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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轮回终局,花蝶同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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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未散时,陆砚之便背着竹篓往谷深处去了。他刻意绕开了那株老槐树——自从七日前置若罔闻地收下沈清梧递来的茉莉香囊后,他总觉着那树下藏着什么要紧的东西。可当他真正站在槐树下仰头望去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倒退半步:本该光秃秃的枝头此刻开满了鹅黄色迦兰,每一朵都朝着东方微微倾斜,花瓣上还凝着朝露,在晨曦里闪着碎钻似的光。
“这是……”他伸手触碰最低垂的那朵花,指尖突然传来轻微的刺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冷宫窗棂外被雨打湿的蝶影、星陨渊祭坛上交织的灵力脉络、还有梦境中那场跨越千年的共舞……他猛地回头,看见沈清梧正抱着一捧野菊站在不远处,晨露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她脚边绽开一朵朵小小的雏菊。
“早啊。”她笑得眉眼弯弯,发间的鹅黄色小花随着动作轻轻颤动。陆砚之这才发现,她今日穿的竟是初见时的素白襦裙,裙摆绣着若隐若现的蝶纹。他喉结滚动,鬼使神差地掏出怀中珍藏多年的干花——那朵早已褪成淡金色的鹅黄色迦兰,与她发间的鲜花一模一样。
两人隔着飘落的槐花对视良久,直到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山谷东侧的天空裂开一道猩红缝隙,天道之眼在其中缓缓睁开,无数黑色闪电如蛛网般向谷地蔓延。陆砚之本能地将沈清梧护在身后,却见她从容地摘下颈间花瓣项链:“该来的总要来。”
他们牵手奔向谷底的古庙遗址。沿途的花海自动分开道路,每一朵迦兰都在他们经过时爆发出强烈光芒。当两人踏入古庙残垣的瞬间,天地间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连蝴蝶振翅声都消失了。供桌上的两枚玉牌突然悬浮而起,“沈清梧”“陆砚之”的名字在金光中流转重组,最终化作两个纠缠的花蝶图腾。
“你们终于来了。”白衣女子的声音从梁柱阴影中传来。她仍撑着油纸伞立于高处,伞面银铃无风自动,“这次没有时空乱流,没有共生咒反噬,只有最直接的天罚——若尔等能经得起七重情劫考验,便可永驻轮回之外。”
话音未落,第一道天雷劈开古庙穹顶。陆砚之将沈清梧紧紧搂在怀中,任由雷电在他们周身炸开紫色电弧。他感觉到她的心跳与自己的完全同步,每一次震颤都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第二道雷挟着暴雨倾盆而下时,沈清梧突然挣脱他的怀抱,展开双臂迎向苍穹:“让我来!”她的长发瞬间化作无数藤蔓缠住雷柱,发梢开出的血红色迦兰将雷电转化为温柔的光晕。
第三道至第六道天劫接踵而至。或是灼热岩浆漫过脚踝,或是刺骨寒风割裂肌肤,又或是幻境中重现历代分离的场景。每当陆砚之快要支撑不住时,总会听见沈清梧带着笑意的声音:“你看,这些痛楚比起来世别离算得了什么?”而每当她被心魔侵蚀时,陆砚之就会咬破指尖在她掌心画下蝶印:“看着我的眼睛,记住此刻的温度。”
第七道天劫降临时,整个山谷都在剧烈震颤。天道之眼降下遮天蔽日的黑雾,所过之处花草枯萎、岩石崩裂。陆砚之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将沈清梧推上仅存的祭坛巨石:“活下去!带着我们的记忆去看遍四海云霞!”转身欲以肉身挡住致命一击时,却被沈清梧死死拽住衣袖。
“傻瓜。”她扯断颈间仅剩的花瓣项链抛向空中,那些花瓣在空中燃烧成金色火焰,将黑雾撕开一道缺口,“你以为我会独自苟活?”她纵身跃下祭坛与他并肩而立,两件信物在火光中融合成巨大的水晶蝶翼。当他们的灵魂彻底交融时,漫天花雨突然逆流而上,托着他们升向天道之眼。
“不——”白衣女子第一次露出慌乱神色,伞面银铃疯狂作响。她看着两只渺小却坚定的花蝶穿透天眼瞳孔,在最后一刻爆发出耀眼光芒。天地间响起清越的长鸣笛,所有枯萎的花朵重新绽放,崩裂的岩石恢复如初。陆砚之感觉身体正在消散,却看见沈清梧笑着对他做口型:“值得。”
当他们的意识沉入黑暗时,听见时空尽头传来古老的咏叹调。那是花神与蝶仙缔结盟约时的乐章,也是无数轮回中始终未变的誓言。再次睁眼时,他们躺在初见时的迦兰花丛中,晨露沾湿了相握的手。陆砚之摸出怀中焕然一新的干花,发现花瓣上多了道银色脉络;沈清梧发间的小花永远娇艳欲滴,再不会凋零。
山谷外传来村民的欢呼声。他们惊讶地发现,困扰村庄百年的瘴气消失了,枯井涌出了甘泉,而那座神秘的山谷如今开满了会发光的迦兰。没人知道谷中发生过什么,只见一对年轻男女携手走出,衣袂间飞舞着永不消散的蓝翅金纹蝶。
多年后,游方道士途经此地,看见山崖上刻着两行新诗:“凡尘几度觅芳踪,始信花蝶本同魂。“他抚过字迹旁并蒂而生的迦兰与蝶兰,忽然听见风中传来熟悉的笑声。抬头望去,云端掠过两只交颈而飞的彩蝶,翅膀上的花纹恰似当年那对执着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