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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突破防线 ...

  •   厨房里飘出烤面包的焦香和牛奶淡淡的甜味,是一个宁静而温馨的周末早晨。
      如麦站在流理台前,手里握着一杯刚刚倒好的温牛奶,指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她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是昱宁在换衣服,然后是拉开鞋柜门,拿出运动鞋的声音。
      如麦没有回头,只是专注地看着杯中纯白的液体,仿佛那上面写着什么命运的谶语,心跳得有些快,一种莫名的不安感,像藤蔓一样悄然缠绕上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我今天去一趟岐川,办点事,晚上回来。”
      昱宁的声音传来,尽量平常,甚至带上了一点刻意装出的轻松,仿佛只是要去隔壁街区买杯咖啡。她正低着头,专注地系着鞋带,手指灵活地穿梭。
      岐川?
      她几乎是在听到的瞬间就转过了身,手中的牛奶杯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几滴乳白色的液体溅出来,落在她的手背上,微烫。
      “我陪你一起去。”
      如麦的语气根本不是在商量,甚至泄露了一丝连她都未能控制的、细微的慌乱。
      她紧紧盯着昱宁,仿佛只要一眨眼,眼前这个人就会消失不见。
      昱宁系鞋带的动作顿住了,似乎有些讶异,抬起头,看向如麦。
      当目光触及如麦的脸时,那份讶异变成了更深的东西。
      如麦的表情是罕见的紧绷,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那双总是平静温和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盛满了担忧,以及更深处的害怕。
      她在害怕,害怕她又一去不回,害怕那个名为岐川的巨兽再次张开黑洞洞的口,将她就此吞噬,害怕她独自一人去面对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以及那个让她仅仅想起就遍体生寒的男人——她的父亲。
      “……怎么了?”昱宁站起身。
      她比如麦稍高一些,此刻微微垂着眼,认真地看着如麦的眼睛。她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昱宁能清晰地看到如麦眼底那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很快明白了过来,语气不由自主地放软了些,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探询:“……担心我?”
      如麦没有回答,只是更加用力地抿紧了唇,像是在固执地守护着什么,又像是在竭力压抑着即将决堤的情绪,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昱宁看着如麦这副如临大敌、仿佛自己不是去办事而是要去赴一场生死未卜的战约般的模样,心里那阵酸涩感更重了。
      但同时,一股被人在乎、被人珍视的暖意又顽强地破土而出,试图驱散那些阴冷的过往。
      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坦诚:
      “我真的是去处理事情的。我保证,”她看着如麦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会回来,不骗你。”
      如麦依旧沉默地盯着她,那双总是能轻易让昱宁平静下来的眼眸,此刻却像起了风暴的湖面,翻涌着强烈的不安和怀疑。
      她像一只极度缺乏安全感、害怕被再次抛弃的小兽,竖起了全身的尖刺,却又流露出最柔软的脆弱。
      昱宁感到一阵无奈的心疼。
      她又往前凑近了一点点,现在,她们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呼吸的微热气流。她能闻到如麦身上淡淡的、带着她本身的体香和沐浴露的味道,这是她视若珍宝的、属于“家”和“安全”的气息。她看着如麦紧绷的、写满担忧的侧脸,目光掠过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忽然,唇角勾起一丝很微妙的、混合着无可奈何、心疼、以及一种近乎纵容的温柔笑意,再次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在如麦的大脑还没来得及处理眼前骤然放大的面容和骤然缩短的距离时——
      昱宁极快地倾身向前。
      轻柔而短暂的触碰,如同被阳光烘得温暖的羽毛轻轻拂过,带着一种温热的、转瞬即逝的、惊人的柔软,准确地落在了如麦的唇上。
      如麦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因为震惊而微微收缩。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所有的担忧、所有想说的话,都被这个突如其来、大胆又自然得过了分的吻撞得粉碎,七零八落。她整个人僵在原地,仿佛被施了最有效的定身术,连呼吸都忘记了。
      那一触即分的柔软离开了。
      等到如麦那停滞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混沌的大脑重新开始运转时,只感觉到嘴唇上还残留着那一点温热而陌生的、带着昱宁身上特有的清冷气息的余温,像一个小小的、无形的烙印。
      而罪魁祸首已经迅速退开,眼神很镇定,甚至努力露出一丝得逞般的、试图让气氛轻松起来的狡黠,语气也刻意扬起了几分:“印象里我好像没对你说过谎吧?这下……放心了?”
      张扬肆意,令人心跳加速,和三年前一模一样。
      心跳如失控的擂鼓,重重地敲击着她的胸腔,声音大得她怀疑对面的昱宁也能听见。所有准备好的劝阻的话、所有沉甸甸的担忧情绪,此刻都被那个吻搅得天翻地覆,乱成一团。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愣愣地、带着几分茫然和无措地看着昱宁,看着那个刚刚……吻了她的人。
      昱宁走之前,露出了一个嚣张又令人动心的笑。
      直到“咔哒”的关门声清脆地响起,如麦才仿佛被解除了魔法。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轻轻抚上自己的嘴唇,那里仿佛还烙印着方才那短暂却无比清晰的柔软和温热,心跳依旧失序地狂跳着。
      无数个念头和疑问像炸开的烟花,在她混乱的脑中嗡嗡作响,让她心乱如麻,脸颊发烫。但奇怪的是,那份沉甸甸地压在心口、几乎让她喘不过气的担忧,似乎真的被这个猝不及防的亲吻奇异地冲散、安抚下去了一些。
      —
      高铁列车飞速地掠过田野和城镇,车窗外的景物连成一片模糊的色块。
      昱宁靠在窗边,看着外面不断向后奔逃的世界。车厢内嘈杂的人声、广播声仿佛都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缩,透露出内心的不平静。
      她知道,有些根深蒂固的黑暗,不是那么容易驱散的。只要昱康还在,只要岐川还在,那些噩梦就永远有重新袭来的可能。
      所以,当她收到那条信息,得知昱康住院,并“希望见她一面”时,她就知道,她必须回来。
      这不是出于任何虚假的父女情份,而是为了彻底做个了断。她不能再让这个人、这座城市的阴影,继续笼罩她和如麦的生活。
      列车广播响起:“各位旅客,岐川站到了……”
      昱宁深吸一口气,像是要为自己注入某种勇气,然后站起身,拎起随身的包,随着人流走下了车。
      岐川的空气,似乎都比云港要冷上几分,带着一种熟悉的、潮湿的、令人不舒服的气息。
      岐川市立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得刺鼻,几乎盖过了一切其他气味,比云港那家医院的味道似乎更加具有侵略性,顽固地钻入鼻腔,勾起所有关于疾病、脆弱和不安的记忆。
      走廊里是匆匆而过的医护人员、面色忧虑的病人家属,以及轮子摩擦地面发出的单调声响。
      昱宁按照信息里收到的病房号,面无表情地穿过长长的、弥漫着死亡和病痛气息的走廊。她的脚步很稳,背脊挺得笔直,只有微微抿紧的唇线泄露着一丝内心的紧绷。
      最终在一间单人病房门前停下。
      门上有一个小小的窗口,但她没有去看。只是停顿了片刻,然后,没有任何犹豫地,伸手推开了那扇门。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病房里的光线有些昏暗,窗帘半拉着。病床上,半躺着一个男人。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手里正拿着一份报纸,看起来气色并不像信息里暗示的那样垂危,只是眉宇间带着惯有的、令人极度不适的算计和虚伪。
      正是昱康。
      听到开门声,他放下报纸,抬起头。当看到门口站着的、三年未见的女儿时,他脸上迅速堆起一个看似温和又充满惊喜的笑容,仿佛一位真正思念女儿的父亲。
      “宁宁?你来了?快,快进来坐。”他的声音听起来甚至称得上慈爱,带着一种刻意表现出来的虚弱和欣慰。
      昱宁没有动。她就像一尊冰冷的雕塑,站在门口,逆着光,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没有任何温度,也没有任何久别重逢该有的情绪波动,只有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冰冷的审视。她红唇轻启,吐出的话语像冰锥一样尖锐而刻薄:
      “你没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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