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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结束噩梦 ...

  •   如麦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原本还残留的几分睡意瞬间蒸发得无影无踪。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骤然下沉。她立刻翻身坐起,环顾四周——昱宁的外套不在椅背上,鞋子也不在门口。
      一种熟悉的、冰冷的恐惧感如同潮水般迅速淹没了她。
      岐川那次不告而别的阴影再次袭来,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甚至来不及穿拖鞋,赤着脚就冲出了房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
      厨房里传来煎蛋的滋滋声和淡淡的食物香气。李慧兰正背对着她准备早餐,听到动静回过头,却看见如麦脸色苍白地站在厨房门口,眼神里充满了惊慌和恐惧,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攥着门框。
      “怎么了麦麦?”李慧兰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里的锅铲,关切地走上前。
      “昱宁呢?”如麦的目光急切地在李慧兰身后搜寻,仿佛希望昱宁只是躲在厨房里。
      李慧兰看着如麦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立刻明白了过来。她心里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安抚的笑容,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如麦冰凉的手臂:“别慌,别慌。她去她爸爸那儿了,岐川那边医院刚来的电话,好像情况不太好。”
      看到如麦瞬间更加紧绷的神色,李慧兰赶紧补充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小宁走之前和我亲口承诺了的,说一定会回来,就是去处理点事情。她看你睡得沉,就没叫醒你。”
      “可是……”
      “没事的,”李慧兰打断她,语气坚定而温和,带着一种长辈特有的、试图让人安心的力量,“我知道你担心小宁,怕她像上次一样。但是麦麦,你要相信她,小宁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她心里有牵挂了,不会再做那种决绝的事情了。姑妈跟你担保,好不好?”
      如麦看着李慧兰真诚而笃定的眼神,又想起上次昱宁确实信守承诺回来了,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这才一点点被迫落回实处,只是依旧跳得又快又乱,残留着恐慌的余悸。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两只温暖而干燥的手突然握住了她冰凉甚至有些发抖的掌心。李慧兰的目光变得格外柔和,又带着一丝欲言又止的郑重。
      “麦麦,”她开口,声音放得更轻了些,“姑妈…能和你聊聊吗?聊聊小宁,也聊聊你。”
      如麦怔了怔,从对昱宁的担忧中稍稍分出神,看向李慧兰。她从未见过姑妈用如此正式又带着些小心翼翼的语气和她说话。
      —
      此时此刻,岐川省医学院附属医院。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消毒水和一种属于危急重症区的、冰冷的绝望感。走廊里灯光惨白,照得每个人的脸色都如同蒙上了一层灰。
      昱宁堪堪来迟,她的呼吸因为奔跑而略显急促,发丝有些凌乱。
      抢救室门上刺眼得如同鲜血般凝固着的红灯。
      她是在凌晨四点半,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惊醒的,电话那头是医院冰冷而程式化的声音,通知她昱康突发大面积脑出血,病情危殆,请家属尽快赶到。
      她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时间去思考或恐惧,只是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不是为了尽孝,不是为了挽回,甚至不是出于任何一丝虚假的悲伤。
      她来只是为了亲眼确认这个赋予她生命、却也带给她无尽噩梦的男人,如何走向他的终局。
      她要亲眼看着这个人渣,在她面前彻底断气。
      主治医生很快找到了她,表情凝重,语速很快地交代着病情:“患者脑干出血,量非常大,情况非常不乐观。目前手术是唯一的希望,但手术风险极高,成功率不到百分之十。即使手术成功,最好的结果也是终身植物人状态,几乎不可能再醒来。如果放弃手术,他可能撑不过今天。你是他唯一的直系亲属,是否手术,需要你签字决定。”
      医生递过来一张薄薄的纸,却仿佛重若千斤,承载着生与死的选择权。
      昱宁面无表情地听着,眼神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子,落在那个“手术知情同意书”上。
      手术?
      抢救?
      让他变成植物人,毫无尊严地躺在床上一辈子?
      还是干脆利落地……消失?
      答案在她心里清晰得如同被刀刻下。
      她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甚至没有仔细阅读那密密麻麻的风险告知条款,直接从医生手中接过笔,在家属签字栏上,利落地、毫不犹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以及后面紧跟着的、冰冷决绝的十个字:
      “放弃手术,同意保守治疗。”
      保守治疗,在这种情境下,几乎等同于等待死亡。
      医生似乎想说什么,或许是见惯了生死挣扎,很少见到如此干脆选择放弃的家属,尤其还是如此年轻的女儿。
      但他最终只是看了看昱宁那双毫无温度、甚至带着一丝恨意的眼睛,什么也没说,收回了同意书,转身再次进入了抢救室。
      那扇门再次关上,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所谓的“保守治疗”并没有持续多久。
      几个小时后,那盏刺眼的红灯熄灭了。
      医生再次走出来,对着昱宁摇了摇头,语气带着职业性的平静:“我们尽力了。患者目前还有微弱的心跳和呼吸,但脑功能已经……家属可以准备后事了,把他接走吧。”
      于是当天下午,昱康被救护车送回了他在岐川那栋奢华却冰冷的别墅。
      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一个华丽的坟墓。他躺在卧室的大床上,身边放着维持最后一丝生命迹象的氧气瓶,面色灰败,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和氧气面罩上偶尔出现的微弱白雾,证明他还吊着最后一口气。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父女二人。
      空气死寂得可怕,只剩下氧气瓶发出单调而令人窒息的“嘶嘶”声。
      昱宁一步一步地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经高大、威严、掌控她一切、让她恐惧入骨的男人,如今像一具苍白的、即将枯萎的躯壳,无力地躺在那里。
      恨意如同毒藤,缠绕着她的心脏,几乎要破体而出。
      她看着他,什么也没说。眼神里没有悲伤,没有不舍,只有一片冰冷的、近乎麻木的恨意和一种尘埃落定的空洞。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那“嘶嘶”的输氧声像是生命倒计时的读秒。
      昱宁缓缓地伸出手,指尖因为一种复杂的、连她自己都无法分辨的情绪而微微颤抖着,悬停在那副透明的氧气面罩上方。
      她的指尖很凉,触碰到昱康已经失去温度的皮肤时颤了一下。
      然后她闭上眼睛,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又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猛地一用力,摘掉了那个维系着最后一丝生机的氧气面罩。
      “嘶嘶”声戛然而止。
      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她睁开眼,看着床上的人。
      没有了氧气的支持,昱康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灰败,胸口那微弱的起伏渐渐平息,最终,彻底归于平静。
      他死了。
      一种巨大的、难以形容的空洞感瞬间席卷了她。恨意仿佛随着那最后一丝呼吸的消失而失去了目标,变得虚无缥缈。
      支撑了她这么多年的某种东西,似乎也随之崩塌了。
      ——没了恨的对象,又该以什么而活?
      ——为爱吗?可我不知道怎么爱人。
      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碎裂无声。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是为了这个终于死去的恶魔?为了那段永远无法摆脱的噩梦般的过去?还是为了那个很多很多年前,在她还没长大、还没成为他眼中的“畸形品”之前,也曾把她抱在怀里,笑着叫她“宁宁”,把她捧在心尖上的……爸爸?
      复杂的情绪像海啸般冲击着她,让她无法思考,只能任由泪水奔涌。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只有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着。
      —
      三天后,昱宁回到了云港。
      她看起来异常平静,甚至比去之前更加沉默,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后续的事情,联系殡葬,处理遗产,她以最快的速度变卖了岐川的所有资产,并将所得捐给了多个反家庭暴力和LGBTQ+平权组织,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异常。
      但如麦敏锐地察觉到了。
      从昱宁那双微微红肿、即使刻意掩饰也能看出哭过的痕迹的眼睛里,从她偶尔失神片刻的空洞眼神里,从她夜里无意识蜷缩起来的睡姿里。
      如麦什么都没有问。
      她只是在一个安静的夜晚,当昱宁又一次对着窗外发呆时,轻轻地走过去,伸出手,温柔却坚定地抱住了她。
      昱宁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慢慢地软化下来。
      如麦将下巴搁在昱宁瘦削的肩膀上,感受到她身体细微的颤抖。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声音温柔得像羽毛,却带着千斤重的承诺和心疼:
      “都过去了。”
      她顿了顿,更紧地抱住了怀里的人,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
      “你说你本来就是我的,”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又无比坚定,“那现在只能依靠我。”
      回答她的,是昱宁终于无法再压抑的、微微颤抖的肩膀,和颈窝处渐渐弥漫开的、温热的湿意。
      “我今天和姑妈聊了很多,你想听吗?”
      昱宁揉了揉眼睛,看向如麦。
      “我也有话想和你说,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昱宁的眼皮毫无征兆的跳了跳,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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