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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姻缘结(五) ...

  •   看着他的背影,庄宴仰躺在地上没说话。齐苦苦的语气里有一种他熟悉的漠然。
      他当然知道活体实验意味着什么,当年在齐霁身边,他见过的太多。

      接下来的三天,齐苦苦绝口不提解药研究的事,他全部的心神都倾注在了那块“脑母”标本上。
      庄宴成了他名义上的助手,实则是实验的观察对象兼材料提供者。齐苦苦将指甲盖大小的一块标本分成三块,一块植入庄宴的皮下,一块让他吞下,还有一块放置在他的身边。
      同时也不断从他身上采集血液、表皮细胞、神经反应数据,美其名曰“建立生物信号模型”,但每一次抽血或提取组织后,齐苦苦都会额外采集一小份,小心翼翼的滴在培养皿中,与“脑母”样本的极微小碎片接触,然后目不转睛的观察它们相互作用的微观变化。

      实验室里充满了仪器低沉的嗡鸣,化学试剂的气味,以及齐苦苦时不时神神叨叨的低语。庄宴大部分时间只是沉默的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看着齐苦苦忙碌的背影,偶尔按指示抬起手臂,或者忍受针刺的微痛。
      他的储备机滴滴滴响个不停,但齐苦苦不允许他在实验室里查看。

      “你为什么之前找了那么多助手,就为了取这个标本吗?”庄宴在又一次被采血后,看着齐苦苦将他的血液样本编号放好,忽然开口。

      齐苦苦头也没抬,用镊子夹起一片极薄的皮肤组织切片,放在高倍显微镜下:“是的。”
      这块皮肤是从庄宴的脖颈处割下的,而那个伤口短短两个小时已经完全愈合,甚至没有留下一点伤痕。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需要补充,目光依然黏在目镜上,声音平淡的叙述:“脑母标本一直寄存在这个研究所。准确地说,这个研究所就是为了保存和研究它而建造的。我也是最近才接手这里,扫描内部孵化皿的监控记录时发现里面的生态维持系统早就失衡了,其他作为养分或参照的生物都被它不同程度的异化。简单来说,那里变成了它的巢穴。”

      “你那么着急要它,没试着自己进去?”庄宴问,以他对齐苦苦的了解,这人虽然怕脏怕麻烦,但对于真正感兴趣的东西,通常不会假手他人太久。

      齐苦苦终于从显微镜前移开视线,转头看向庄宴,嘴角勾起一个古怪的弧度。他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知道这间研究所叫什么名字吗?”

      庄宴点头:“快快研究所。” 他随即想到那个方头机器人,恍然大悟,“是以你的伴生机器人命名的?”

      “算是吧。”齐苦苦将切片仔细收好,摘下橡胶手套,走到一旁的水槽边慢条斯理的洗手,“这个研究所确实在我名下,但不意味着是我建立的。你肯定猜不到最初建立它的是谁。”

      庄宴心里隐约有了个猜测,但他不太敢确认。

      齐苦苦用毛巾擦干手,转过身,倚着水槽边缘,看着庄宴,咬字清晰:

      “是齐雪莱。”

      尽管有所预感,庄宴的心脏还是猛的一缩。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打碎了层层蒙着眼睛的雾气。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齐苦苦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丹凤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和某种更复杂的东西。
      “很意外?”他语气平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也是,收到她的消息时,我也很惊讶。她告诉我这个坐标,告诉我这里有‘脑母’,也告诉我……她自己当年在这里进行的一些初步研究结果。很有意思,对吧?”

      “我不自己进去取标本,原因有两个。”齐苦苦继续道,走回实验台,手指无意识的在冰冷的金属台面上敲击,“第一,她留下的信息里明确警告,孵化区内部由于长期失控,危险等级很高,且脑母催生的守护者很敏感,需要特定的人进入才能一定程度避免它的攻击。第二嘛……”他撇了撇嘴,露出嫌恶的表情,“里面确实很脏,菌毯、粘液、不知道是什么的有机物残骸……看着就让人不舒服,我讨厌粘糊糊的东西。”

      庄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齐雪莱……她不仅知道这个地方,还在这里进行过研究。这和他记忆中那个温柔低调、几乎无存在感的女人形象,似乎有微妙的重合,又似乎截然不同。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知道“脑母”这种东西?又为什么……只告诉齐苦苦?
      “脑母”到底是什么,会和之前那些产生自主意识的大脑有关吗?

      他强迫自己从混乱的思绪中抽离,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和她……现在还有联系吗?” 如果有联系,这或许是找到她下落的一条线索。
      想起齐霁说的,妈妈不想见他,庄宴又有些失落的垂下眼皮。

      齐苦苦手中切割起了另一份“脑母”样本,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刀刃划过胶质,发出令人不适的声响。他专注的看着样本,声音没什么起伏:“没有,这些年,我和她的联系,一直是她单向传递消息。时间不定,内容也往往语焉不详,应该是她的一些保密手段吧,也不知道她这些年在干什么,这么神秘。”
      确实神秘,前几名甚至还听说了她的死讯,想起调查传回的消息,齐苦苦有些同情庄宴,真是被自己的亲妈被骗的够惨的。

      他停下手,抬起眼,看向虚空中的某一点,眼神有些飘忽:“她告诉我脑母在这里,还说,有合适的人会来帮我。”
      齐雪莱的原话是“会有一个和你一样特别的人来找你。”一个月后,庄宴出现在了他面前。

      庄宴的心跳漏了一拍。
      “合适”?是指什么?恢复能力?还是对大脑的特殊反应?齐苦苦没有明说,但他直觉这句话有些深意。

      “脑母到底是什么?”庄宴不自觉抚摸植入标本的锁骨处的皮肤,心理上的排异感让他觉得有点瘙痒。
      齐苦苦听到庄宴的问题,沉默了一下。镊子和手术刀悬在半空,实验室里只剩下仪器嗡嗡的背景音。

      然后,他做了一个极其夸张的鬼脸——丹凤眼用力向上翻,露出大片眼白,薄薄的嘴唇咧到耳根,舌头吐出来,脸颊肌肉扭曲,配上眼下那颗鲜红的痣,显得既滑稽又有点瘆人。
      庄宴闭了闭眼,用这张脸做这种恶心的表情真是不可饶恕啊……

      “不告诉你。”他用一种故意拖长的调子说,然后迅速恢复了面无表情,继续低头处理他的样本,仿佛刚才那个鬼脸只是庄宴的幻觉。

      庄宴:“……”

      一股熟悉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和齐苦苦打交道就是这样,上一秒可能还在谈论人生哲学,下一秒他就能说出吃饭和上厕所到底哪个更重要这种雷人话题。你永远猜不透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甚至都要怀疑他到底有没有“认真”这种情绪。

      庄宴看着齐苦苦又专注的摆弄起那团虹彩胶质,锁骨植入标本的地方似乎更痒了。他知道再问下去也是白搭,齐苦苦不想说的时候,撬开他的嘴比撬开那个合金门还难。

      “随便你。”庄宴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过,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感觉有些疲惫,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被采集、被观测、被植入不明物体,还要消化母亲和这个诡异研究所的关联……信息过载,且毫无头绪。
      最重要的是解药还遥遥无期,齐苦苦不想干,那庄宴就是毫无办法。

      他走到门口,伸手去按开门按钮。

      “我下班了。”他头也不回的说。虽然这个“班”上得莫名其妙,且没有明确的上下班时间,但齐苦苦还算人道,活体实验信息采集之后,庄宴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指尖触及冰冷的按钮,门向一侧滑开。

      就在门即将合拢的最后一瞬,庄宴下意识的回头瞥了一眼。

      他看到齐苦苦正从滑行回来的快快手中接过那个水波荡漾红鱼游曳的鱼缸。齐苦似乎对快快说了句什么,机器人显示屏上立刻冒出几个开心的像素符号。

      然后,齐苦双手捧起鱼缸,像戴一顶皇冠一样,小心翼翼,甚至带着点庄重地,将它又顶在了自己头上。
      清澈的水映着实验室顶灯的光,在他青白的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他似乎很满意这个“造型”,甚至还美滋滋地、以脚跟为轴,原地轻盈地转了一个圈,人字拖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红鱼惊扰,在他头顶划出几道慌乱的涟漪。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丹凤眼里,却透出一种纯粹的幼稚的愉悦。

      庄宴:“……”

      门彻底合拢,隔绝了实验室内的景象。

      走在空旷安静的走廊里,庄宴忍不住低声吐槽了一句:“什么怪癖好?”
      他揉了揉眉心,试图驱散脑海中齐苦苦顶着鱼缸转圈那诡异又有点好笑的画面。

      他还是去透透气吧,顺便问问况思荣的情况,再旁敲侧击一下扶光……

      红桃区夜晚的广场,听听普通人的谈笑声,哪怕只是片刻,也能让他从这堆光怪陆离的谜团中暂时抽离。
      他沿着来时的路,朝着电梯走去。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显得格外清晰。

      暮色已然浓重,红桃区带着草木清苦和湿润土壤气息的空气涌来,冲淡了鼻腔里残留的福尔马林味道。远处,巨树广场的方向传来隐约的喧闹和人声,暖黄色的灯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在蜿蜒的树根小径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走到巨树广场的边缘买了一块饼,找了一处远离主灯、相对僻静的巨大树根隆起处坐下,粗粝的树皮抵着后背,带来一点实在的触感。

      这时才拿出储备机。刚一开机,信息提示音便连绵不断的响起,屏幕瞬间被未读消息挤满。
      大部分来自扶光,时间从几天前延续到现在。
      还有几条况思荣的。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点开了和况思荣的聊天框。
      [飘飘:小庄,你到底在哪儿?给个信儿啊!]
      [飘飘:扶光情况暂时稳定,但情绪很差,整天把自己关在工作间,谁也不理,还间歇发疯。明老师去找他谈过,好像吵得更厉害了。]
      [飘飘:慈蝉也到风车区了,我本来想问他之前在方块区的事,结果他出去住旅馆了,我找不到机会。]
      ……
      [飘飘:庄宴,看到回话,我们都很担心你。]
      ……

      字里行间透着焦灼。
      庄宴能想象况思荣那副坐立不安又试图保持冷静的样子。他快速划过这些,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悬停片刻,最终只回了一句简短的话。

      [9568:安全,勿念,药还没拿到。]

      发送。

      他犹豫了一下,指尖在那个熟悉的、属于扶光的头像上停留。头像亮着着,像是在守株待兔。
      心脏某个地方传来细微的、熟悉的抽痛。他关掉了聊天界面,仿佛这样就能关闭情绪的闸口。

      他翻看着其他一些无关紧要的推送和信息,试图让自己分心,不要看扶光的消息。
      但锁骨下植入标本的地方,又开始传来隐约的瘙痒感,像是有微弱的电流在那里窜动,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轻轻叩击。
      他烦躁的松了松领口。

      就在这时,一阵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木板摩擦的轻微声响。
      庄宴抬起头,看到一队穿着暗红色制服、佩戴着红桃区管理部徽章的巡逻队正沿着广场边缘巡视。他们装备厚重,神色警惕,目光锐利的扫视着周围的人群。
      红桃区虽然民风相对淳朴,但因其盛产特殊药材和生物资源,治安管理一直很严格,对外来技术产物尤其敏感。

      庄宴手中屏幕还亮着的储备机,在周围大多使用简单通讯器或干脆没有电子设备的红桃区居民中,显得格外扎眼。
      巡逻队队长的目光立刻锁定了他,脚步一顿,带着两名队员朝他这个方向走了过来。队长的视线在庄宴脸上停顿了一下,然后落在了他手中的储备机上,眉头微皱。

      庄宴心头一凛,立刻按熄屏幕,将储备机不动声色的塞回口袋,站起身。他脸上露出拘谨和茫然的表情,仿佛只是一个不小心拿出了不该拿的东西的外来者。
      “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这里?”队长开口,声音平稳但带着审视的意味。他打量着庄宴的穿着和长相,半机器人,长的花里胡哨的,其他的倒是没什么特别。

      “是的,长官。”庄宴微微欠身,语气恭敬,“我是新来的研究所的助手,今天刚下班,出来透透气。”
      听到“研究所”几个字,巡逻队长的眉头似乎皱得更紧了些,眼神里掠过一丝明显的忌惮,他身后的队员也交换了一个眼神。

      “研究所的?”队长重复了一遍,语气缓和了一些,但审视未减,“研究所内部有规定,实验相关信息和特殊物品,不能随意带出。你手里刚才那个,是通讯设备?”
      “是私人用的旧设备,只用来看看时间,和家人报平安,没有其他功能,也没连接研究所的网络。”
      庄宴解释道,语气诚恳,“我知道规矩,不会违规的。”

      队长又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实性。最终,他点了点头,但警告意味明显:“红桃区有红桃区的规矩,外来设备尽量少用,尤其不要在公共场合长时间使用,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误会。早点回住处休息吧。”

      “是,谢谢长官提醒。”庄宴再次鞠躬。

      巡逻队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继续他们的巡视。庄宴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融入广场边缘的阴影,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被这么一打岔,他原本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整理思绪的心情也消散了。
      广场的喧嚣此刻听起来有些嘈杂,暖黄的灯光也变得刺眼。更重要的是,他意识到在这个地方,自己依然是个异类。
      他转身,沿着来时的树根小径,快步离开了广场区域。

      夜风穿过林间,带着凉意。庄宴回到研究所守卫给他安排的那个僻静树洞。洞口垂挂着厚重的藤蔓帘子,里面空间不大,但干燥整洁,有一张简单的藤编床铺和一些基本生活用品。
      他掀开帘子钻进去,树洞内很安静,只有外面隐约的风声和虫鸣。靠在粗糙的树壁上,储备机又哔哔哔响起来。

      屏幕的光在昏暗的树洞里亮起,映着庄宴没什么表情的脸。他以为是况思荣又发来了什么新消息。
      然而,当聊天界面跳出来,熟悉的猫猫头像旁,一连串未读提示狂轰滥炸过来,庄宴的手指几不可查的顿了一下。

      是扶光。

      他点开。消息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时间紧密相连,看的出发消息的人很急。
      [喵喵:我知道你在看,你回小况消息,不回我的吗?]
      (发送于10分钟前)
      [喵喵:明醒说你去找药了?]
      (5分钟前)
      [喵喵:他还说你不回来了!]
      (3分钟前)
      [喵喵:你生我的气了吗?明醒骂我……他说你因为我之前掐你,还过度关注你的外貌生气了,真的吗?]
      (2分钟前)
      [喵喵:他骗我是不是,你知道的,我明明喜欢的是你这个人。]
      (2分钟前)
      ……
      庄宴的手指悬在冰冷的屏幕上,没有动。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字句跳出来,一条接一条,仿佛能透过这冰冷的电子信号,看到屏幕那头的人是如何紧抿着唇,倔强又慌乱的敲下这些字。
      扶光的性格,他是知道的。看着稳重亲和,实则底色孤高,还带着某种被宠坏的近乎天真的任性。
      他很少真正向谁低头,更少会用这样直白混乱和委屈的语气说话。
      印象里,扶光也和他生过气,常是冷笑、嘲讽,或者干脆直接动手,以一种完全控制的姿态束缚住他,而不是这样……
      近乎撒娇般的服软。

      这对庄宴来说,确实很新鲜。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捏了一下,不疼,却泛起一阵细微的酸软。他几乎能想象出扶光在发出这些消息时,那张瓷白锋利的脸上可能出现的委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那边的消息还在持续不断地发送过来,间隔越来越短。
      [喵喵:我是喜欢好看的东西,也确实对你的脸过于关注了,我错了,我会改的,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刚刚)
      [喵喵:我很想你,你回来好不好?]
      (刚刚)

      “我很想你。”

      这四个字像带着温度,穿透屏幕。他一直试图勒令自己不去想扶光,此刻比几天来任何一次都要清晰深刻。
      或许……回一条消息?不用多说什么,就告诉他自己没事,药在想办法,让他别闹,安心养伤?至少先把他安抚住,免得情绪影响伤势恢复。

      回去是不会回去的。
      扶光呆在风车区,离他远远的,有喵喵和楚豫陪着,等拿到解药,他就能恢复原本平静闲适的生活里。

      庄宴的手指终于动了动,移向虚拟键盘。
      可还没等他的指尖触碰到按键,屏幕顶端又弹出一条新消息。

      [喵喵:小庄,在外面要注意安全,要开心。]

      这条消息的语气忽然平缓下来,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叮嘱。没有质问,没有抱怨,只是简单的一句关心。它像一根更细更软的针,精准的刺破了庄宴刚刚构筑起的那一点点疏离和冷静。
      庄宴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住了,又酸又胀。
      他开始怀疑自己,就这么一走了之,切断所有联系,是不是真的太狠了?扶光中毒毕竟是为了他……虽然那家伙平时一副淡然的样子,但他似乎是真的在担心,真的在……想他。
      自责和犹豫像藤蔓一样悄然滋生,缠绕住他试图保持理性的思维。
      他应该更温和一点,至少给对方一个明确的回应,而不是这样沉默的消失。
      就在他心中天平微微倾斜,指尖几乎要敲下第一个字的时候——

      “叮。”

      又是一条新消息,紧跟着前一条跳了出来。
      [喵喵:你不回来,我死给你看。]

      庄宴的手指瞬间僵在了半空中。

      屏幕上那行字清晰、冰冷,带着一种孩童的耍赖,却又透出极端执拗的威胁。
      刚刚涌起的那些酸软、犹豫、自责,瞬间被冻结、击碎。

      他太了解扶光了。
      这句话,以扶光的性格,可能一半是气话,是威胁,是试图用最激烈的方式引起他注意的手段。
      但另一半……扶光任性起来,是真的不管不顾,真的敢拿自己当筹码。他手臂上的毒还没完全清除,情绪又这样剧烈波动……
      然而,正是这种了解,此刻却化为了更深的寒意和一种疲惫的清醒。

      常规的方法失败后扶光就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挽留,不惜用伤害自己来作为砝码。根植于性格深处的强烈的占有欲和控制欲肆无忌惮的冒了出来。
      扶光在利用他的心软和感情。

      庄宴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树洞外隐约的虫鸣似乎都远去了,只剩下他自己略显沉重的心跳,锁骨下的标本似乎也随着他情绪波动加剧了搏动感。
      他只是将储备机的屏幕按熄,然后,将它屏幕朝下,轻轻放在了藤编床铺的另一端,远离自己触手可及的位置。

      树洞里重新陷入昏暗和寂静。

      庄宴靠着树壁,缓缓滑坐下去,将脸埋进了屈起的膝盖间。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明天催一催齐苦苦吧。
      等扶光好起来能接客单了,忙于工作应该能渐渐遗忘他。
      那样才最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姻缘结(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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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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