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语梦》我不是仙人球

24、深宫花落，蝶为臣僚

　　秋雨淅沥着打在冷宫剥落的墙皮上，洇出深浅不一的水痕。花千语蜷缩在漏雨的雕花木窗下，将最后一块炭火拨得更旺些。她腕间的铁链随着动作发出清脆声响，那是三年前被贬入冷宫时便戴上的“贞洁锁”，锁扣处早被磨得发亮。

　　“娘娘，该喝药了。”老宫女端着黑陶碗走进来，裙摆带进几片枯黄的银杏叶。花千语接过药碗时瞥见窗外掠过一道雪白的影子——是只通体纯白的蝴蝶，正逆着雨势扑向窗棂。它撞在琉璃窗上发出轻微闷响，翅膀沾了雨水后愈发显得单薄透明。

　　那蝴蝶突然静止在空中，对着她微微颔首。花千语指尖一颤，药碗险些打翻。她分明看见蝴蝶右翅缺了个细小的缺口，与记忆中某片残破的蝶翼完全重合。想要追出去时，却被铁链拽得踉跄后退，只听见他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院外传来：“陛下特赐淑妃娘娘东厢暖阁，即刻迁居吧。”

　　门帘被掀开时带进凛冽寒风。潇梦河身着孔雀补子朝服站在阶前，帽檐垂着十二旒玉珠，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花千语却瞬间认出他腰间悬挂的玉佩——半块雕着蝶纹的羊脂白玉，与她怀中藏着的另一块严丝合缝。

　　“怎么是你？”她脱口而出，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潇梦河抬眸望来，那双眼睛依然清澈如初见时的月光，只是眼底沉淀着化不开的墨色。他行礼的动作标准得挑不出错处：“臣奉旨护送娘娘移居。”

　　迁居队伍穿过御花园时，花千语故意落后几步。潇梦河默契地放缓脚步，待众人走远后才开口：“小心脚下青苔。”她突然转身揪住他袖口暗纹：“当年你化作白蝶闯入我的花田，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他反手扣住她手腕，指尖按在脉搏处试探虚实：“冷宫三年并未消磨你的锋芒。”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尖细的通报声：“摄政王殿下驾到——”

　　满宫侍卫跪拜时，花千语才看清这位把持朝纲的年轻权臣。他还是穿着那身孔雀补服，却在众人俯首间冲她眨了眨眼。夜宴上鼓乐齐鸣，花千语被迫坐在皇帝身侧，余光瞥见潇梦河正与宰相低声商议新政。他执笔的手稳定从容，袖口露出半截缠着金线的绷带——那是昨日帮她搬动箱笼时被碎瓷划伤的痕迹。

　　“听闻淑妃擅长培育异种花卉？”皇帝醉醺醺地揽住她肩膀。花千语强忍厌恶，正要开口推辞，却见潇梦河突然起身奏报：“臣府中有株并蒂兰，愿献于陛下赏玩。”众人哗然赞叹间，她看见他对她比口型：“子时三刻。”

　　当夜暴雨倾盆。花千语借着喂鱼的名义溜出寝殿，果然看见潇梦河立在荷塘边。他手中提着盏莲花灯，暖黄的光晕里浮动着细密雨丝：“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将灯盏放在石桌上，抽出腰间软剑划开左臂肌肤，涌出的鲜血竟泛着淡淡的金色，“当年为救你损耗元神，如今这具身体早已油尽灯枯。”

　　“所以你才要争权夺势？”她抓起药粉替他止血，突然发现他心口处隐约可见蝶形胎记。潇梦河抓住她颤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我要这天下海晏河清，才能护得住你。”远处传来更鼓声，他忽然正色道：“明日早朝我将提议废除冷宫酷刑，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次日朝堂果然掀起轩然大波。以太后为首的旧贵族激烈反对改革，潇梦河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展开奏折：“淑妃娘娘昔年冤案昭雪之日，便是我朝法制革新之时。”花千语隔着珠帘看见他挺直的脊梁，恍惚又见那只逆雨而来的白蝶。

　　当晚就有刺客潜入她的寝殿。刀锋劈砍声惊醒整个后宫时，潇梦河已带着禁军将现场围得水泄不通。他亲手扶起跌坐在地的花千语，指尖擦过她鬓角渗出的血珠：“下次记得用这个。”他将一枚蝴蝶形状的银哨塞进她掌心，“吹响它，我能听见。”

　　秋猎围场的事件成为导火索。有人举报皇子遇刺案与花千语有关，潇梦河却在朝堂之上出示铁证为其洗刷冤屈。退朝时他被几位言官拦住论辩，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恰好笼罩住站在丹墀下的花千语。

　　“你在赌命。”她趁无人注意塞给他一包药丸。潇梦河笑着咽下，苦得皱眉的模样与当年偷吃花蜜被辣到的样子如出一辙：“若能让日月换新天，纵使粉身碎骨亦甘之如饴。”宫墙外忽然飞入一群白蝶，绕着两人盘旋不去。花千语注意到其中领头的那只右翅缺角处，赫然镶嵌着半粒金色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