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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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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好像一条由发生的各种事件构成的河流,而且是一条湍急的河流,因为刚刚看见了一个事物,它就被带走了,另一个事物立即来代替它,而这个也将被迅速带走。马不停蹄地忙完一个策划案,得闲间赫然发现穿着短袖已觉丝丝凉意袭上肌肤,抬头往窗外一看,高楼目尽欲黄昏,梧桐叶上萧萧雨,不知不觉又迎来一个秋天,也迎来了柏荼和雅馨的婚礼。
慕曦远远看着舞台中央的一对璧人正在交换戒指,新娘一身Valentino复古蕾丝及地婚纱,裙摆处绣上一条纤细柔软的狐裘凤形纹路,一直攀上了抹胸处,愈发衬托得新娘肤如凝脂,美目盼兮,既高贵端庄又不失灵动娇艳,而一旁的新郎,一身上好黑色Giorgio Armani修身西服外加一条含蓄飘逸的真丝细条纹形蓝色领带,更是显得玉树临风气宇轩昂惊才风逸。仪式完毕,新人相互深情印下一吻,掌声响彻金碧辉煌的大厅,慕曦由衷地微笑,一直微笑连腮旁落下一滴清凉的液体都不自知。回过神来,她赶紧起身去洗手间,修饰了下仪容,还没走几步,突觉身心疲惫,索性靠在二楼梯道的栏杆旁俯视大厅的客人觥筹交错起舞翩跹。她低了低眼轻叹一口气,“这般良辰美景小姐叹什么气?”突然一个温软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慕曦一惊转过身看见一个穿着深灰色西服的高个男人左手悠闲地擦在裤袋里,一双细长的丹凤眼似笑非笑望着她。慕曦被他看得有点窘,想了想才答:“并没有……为什么。”对方收起笑容,凝视慕曦的眼,突然抬手以指腹抚平她微蹙的眉,低声道:“如果你笑一笑会更加美丽。”慕曦抿嘴微微一笑,淡淡地说:“你怎可如此狂妄。”“哦,不,不,不是这样勉强的笑,你可知道你很可爱?”
慕曦微微怔了怔,想起高三那年冬天,她和柏荼偷偷地在湖边见面,天气极冷,她把自己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俨然一个臃肿的包子,头上戴了顶白色的丝绒帽,她脸本来就小又被围巾遮了些许,乍一看之下,便只剩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了。柏荼上下打量她,突然笑起来,说:“慕曦,你可知道你很可爱?”慕曦嘻嘻一笑把一只手插进他羽绒服的口袋里,扬起脸俏皮地说:“知道哇!”又抛了个媚眼,风情万种地道:“这位公子,是不是动心了?”柏荼只温和地看着她不言语,慕曦也睁着眼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憋在胸腔里的笑一股脑儿全涌了出来。她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说:“哎呀!不行不行了,你定力太强啦!”柏荼拍了拍她脑门上的雪花,依旧沉默地看着她,慕曦抬起手轻轻捏住他的下巴,调侃:“妞儿,给大爷笑一个!”柏荼轻轻一笑突然倾下身温柔的吻着她的唇,许久才放开她,笑笑地看着她一脸的绯红,慕曦头脑一片空白连话也忘了说只微微地垂下脸,嘴角情不自禁地向上翘了翘,等稳了稳心跳,才抬起脸做贼般东张西望小声地问:“不会被人看见吧?”柏荼轻轻地拥住她摇摇头哭笑不得:“傻姑娘!”
蓦然回首才发觉,聚散如雨,爱恨如烟,曲终人散转头之间,浮华溃散只剩残垣,终究是无缘,徐徐回望,灯火阑珊杯光闪,两鬓青春做云烟,人已走远。
慕曦拂了拂额前的发丝,抱歉地看一眼面前的这个男人,平缓地道:“哦,不好意思,最近精神不济,总是神游太虚。”又回了回神儿,看着大厅中央跳着优美狐步的新郎新娘,不禁笑道:“那才是一对可爱的人。”他饶有兴味打量她,半认真半开玩笑说:“知道我对你的感觉吗?”慕曦挑眉询问,他轻声道:“love is in the eye of the beholder。”慕曦摇摇头:“那么它来得快去得也快,”她看一眼他面带桃花的笑容,黯然道:“也许你并不明白……”她顿了顿,“算了,讲这些有什么意思。”
下楼对新娘新郎说了祝福的话语,雅馨泪眼盈眶,她真挚地看着慕曦,上前拥抱着她轻轻说:“谢谢你,慕曦……我很开心。”慕曦温柔地拭去她腮边的泪滴,低声说:“傻丫头,你开心就好。”又把她的手放在柏荼掌心,看着他:“柏荼,雅馨是个好女孩,你一定要珍惜她爱护她,雅馨,就交给你了。”柏荼微笑点点头,又深情望一眼雅馨,说:“我会的。”
南方女方的亲朋好友纷纷过来致贺词,慕曦悄悄地离开了婚礼现场。隔日在办公室,助理小周捧进来一大簇蓝色妖姬,说:“舒小姐,这是连氏集团总经理康先生送来的花。”慕曦接过花,淡淡的说:“好的,谢谢。”小周恭敬地回了句不客气便带上门出去了。慕曦若有所思地打量这一捧花,想了又想仍是不清楚这位康先生是谁。下午接到陌生电话,是一个磁性带点慵懒男人的声音:“舒小姐可喜欢我送的花?”慕曦微笑:“喜欢,谢谢。”“舒小姐还记得我吗?”慕曦干笑一声:“额,这个……”对方轻轻一笑:“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提醒下你好了,十天前我们在君悦大酒店的楼梯攀谈来着。”慕曦恍然大悟,“哦,是你?”“可不就是我,城郊新开了家西餐厅,味道极美,不知舒小姐可否赏脸与我共进晚餐?”慕曦哧地笑一声:“那我就不客气了。”对方显然没想到慕曦这么爽快答应,欣喜道:“那我晚七时来接你,告诉我你的住址。”
挂了电话,慕曦倚在窗前茫然地看着暮色逐渐吞噬这原本亮堂的世界,哦,不是,是这世界原本在黑暗与光明间反复交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生命也在这无限的反复中轮回,也不知到了哪一朝哪一代,才是尽头。在这短短的一生里,慕曦只希望有一个温暖的家,工作之余,闲看庭前花开花落,静望天空云卷云舒,院子里老人轻轻地晃着摇椅静静享受阳光的沐浴,活泼可爱的小孩子抖动着两只小粗腿颤颤悠悠地捕捉花园里的蝴蝶,以及温润如玉的男主人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浏览杂志,时而朝正在收拾家用的女主人会心一笑。可是,那仅仅只是虚无缥缈的憧憬。
康承修一抬眼看到慕曦穿一件圆口低领细腰米色淡紫花纹点缀及膝绸缎旗袍款款向他走来,动静交替间,微颸相随,摇曳生姿,愈发衬出她纤长优美的曲线,等她走到跟前,他轻声道:“你很美。”慕曦不大习惯他的直白,微微不好意思:“谢谢。”上了车,承修调侃:“对于我,你只会说谢谢吗?”慕曦偏过头看着他,微笑:“那么我应该说什么?”承修自顾笑了一下,“我说了你肯定说我轻狂。”慕曦收回目光忙道:“那么就别说。”承修朗声大笑,慕曦愣了愣,记得学生时代她老喜欢给柏荼说笑话,还一一演绎出来,手舞足蹈声情并茂,柏荼右手搭在她肩上,哈哈大笑,笑完后看着她说:“慕曦,不是你说的笑话好笑,而是你本身就是个笑话,你怎么那么逗,哈哈哈哈。”清逸爽朗的笑声震得慕曦脸都黑了,当时她头一低往右边一歪,抬手翘起纤弱的兰花指撑着额头,一副病怏怏的模样,欲语还休:“哎呀,头晕得很……敢情是中暑了,唉,恐怕……就不能同你去了,”继而头一扭双手掩面,动情道:“你走吧,不要管我了……”柏荼看她半晌,忍住笑,终于低眉顺眼道:“姑奶奶,我错了,你就饶了我吧。”慕曦一听立马恢复生龙活虎的状态,满意地拍拍柏荼的肩膀:“乖,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啊。”说完大步流星往前走,还没两秒,又蹦到柏荼跟前,死乞白赖地黏在他身上,笑眯眯道:“话说,你小姨要请咱吃大餐哪。”柏荼好笑地按一按她脑袋瓜子,然后搂着她的肩,说:“是,赶紧走吧,咱们迟到不好。”
慕曦轻叹一口气,曾经的欢声笑语点点滴滴犹在脑海萦绕,这许多年来,仿佛是一场悠长的梦,梦里的人走的走,散的散,独独剩了她在虚境中兜兜转转,醒不过来。
也许是这家餐厅的菜式极合慕曦的口味,激起了她的食欲,又一时兴起,喝了些酒,话也多了,倒是承修微微收敛了之前的纨绔轻浮增添了一份优雅深沉,举手投足间,俨然一副翩翩公子模样。慕曦笑:“世界上还没有一种方法,可以从一个人的脸上探察他的居心。”承修也笑:“那么你觉得我是什么居心呢?”慕曦微昂着下巴,右手捻着细细的高脚杯,缓缓地摇晃杯里深色的液体,她半睨着眼慵懒道:“who care?”承修饶有兴味看着她绯红的脸,并不回答。正巧侍者送甜点过来,慕曦自觉失仪趁势换了个话题,一顿饭下来,说到相投的话题,两个人倒也侃侃而谈,气氛算是融洽。或许是酒的缘故,她神情有些恍惚,以致于在停车场台阶处崴了下脚,承修本能趋前搀扶,并蹲下来帮她揉扭伤的脚踝,然后起身扶着她的肩问:“有没有好一点?”慕曦睁着眼怔怔地看着他,四目相对,良久,承修突然倾下脸抬起她的下巴轻轻地吻在她唇上。她并没有反抗,任他轻吻,直到他发现一行微咸的液体滑过她的嘴角,放开她哭笑不得:“不是吧?好像我欺负你了一样……”话音还没落,慕曦的泪水如滔滔江水般倾泻而出,好一会儿,她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抬头看着他的眼,淡淡的说:“你知道,泪水对于一般的女人来说,是很平常的事。”承修伸手擦干她腮边的泪痕,深深地看向她的眼,勾了勾嘴角,低低地说:“我想我爱上你了。”慕曦破涕而笑:“原来你这么容易爱上一个人。”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不怎么说话,到了慕曦家门口,她道了句再见刚要下车,他突然拉住她的手,轻声说:“明天我来接你。”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踏入冷清清的客厅,家里的座机突然叮铃铃地想起来,慕曦吓了一跳,走过去拿下听筒,是一个焦急的女声:“曦曦,你去哪儿了?家里电话没人接,手机也打不通……”慕曦靠在柜台旁,说:“妈,我没事,你不要老是担心我,有什么事吗?”她的语气一向生疏客气,青芜不知该说什么,许久才勉强笑道:“你一个人在江城我实在不放心,要是愿意你移民来渥太华跟我们一起,你汪叔叔也希望你过来……”慕曦摇摇头,说:“你不用迁就我,我这么大了懂得照顾自己,况且,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沉默了半晌,电话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抽噎声,“琪琪……你别这样……都是我的错……你惩罚我,好吗?”慕曦闭上眼,“你这是何苦,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你总是顾虑太多,大家都放开一点好不好?”讲完电话,慕曦筋疲力尽,想起还有公司的一个方案没完成,便开了电脑埋头工作,累道腰酸背痛伸了伸懒腰,才发现已是凌晨2时,匆匆淋浴完休息,仿佛还没有做完一个梦,就被闹钟惊醒,睁开眼,已经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