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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半世书

　　大雍年轻有为的风流贤相，岌岌可危终日生活在缝隙里的将亡之国继承国主，造就了两个身份的他。
　　历经了历代昏君的挥霍，到了父王继位，北燕早已不复祖上之时的辉煌。
　　父王一生兢兢业业，说是千古一帝亦不为过。只是……再兢兢业业又如何？历代昏君的挥霍岂会是父王一己之力可以恢复的？那时的北燕……即便是历史上再有名再厉害的明君在世都会心有余力不足。
　　兴许是历代昏君挥霍之时，国家憔悴地不甚明朗，直到父王那一代世人才后知后觉，他们的国家，气运将至了。
　　为了整个国家不被灭亡的安危，父王不惜以对外求和来缓兵，然后趁着缓兵之际挽回国家的衰败，夜以继日，一把骨头削薄得心疼。
　　而那些自诩“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的迂腐读书人靠着自己在死书上获取的消息，持着自认为的某个道理作为主观，以一句平淡风清的话语披判父王的作为，蛊惑群众。
　　而大哥宁南陌认准了这一点，随波大众在民间赚取大批人心，且成为了世人眼中“行正义事”的凛然贤王，在民间迅速发展大批势力意欲谋反。
　　而我与父亲及一些深明大义的真正知理人士，北燕保皇旧党“贪官”们便成了世人眼中冥顽不灵的十恶不赦的极恶之人。
　　说什么正义都是大多数，还不是倚靠人心的煽动。
　　很快，在这股随波逐流人云亦云的势力中，北燕分裂为西燕和东燕。西燕国主则是宁南陌，东燕国主则是我。
　　我至今犹记父王临死之前所说的话……
　　“我现在就把这个国家交给你。”父王的眼神涣散，声音轻弱无力：“你大哥……勾结大雍皇帝谋反，相信不没几天大雍与西燕的联军铁骑就要冲进来……”
　　西燕，则是被宁南陌在北燕分裂衍变的势力。
　　我握紧他的双手，企图用自己手掌的温度温暖他冰凉逐渐没有温度的手掌：“父王……我带您走！您一定不会有事的！”
　　“不……父王气数将尽，已是个将死之人了。你听我说……我们北燕都城的城墙撑不了几天了，将士们死的死，伤的伤，上上下下算起来也没多少人了。待我死后，你可一定要谨记复国的使命……燕丞相是我的旧友，届时他会助你一臂之力……”
　　“父王……父王！！”孩儿谨记复国。
　　后来我在燕丞相的协同下，费尽千辛万苦逃离了宁南陌的追杀，逃到了大雍化名白谨辰。
　　届时我还不是那个年轻有为的大雍丞相，我不过也只是个稳重早熟的孩童罢了。
　　燕丞相本以“白瑾辰”冠名与我，我拒绝了那个被赋予美好意义的玉字“瑾”，而选择父王临终前嘱托与我的“谨记复国”的“谨”，同时亦然是谨言慎行之。
　　幼时遭受亡国重创，我的性子也因此变得冰冷封闭。本应是个忙趁东风放纸鸢的孩提童年，却要终日担惊受怕的阴谲算计。
　　而改变我冰冷封闭内心的，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女童。
　　燕绥……他是燕丞相的小女儿，燕丞相位居高位却将自己的女儿保护的很好，使得这个女儿没有沾染上一丝世俗的污秽尘埃。
　　由于燕丞相不曾向燕家坦白我的真实身份，所有人只当我是一个被燕丞相收留用以光复北燕的门客。
　　这一天，我寐于树荫下，燕绥趴在我旁边，歪着脑袋用一双清澈的眼眸，充满好奇瞧着我：“小白哥哥，你笑一笑好不好？小绥从来没见过小白哥哥笑过……小白哥哥长得这般好看，笑起来一定很好看吧。”
　　我缓缓睁开眼，低眸亦瞧着她：“小绥，小白哥哥问你一个问题好不好？”
　　燕绥眨了眨眼：“小白哥哥要问什么问题？”
　　我缓缓问道：“小绥喜欢小白哥哥么？”
　　燕绥笑着说道：“小绥最喜欢小白哥哥了！小绥还喜欢父亲，以及，小绥的伙伴们……”
　　我又问道：“那小绥长大以后，想嫁给什么样的人?”
　　燕绥懵懂回答：“小绥要嫁，便要嫁与一个天上地下最最优秀最最厉害的人上之人。父亲说过，只有最最优秀最最厉害的人上之人才配得上小绥，才配得上燕家最独一无二的璀璨明珠。”
　　我顺水推舟承了她的话：“那小绥认为谁才是天上地下最最优秀最最厉害的人上之人?”
　　燕绥天真明媚地笑了笑：“小绥现在还找不到那个人诶……”
　　我微微一愣：“那小白哥哥厉害么？”
　　燕绥摇着头：“小白哥哥还不是最厉害诶……”
　　“好……我记住了。”我默默将这句话记了下来。
　　燕绥傻笑：“小白哥哥记住什么啊？”
　　我的唇间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小绥愿意等小白哥哥吗？等小白哥哥长大后成为最最优秀最最厉害的人上之人。”
　　燕绥不假思索：“小绥愿意！”
　　或许是当不得真的童言稚语，长大后的燕绥早已忘记童年时懵懵懂懂答应我的承诺。
　　多年来的运筹帷幄，我在大雍化名白谨辰成为了那人上之人。却换来了一个我最无法接受的结果——她爱上了别人。
　　这一日，我兴高采烈呼唤着燕绥：“小绥，你看小白哥哥现在是不是……”
　　才踏入燕家的门槛，便听到她与燕丞相的一番言谈。
　　“绥儿喜欢太子哥哥，绥儿要嫁给太子哥哥为妃！”她说出这话时的羞涩欣喜面容却深深的刺痛了另一人的心。
　　燕绥爱上了大雍的太子，白谨辰仇人的儿子，南宫瑾。
　　燕丞相苦口婆心劝道：“绥儿有这志向固然是好，可绥儿你可知……你所说的人上之人他不是别人……他是太子，他更是未来的九五之尊，往后无论是他自愿也好，迫使也罢，是少不了三宫六院勾心斗角不死不休的争执，那不是你适合的生活。帝王之家多薄情，皇帝之家最绝情……”
　　年少的热血冲动又如何能够阻挡少女的一颗炽热赤子之心：“世间之事，哪有完全的尽然。只要他能真心对我，地位富贵什么的都不重要。”
　　真心相待……她原来想要的，就只是这些么？
　　燕绥见我进来，哀求地拽着我的衣袖：“啊……辰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辰哥哥一向最疼绥儿，辰哥哥快劝劝父亲，绥儿想嫁给太子哥哥……”
　　她没再如童年时那般天真明媚地笑着唤我一句小白哥哥，也没再自称自己小绥。
　　我落寞地问道：“怎么改了称呼？”
　　“啊？什么称呼？啊……辰哥哥定然是在说小时候绥儿唤的小白哥哥吧。”
　　“那都是小时候的称呼了，辰哥哥现在提它做什么？多害臊啊哈哈……”
　　可我希望你能一直这般天真明媚唤下去……做我身边永远长不大的那个小丫头，乖乖留在我身边不好么？为什么要脱离我的怀抱去寻找什么新天地？
　　罢了，若是那个南宫瑾当真能够做到对她真心相待，我成全他们又何妨？
　　索性千言万语都化作了这一句：“就让她入宫吧。”
　　“可……国，谨辰你不是……”喜欢绥儿么？
　　我喜欢她，可我更不愿意看到她难过的样子啊……
　　我想我可真是个傻子，明明可以唾手可得的东西，却一次又一次选择放手。
　　然而那个南宫瑾并没有对她真心相待。
　　还当真是可笑，我捧在心上舍不得的人，竟然让他呼来喝去任打任骂！或许被爱的那个人才能够有恃无恐吧……
　　南宫瑾辜负她，嫔妃孤立她，所有人都不喜欢她，她过得并不好。
　　也是了，她本性也不过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或许造成她现在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我也说不定……毕竟是我当初任由着她跳入那个火坑。
　　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相隔多年的重逢……是我这辈子也不敢想象的。
　　我本以为我们这辈子将无法再见，直到探子来报——她出宫了。
　　说起成全二字，似乎从古至今以来的结局都是默默退出的那个人至此只能远远观望。
　　可到了我这里……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
　　索性……此生我没有错过你。
　　那为你以情深书断半世的血泪相思书，终是未有落下意难平的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