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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双向等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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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饭排队的时候,星茗照常和前面几个女同学唠嗑,如麦一般不参与,但是今天和以往不同的是,星茗和那几个女生频频回头看她。
“真的哎!”
“对啊,我都说像嘛。”
如麦皱眉,心想这几个人说什么鸟事儿呢还看我几眼。
“那个……”
“如麦如麦!”
“……啊?”
如麦刚要开口问她们在聊什么,班长穆佳欣突然转过头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喊她。
“你知不知道我们级来了个转学生啊?”
转学生?
今天早上碰到的那个?
如麦懵懵的点了下头:“好像知道……”
毕竟直接说知道可能会问“你怎么知道的”“你认识她吗”,她懒得回答。
怎么知道的?碰到的呗。现在应该算认识吧。
“她就在我们隔壁班,而且听说和你长得一模一样!除了一个长发一个短发,真的没有一点区别!如麦你是家里的独生子吗?”
“……”
星茗连忙用手肘捅了一下穆佳欣,穆佳欣好像这才意识到什么似的小声说了句抱歉。
话题也就停在这儿没有再继续了,如麦吃饭的时候头一直埋的低低的,中午午休的时候也不在教室。穆佳欣趴在桌子上给星茗写小纸条:“完了完了她是不是生气了,我刚刚说话没过脑子!”
星茗:她不会生你的气的,你也不是故意的,不要多想啦,她缓缓就好了
穆佳欣:可是我还是好愧疚啊呜呜呜
星茗:没事的没事的,不行你明天给她带点糖吃就好了
穆佳欣:好嘛
如麦这边,则是在教学楼后面的那片废墟绕圈圈,时不时踢几脚地上的小石子。
她在想来这儿干嘛,这天怪冷的还不如在教室呆着呢。
她搓了搓冻得有点发麻的手,哈出一口白气。
好像在等什么东西。这个念头模模糊糊地浮上来。
等那个转学生?
“……她中午不睡觉来这儿有病吗?”
然后沉默了几秒。
“……我中午不睡觉来这儿有病吧。”
如麦说完叹了口气,抬脚刚准备回教室,就听见有人在身后喊她。
“如麦。”
“?……”
如麦回头的时候说了句:“有鬼。”
“啊?”
昱宁站在她面前一脸迷惑。
“没事没事……”
这是真见鬼了,两个人都有病。
“你怎么在这儿?不去午休吗?”
“我睡不着。”
“我也是。所以想着来这里逛逛,没准还能碰上你,结果真让我碰上了。”
“……那挺巧的。”
“你在等我?”
好像只是随口一问,如麦却愣住了。
怎么回答?
说是的话,又说不出口,说不是的话,又怕对方难堪。
“我干嘛在意她会不会难堪……”如麦小声嘟囔道。
“啊?你说什么?”
“没……”
“所以你在等我吗?”
算了。
如麦选择放弃挣扎。她自己也搞不清答案,就像搞不清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地跑到这来一样。
她认命般地叹了口气,声音很轻,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坦诚,目光重新落回昱宁脸上:
“嗯,在等你。”
昱宁歪了歪头,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我也在等你。”
————————
“今天好累。”
如麦回到家就往床上倒去,伸手把头上的簪子取了下来,眯着眼睛看来看去。
下午上体育课,如麦照常请假,跑步就没参与,坐在操场边上的的大愧树下。又正好今天C班的体育课和B班是同一节。
当时如麦正坐在树下发呆,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如麦?”
是昱宁。
如麦没说话,只是默默的往边上挪了挪身体。昱宁有些发愣,不过还是在大边上坐下了。
“谢啦。”
“嗯。”
“你不用跑步吗?”
“我体质差,不能跑太多,还有呼吸道的病例史,老师索性就说不让我跑了。”
“这玩意犯病是不是很难受啊?”
“习惯就好了。那你怎么也不用跑?”
“我不想跑喽,就和老师说自己生理期了呗。”
“……那你真到生理期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那就跑呗,我又不是不能跑。”
“……”
“别小瞧我啊。”
“嗯,那你很厉害了。”
“你头发好长啊,没有想过剪短一点吗?”
“没有,长发挺好看的。”
“我觉得好麻烦。对了我今天早上给你的那根发簪你带在身上的吗?”
“啊,带着的……”如麦低头在口袋里一顿摸索,把银簪拿了出来,“怎么了?”
昱宁没回答她,接过发簪起身绕到如麦身后托起了她的长发。
“嗯?”
“我会盘头发,”昱宁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平静而笃定,带着一种奇异的熟稔,“你盘头发估计挺好看的。”
如麦闻言轻声笑了笑:“是吗……”
她在人群中不能说最好看,但是一定是很扎眼的那种类型。如麦肤色是冷色调,看着很白,脸也蛮瘦的,但还不至于瘦到不健康的那种地步。她眼睛很大很漂亮,看人时习惯性半垂着,带着点疏离的倦意。
因为没有梳子,昱宁就用手一下一下顺着如麦的头发,从两边各分了一小撮头发出来。
“我姐姐一直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昱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平静得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未停。那两小撮头发在她灵巧的指尖翻飞,很快变成了两条纤细而精致的麻花辫。“娘…不是,我妈白天在镇上给人织衣服,我爹…我对他没多少印象,”说到这里,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很讽刺,还有点生气的意味,“好像很小的时候就抛弃我们了,总之是个畜生。家里就是我照顾我姐姐,每天早上我都会给她盘头发。”
昱宁手上的动作不慢也不快,两条漂亮的麻花辫很快出现在她手里,随后她取下自己耳旁两条辫子上的皮筋,用嘴咬住一根,另一根则绑在了如麦头上。
“你真的和我姐姐特别像,她也是这么长的头发。”
长发聚拢,又散开。
最后银簪别在头上时,如麦仿佛过了很久一般,有些恍惚地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挺适合你的。”
“……谢谢。”如麦轻声回应,手指还停留在发髻上,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那根发簪,似乎带着另一个人的温度。
晚上回到家,如麦躺在床上,借着头灯微弱的光芒反复打量着这根簪子。
它确实很新,表面光洁,那对翅膀的雕工也清晰可见,几乎没有任何日常佩戴的磨损痕迹。然而,当她的指尖反复滑过簪尖时,一种异样的触感让她蹙起了眉头。
簪尖很钝。完全没有新簪子该有的锐利感。不仅如此,在灯光的斜照下,她凑近了仔细看,发现簪尖那一小段金属,颜色似乎比簪体其他部分更哑光一些,表面布满了极其细微、纵横交错的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地用力地摩擦过,甚至……撞击过?那种磨损的痕迹,与簇新的簪体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这不像是不小心磕碰出来的痕迹。它更像是……被拿来扎过某种坚硬或粗糙的东西,才会留下这样的钝化和磨损。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闯入脑海,让如麦的心底莫名地泛起一丝寒意。她捏紧了那根银簪,在昏暗的光线下久久地凝视着那异常钝化的簪尖。
“因为她不失踪我也会亲手弄死她。”
算了,应该是想多了。
如麦闭上眼睛,还是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些太不可思议了。
今天放学两个人的确是一块走的,昱宁就跟在如麦后面哼着歌。
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如麦扭头问她:“你住哪栋楼啊?”
“H栋二单元304。”
“?”
“你住哪里?”
如麦盯着她看了足足有三秒,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复杂、混合了荒谬、震惊和一丝“这世界真小”的冷笑。
“呵。”
“……干嘛?” 昱宁被她这声意味不明的“呵”弄得有点懵。
“我住你隔壁。” 如麦的声音干巴巴的,像是宣布一个难以置信的噩耗,“303。”
“啥?”
……
如麦感觉自己脑子里乱乱的,好像有一团浆糊。
“咚咚咚。”
如麦听见敲门声,愣了几秒之后干笑两声自言自语:“怎么着,那自来熟的转学生还想精准定位,找到我家里来不成吗?”
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够猎奇了,她这么怀疑一下似乎也符合常理。
一打开门,哇哦太棒了自己看自己。
“……”
如麦扭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的钟表,晚上十点半。
“这么晚了,你有事吗?”
昱宁连连摆手:“哎呀哎呀,我也不想这么晚还打扰你的,就是我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可能要你帮我一下下。”
“什么?”
“能不能帮我组装一下书架?”
……疯子吗?看看现在几点?
如麦顿时有点无语:“你可以明天弄,这么晚了动静太大会被楼下投诉的。”
“不会!我的书架是拼接式的,不用钉子什么的。”
大抵是拿捏准了如麦不擅长拒绝别人还容易心软——虽然嘴硬。昱宁最后还是开开心心地把如麦拐到了对门帮忙。
因为刚刚搬过来,客厅装修显得有些简陋,只有一张沙发,电视,和顶上挂着的水晶灯,不过昱宁的卧室倒是装修的差不多了,角落还有一片空的地方,地板上堆了一些乳白色的木板,应该就是书架了。
如麦走过去随便拿起来一块端详:“书架应该有这个门这么高了,你有很多书吗?”
昱宁从门口推进来一个大纸箱,里面全是书:“还好吧,这些只是一部分,我还挺喜欢看书的。因为在之前的学校没人和我玩。”
她的语气很轻松,貌似毫不在意一样。
“为什么?”
“她们觉得我很奇怪呗,有次我在厕所听见我们班几个贱人在讨论我,就说的我这个人很怪还很诡异。”
确实蛮怪的。
如麦又想到了她今天说的话:
“我姐姐早就失踪了。”
“她再也不能戴上这根银簪了。”
“我一点也不难过。”
“因为她不失踪我也会亲手弄死她。”
自己的姐姐失踪了,一点都不伤心吗?不可能的吧,还有最后那句话是,认真的吗?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眉头不自觉地紧锁。直到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她才猛地回神,发现昱宁不知何时停下了动作,正歪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那双眼睛里似乎有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翻涌。
“……怎么了?”如麦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没事,”昱宁眨了眨眼,那股奇异的专注感消失了,她摇摇头,语气又变得飘忽起来,“幻视了,我把你看成我姐了,”她的目光在如麦脸上逡巡,带着一丝审视,“你们长的真的很像。” 这句话她说得异常清晰。
一股莫名的火气突然从如麦心底窜起。她不明白,为什么昱宁可以如此矛盾——字字句句都离不开那个失踪的姐姐,仿佛姐姐是她生活的唯一坐标,却又用最冷酷、最残忍的语言去描述她,甚至说出那样可怕的话。
“你这不是挺在意你姐姐的吗?”如麦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带着质问的意味。
“我不在意她。”昱宁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她又弯下腰,继续从箱子里一本一本地往外拿书,动作机械而平稳。
“那你就不会反复和我强调我和她长的很像啊,”如麦把银簪拿过来放在昱宁眼前,“你今天给我盘头发,也说这是你姐姐会盘的发型,还是你亲手盘的,你不可能一点都不在意她……”
“我他妈说了不在意就是不在意。”
话被打断,如麦被昱宁突然严肃尖锐的语气吓了一跳。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昱宁拿书的动作停住了,抬头看向如麦,她是背光的,如麦看不清她的表情。
“就算有,我也没有必要都告诉你吧?我们很熟么?”
……
“对,我们不熟。”
如麦走到昱宁跟前蹲下,把银簪放在了她手里。
“正如你所说,我们不熟,而这根簪子是你姐姐的东西,你不应该随便给我,我不是你的姐姐,不要把她当成我。”
“书架你还是自己装吧,我觉得我们其实没有什么共同话题的,只是单纯长得像,以后也不要有太多交集了。”
就在如麦的手即将触碰到门把手的瞬间,身后传来一个极低、却异常清晰的声音。
“你不该忘记的。”
如麦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她倏地回头:“……什么?”
阴影里,昱宁依旧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她的头垂得很低,视线死死地盯着地板。那只握着银簪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仿佛要将那冰冷的金属嵌进掌心。她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一种压抑的、令人不安的平静:
“…嗯,你不是我姐姐,如麦。”
“……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