓣。
他每天收到的邀约车载斗量，助手会特意将这一封送到他面前，实属罕见。他挑了挑眉，指尖捻过那细腻的纸张，目光落在地址上——横滨港，十八号码头。
一艘通体雪白的巨大邮轮正静静地泊在码头，船舷上装饰着流瀑般的香槟色玫瑰，与粼粼波光相映成辉。中原中也驱车抵达时，夕阳正为这场海上盛宴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边。
他刚踏上甲板，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人影上，脚步猛地一顿。
那人倚着船舷栏杆，正侧头与坂口安吾交谈。一身剪裁精良的纯白西装，将他高挑的身形勾勒得如同一株挺拔的白桦。胸前别着一朵盛放的白玫瑰。平日里凌乱柔软的褐发被精心打理过，几缕不驯服的发丝在海风中轻晃，鸢色的眼眸在落日余晖下，流转着难以言喻的意气风发。
中原中也吓了一跳，难以置信地走上前：“噫，你怎么穿得像要结婚一样？”
太宰治闻声回过头，眼底难得地漾开一丝真实的笑意，随即又被懒洋洋的嫌弃取代，他拖长了声调：“啊，我果然最讨厌中也了。你一来，空气都变浑浊了。”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如你所见，”太宰治摊开手，宣布道，“我的婚礼。”
中原中也瞪大了眼，他环顾着四周盛大而正式的场面，反复确认自己不是被这条青花鱼骗进了什么大型整蛊游戏。
“你？！”
他咽下一个破音，“你一个人结婚？谁……谁会和你结婚？！为什么有人可以忍受你到和你结婚啊？对方是菩萨吗？！”
太宰治抿着唇看他，一脸无语。
一旁传来坂口安吾冷静的打趣声：“是啊，横滨市最漂亮的富家千金，而且还是女朋友跟他求的婚。”他伸出手指，弹了下太宰胸前的玫瑰花。
“更正一下，现在是我太太了。”太宰治举起食指，“顺带一提，求婚地点在特罗姆瑟，她包下一整片挂满冰棱的森林，让萨米人驾着麋鹿雪橇把我带到极光之下……怎么样，厉害吧？”
“好了太宰，这段我们已经听得耳朵起茧了。”国木田独步抱着手臂，一脸不堪其扰的表情。
“她还准备了十四种备用方案，以防天气变化或者麋鹿迷路。”安吾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
“还提前三个月联系了当地的环境保护组织。”谷崎润一郎苦笑着说，“太宰先生，我们都知道江愿小姐非常、非常喜欢你了。”
“呀，原来你们都记得这么清楚。”太宰治满意地眯起眼。
“呵呵，毕竟你每天都在说，我们很难不清楚啊。”
“嗯哼，”太宰治说，“女性可是非常厉害的生物呢。” 他挑着眉，眼尾带着笑意，似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侧过头去，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在某人身上。
“啊啊真是失礼，我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个每天加班，也没什么女人缘的小矮人单身汉。中也，你的礼金准备好了吗？”
中原中也额角青筋直跳，刚要开口，太宰便不慌不忙地举起一只黑色皮夹，在他眼前晃了晃。
“啊，原来我刚刚已经把你的钱包顺走了。”
“……你，什么时候，混蛋——快还回来！”
太宰治却早已笑嘻嘻地绕到国木田身后，从支票簿里撕走一张空白支票，明目张胆地抖了抖：“哇唔，好吓人好吓人……”
国木田夹在两人之间，推了推眼镜。
“太宰先生。”
此时，一道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
芥川龙之介正站在他们身后，他穿着一身熨烫笔挺的炭灰色伴郎礼服，气色比平日里难得好上几分。
不远处，是同样身穿伴郎服的中岛敦，正局促不安地反复摆弄着领结。这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又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错开。
说到这位芥川龙之介少年，他才是这场婚礼的灵魂人物。
一般来说，婚礼是属于新娘的，但是，新娘听“王尔德”的。
新郎今天能老实出现在这里，离不开他过去一年屡建奇功。此人对太宰治的了解程度，超过他自己和太宰治的想象；他参与策划的约会和求婚，总能把老师哄得跟胎盘一样。江愿尝尽甜头，对他唯命是从。因而，狗头军师的权利十分大。整个会场里，从香槟塔上的缎带，到太宰治身上每一件行头，皆经由他一手操办。哪怕路过一只海鸥，都要经过罗生门批准。
太宰治也给他面子，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和颜悦色道：“芥川，等会就拜托你了。”
“芥川给你当伴郎？”中原中也扫了眼这俩人，似乎终于知道为什么□□的游击队长，最近接任务不太积极。这家伙，居然在给叛逃的前上司做婚庆。
“嗯，”太宰治应道，“他和我太太说好的。”
芥川有正事要办，便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只是举起一部相机，恭敬地说道：“太宰先生，在下需要为您拍一张照片。”
“好啊。”
“咔嚓”一声后，太宰治递出一枚黑色的窃听器，看着芥川装进西装前襟的口袋里。芥川深深一鞠躬，转身便融入了宾客之中，步伐匆匆。
“他在干什么？”中原中也满头雾水。
“他是个双面间谍，”太宰治压低声音，神秘地朝他眨了眨眼，“一会你就明白了。”
中原中也一言难尽地挑了挑眉，他环顾四周，这才发觉这场婚礼处处透着诡异，朝太宰治的方向偏了偏头：“喂，你的婚礼气氛很不对劲。那边那个女人，是杀手吗？看你的眼神像是要砍死你。”
他指的是一位穿着雾蓝色礼裙的黑发少女，正是夏川清见。
“啊，那个啊，”太宰治循着他的目光望去，毫不在意地挥挥手，“不用在意，那是伴娘之一，她一直都是这样。”
“还有那边两个，”中原中也朝另一个方向扬了扬下巴，“一个中年的，一个年轻的。”
“哦，那是我岳父，和他儿子。”太宰治凑近中原中也，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岳父他超——级讨厌我。”
“哈？”中原中也顿时幸灾乐祸，“活该！”
他顿了顿，又忍不住好奇，“呃……为什么？”
太宰治：“他也很讨厌你。”
“啊？”
中原中也一愣，视线不由地落回那个面色铁青的中年男人脸上。那张脸……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他脸色一变，豁然转头看向太宰治，声音都变了调：“你！你娶的老婆是……”
“嘘——”
太宰治立刻将食指竖在唇边，“那个外号，可千万不能让她本人听到。”
中原中头疼地拧着眉心：“她今年才多大，成年了吗？”
太宰治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笑笑没说话。
他话锋一转，鸢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拍了拍中原中也的肩膀，语气郑重其事：“中也，正如你所见，这场婚礼危机四伏。现在，我交给你一个至关重要的任务。”
“哈？我凭什么要听你这只青花鱼的指挥？”中原中也嫌恶地甩开他的手，“我走了，祝你新婚快乐啊混蛋。”
太宰治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笑容笃定又欠揍。
……
不出十分钟，中原中也黑着脸找到了宗原莲司。
“你跟着我干什么？”宗原莲司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像背后灵一样黏上来的橘发男人。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复述：“太宰让我盯紧你。确保你不会靠近新娘，不会在婚礼上捣乱，也不会跟新娘求婚。”
宗原莲司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太宰治脑子有病吧！谁会在别人的婚礼上跟新娘求婚啊？！”
中原中也思考了一番：“……你说得有道理。”
“但他说你会。”
“……”
宗原莲司被气得笑出声。
随即，他皱着眉，又仔细打量了中原中也几眼，只觉得隐约的熟悉感越来越强。忽然，他猛地一指对方，声音陡然拔高：
“好哇——你就是把念念从花园里抢走的橘子头！你以为把脸上的胎记洗了，我就不认识你了？！什么玩意，你们绑匪搞团建呢？！”
“……什么胎记？”
“写着‘中也是小狗’的胎记啊！”
中原中也额角跳出青筋：“……太——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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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位于邮轮顶层的景观套房。
芥川推开房门时，房内已十分热闹。
正在整理捧花的露西回过头：“等等，怎么让男方那边的人进来了？！”
“芥川君没关系的，他是我们这边的。”穿着伴娘服的花音拉住她，小声解释道。
“First look”，是西式婚礼的环节之一，为了摄影机记录下最自然的情绪流露，仪式前新郎新娘是不能见面的。伴娘们十分在意程序正义，对新郎严防死守。
但是真正应该防范的，另有其人。
江愿正坐在梳妆台前，闻声立刻转过身来，她的眼睛亮得惊人，满是期待：“芥川，拍到了吗？”
“嗯。”芥川颔首，将手中的相机递了过去。
露西好奇地凑到花音耳边，悄声问：“这是在干什么？”
“她要提前看一下她老公今天的打扮。”花音低声补充道，“怕鼻血当场流出来，害她丢脸。”
露西：“？”
她无法理解这种奇特的担忧，目光不由得重新投向今日异常貌美的新娘。
江愿视线焊死在相机屏幕上，结结实实地咽了下口水。再抬起头时，脸皱得像包子褶，她抚着胸口，惊魂未定地对芥川说道：“我的天……幸好提前看了。”
“噗。”坐在沙发上的五条悟脑袋整个后仰看过来，偷笑出声。
看着她这幅模样，芥川那总是紧绷的嘴角，也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给她比了个“嘘”的手势，指了指西装前襟，又给她偷偷看了眼手心里躺着的一枚红丝绒小盒，声音低沉而真诚：“这边也一切顺利……江愿，新婚快乐。”
江愿见东西到手，对他竖起两个拇指，十分感动：“芥川，好孩子，以后不用叫名字了，还是叫我'师娘'吧，礼不可废啊。”
芥川：“……你别逼在下在这么开心的日子打你。”
江愿双手合十：“啊求你了，让我爽一下吧。”
“……绝对不行，你休想。”
“好了好了，姑娘们！”
正说着话，一道清亮的声音忽然响起。江户川乱步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吧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像个即将发布重要演说的国王，“安静——我们要来聊一下真正的正事了！”
他张开双臂，翠绿的眼眸里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芒：“太宰那家伙绝对想不到，我们给他准备了怎样一份'惊喜'！”
惊喜？
这时，套房的门再次被推开。刚刚还在甲板上聊天的国木田、谷崎润一郎、与谢野晶子等人鱼贯而入。
江户川乱步见人员到齐，得意地打了个响指：“锵锵——惊喜就是，我们把你的婚戒藏起来了！待会儿仪式上，新郎只有在限定时间内找到婚戒，才能顺利礼成！怎么样，这个游戏是不是相当有趣！”
江愿眼神动了动，和芥川对视一眼。
“而且！”乱步补充道，语气里的骄傲几乎要溢出来，“藏戒指的地点，可是我名侦探想了一整个晚上的绝妙诡计！凭太宰那家伙，想在仪式结束前找到，绝无可能！”
“哦～”
台下交头接耳，响起稀稀拉拉地掌声。
“这还不止！我们还在婚戒外用【细雪】做了一次加强！”
“旁边摆满了看不见的柠檬炸弹！”
台下哄笑一片，掌声雷动。
江愿根本笑不出来。她僵硬地跟着拍了两下手：“呃，这个创意值得鼓励啊……但是，会不会有点太难了，稍微降低一点难度吧。比如，你可以先告诉我，你把我的戒指藏在哪里了？”
“秘、密！”乱步立刻捂住耳朵，“我才不会告诉你！你为了能顺利嫁出去，一定会偷偷告诉他的！”
江愿：“……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这位新娘，告诉你也没用，”乱步得意地勾起嘴角，“就算他侥幸找到，我们这边有五条老师，在婚戒出现的那一刻，就会把它用无下限送上太空——”
五条悟从沙发上站起来，接受大家的掌声。
“……”
江愿顺着五条悟的身高，望了眼窗外的天空，干笑两声：“不用这么卖力吧？婚闹可耻啊。”
五条悟打趣道：“唉，你要对妹夫有信心嘛。”
江愿从梳妆镜里看着他那张跃跃欲试的脸，迟疑道：“我对他挺有信心的……但是你能停止做热身活动吗？算我求你了。”
“噗噗～”
国木田独步走过来，居然难得地站在了捣乱者那一边：“江愿，这是唯一能名正言顺'欺负'太宰的机会了，就让他们玩吧。”
“我有一个不成熟的建议，你们可以等他二婚的时候再玩，前提是新娘不是我。万一他觉得太麻烦，不娶我了怎么办？他可是很容易耍脾气的，你们知道的吧……”
“妹妹你放心，”五条悟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他要是不娶你，我们立刻现场猜拳，票选出一位幸运儿来娶你。”
“……等等，这个备用方案说得太顺畅了。你们自己也觉得这个游戏难到离谱，所以连这种后路都想好了是吧？”
五条悟笑嘻嘻地凑过来：“你不如现在提前想想，想选谁？”
“……不用了，他是我应得的，谢谢！”
套房内顿时爆发出一阵前仰后合的大笑。一片七嘴八舌的混乱中，快活的空气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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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来到晚上七点。
夜色温柔地笼罩着行驶在海上的巨型邮轮。顶层甲板上，造景团队历时三月，用天南地北的珍稀植被，造就了一座漂浮海面的伊甸森林。绿甸茵茵，繁花如毯，橄榄枝交织成拱廊，枝梢悬挂着上千朵水晶花苞，在无人机点阵洒下的人造月光中漫射辉辉。
牧师念祷誓词的声音，在海面回荡。
江愿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她的捧花里正藏着一只红丝绒小盒。她盯着太宰治温柔的笑容，盘算着她即将要对他做的事情，心虚和兴奋在心底百般交织。
“新娘？”牧师望向这个面色凝重的新娘，停顿了一下，再次提高音量，“雾岛小姐，你愿意吗？”
“嗯？”江愿回过神，茫然地眨了眨眼，脱口而出，“是，是可以亲吻新郎了吗？”
牧师：“……”
短暂的静默后，台下宾客中爆发出善意的哄笑声。太宰治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一声低沉悦耳的笑从喉间溢出。
很明显，她是愿意的。
牧师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但还是恪尽职守地重复道：“在亲吻新郎之前，请你先回答我的问题，雾岛小姐，你愿意吗？”
这一次，江愿听清了。她的脸颊“腾”地一下烧得通红，结结巴巴地点头：“我、我愿意。”
台下的笑声更大了。
她出了丑，便不敢再走神，羞赧地垂下头，默默竖起耳朵，听见牧师将那段誓词重复了一遍。这次，她听见太宰治的声音清晰地响起。
“嗯，我也愿意。”
闻言，江愿悄悄抬起眼帘，握着捧花的手指，没忍住雀跃地动了动。
牧师也松了口气：“请新郎和新娘交换戒指。”
话虽如此，自然是没人会来送戒指的。太宰治侧过脸，往台下看去。
江户川乱步勾着嘴角，在宾客席间和他对视：“来吧太宰，戒指就在这个甲板上，时限是半小时哦。”
他对这个插曲毫无意外：“这么难，不多给点时间吗？”
“嗯，尽量缩短到一分钟吧，不要耽误开饭的时间。”
太宰治慢悠悠地叹了口气，他表面故作为难，却径直看向礼台右侧的花拱下。
那里摆放着一座五层翻糖蛋糕，是武装侦探社送来的贺礼。这是一座齐格拉特造型的甜点塔，也是圣经中链接人与神明的“天梯”巴别塔的原型。塔身和塔顶环绕着柠檬雪宝糖雕刻的透明黄玫瑰花丛，最顶端覆着一层细腻的雪白糖霜。
细雪覆盖，柠檬炸弹，送上太空。
他被这些浅显的比喻逗得弯起唇角，缓步上前，拿起桌上的银质餐刀，对着顶部那朵最大的糖霜玫瑰轻轻一敲。
“喀嚓。”
那些脆弱的糖花，是名侦探“费心”整晚才想出的绝妙诡计，当即便应声裂开，露出藏在蕊心中的婚戒。
他的手指捻起那两枚戒指，抖了抖上面沾着的糖粉，朗声对台下说道：“乱步先生的祝福，我们已经好好收到了。”
乱步满意地眯起眼。
扬言要大闹一场的几人，在提前分到蛋糕后，带头鼓起了掌，气氛热烈而欢快。
太宰治带着戒指重新回到台上，他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她手中的捧花，随后抬起左手，将戒指递到她面前。
江愿伸手靠近那只戒指。
她设想过许多关于这场婚礼的场景。一场精彩的婚礼，应该有一些更戏剧性的展开。
可以是牧师，代表神圣的誓约，在最后关头突然跳出来高喊：“我宣布存在一个障碍，这场婚姻不能合法进行，‘罗彻斯特先生’有一个合法的妻子！”
或者是宾客，代表颠倒的秩序，他们被告知这是一场“主题换装舞会”，于是扮成海盗、妖精、维多利亚时代的贵妇盛装而来，而新郎新娘素面朝天，在奇装异服的人群中完成仪式。
又或者，是新娘本人，代表潇洒的个人意志。在典礼举行前，擅自抛下这艘宛如泰坦尼克号的巨轮和所有亲友，往漂亮新郎嘴里塞进一团馒头，把他干脆利落地掳走。她划着一艘小船，航向某处不知名的岛屿，上岸时向淳朴的港口人民鞠躬，请他们见证从横滨而来的新人。
但是，这场婚礼什么都没发生。
一艘普通的大船从港口出发，停在近海。牧师念的是最常见的誓词，一份许诺着永远，但新郎绝对不信，只是随口答应的誓词。朋友们口嗨连篇，扬言要把婚戒送上太空，而实际也只是藏进了蛋糕里。甚至，她自己也写好了一份更加真诚的誓词，最终也没好意思拿出来。
这就是一场再平凡不过的、顺利的婚礼。
说到底，婚礼，乃至婚姻本身都没有那么重要，它是为了亲友们看得开心而存在的。对这二人来说，更重要的是，他们明天清晨九点，就又要踏上旅程，前往两千五百公里以外的关岛。
今天，新娘没有任何的愿望，只有一项她想要做的事情。
江愿终于碰上那只男士戒指，而就在套上他手指的前一秒，她却忽然收回了手，把戒指往海面一丢。
一条银亮的抛物线，瞬间消失在夜幕里。
这个举动出人意料，台下宾客席发出一阵惊呼。
趁着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坠海的小小光点时，江愿终于露出了捧花里的那只红丝绒小盒。
盒子打开，一枚闪着璀璨火彩的戒指赫然在目。这是一只比刚才的铂金素圈耀眼百倍的戒指。几乎没有男款婚戒会设计得这么花哨，戒身雕刻着繁复的白檀花纹，中央平嵌着一粒雪白方钻。
她没给太宰治任何反应的时间。
虽然他并未露出任何惊讶的神态，甚至没有多看一眼那枚被丢入海中的戒指，但她还是怕他受到惊吓。
她先是安抚地摸了摸他悬在空中的手背，然后一把抓住，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将这枚闪闪发光的戒指，死死地推进了他的无名指。
一个连求婚都会准备十四种备选方案的女人，给丈夫的婚戒也准备了两只。
戒指紧紧箍在他的指根，带着恰到好处的压迫感。太宰治垂眸看着自己的手，随即缓缓抬眼，深深地看向江愿，嘴角勾起一个讳莫如深的弧度。
只听见他的新婚妻子美滋滋地开口，向他通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太宰先生，恭喜你，婚姻就是坟墓啊。你做到了！你自杀成功了，我真替你高兴！我可能忘记特意告诉你了，但是，我确实给你准备了更好的'陪葬品'……”
她爱不释手地摸着他戴着戒指的手，心疼道：“刚刚戴上去，可能会有一些紧，不用紧张，这是因为我特地、特地做得稍稍偏小一号。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里面有一个定位器，会占点空间啦，但是整体来说，还是很轻便的。”她顿了顿，抬起眼，无比认真地看着他，“等你什么时候把动不动就人间蒸发的坏毛病彻底改掉，再考虑把它取下来吧。不要让我发现，你擅自摘下来，好吗？”
说完，她挑衅地笑了笑，从他指尖接过那枚属于她的钻戒，自己给自己戴上。
太宰治与那双狡黠的琥珀色眼睛对视了数秒，忽然，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语气温顺得不可思议：“嗯，我知道了。”
这是一个过于平静的反应。他应声后便没有再说什么。
江愿等了两秒，脸上的笑容凝固下来，她几乎是下意识去看台下的芥川，只见对方立刻心虚地移开视线，假装咳嗽。
她瞬间明白了什么，睫毛快速扑闪了下，视线又落回太宰治身上。渐渐地，那神情变得十分复杂，委屈、气愤、后悔……那些因他屡屡失踪而积攒的、姗姗来迟的泪水漫上眼眶，让她看上去有些苦大仇深。
但她憋了半天，最终只嘟囔了一句：“……真没劲！”
太宰治愣了下，苦笑着叹气：“唉，听话也不行？真难伺候啊……”
他上前一步，伸手轻柔地为她撩开头纱，弯下腰，脸庞凑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蛊惑般的声音低语：“戒指我接受了，接下来你知道该做什么吗？”
江愿眼神微动，顺着那只被套牢的手攀上他的手臂，将他往下一寸寸拉近。
许久，她盯着那漂亮的嘴唇，有些不甘地抱怨：“不行，今天肯定是要你主动的……”
话虽如此。
太宰治眼中的笑意逐渐难以藏住，他只是稍稍向后仰去，后颈却立刻被一只纤细的手臂勾住。
这欲拒还迎的把戏玩几次也不厌，他低沉的笑声最终被她覆上的柔软嘴唇尽数淹没，消散在无边的海风与月色里。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福利番外：春日已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