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给回忆》费隐

48、市场

　　这天一早，江烁拎着个空布袋，笑着冲叶寒招手：“走，带你去市场囤年货，感受下真正的年味儿。”
　　菜市场离小区不远，刚走到路口，就听见里面吵吵嚷嚷的，卖东西的吆喝声一阵接一阵地传过来。
　　路边挂满红对联，摊位上摆着黄澄澄的橘子、红通通的苹果，空气里又甜又香又腥，混在一起就成了浓浓的年味。
　　叶寒站在门口愣了一下，他还是头一回这样真切地感受到这么热闹的过年气氛。
　　“以前逛过这种市场吗？”江烁一边往里走，一边回头问他。
　　“上幼儿园的时候，阿姨会带我去菜市场买菜。”
　　再大些，阿姨总说“市场人多乱得很”，让他乖乖在家待着；后来一个人生活，就更习惯去超市了。货架整齐，计价精准，只是少了点这样热热闹闹的人气，也从来没有过这样被人拉着手往前带。
　　“那正好，今天我就带你好好重温重温～”
　　人潮推着两人往前挪，叶寒下意识绷紧了背，却被江烁拽了拽：“别怕，跟着我走就行。”
　　他们先走到水果摊前，江烁弯腰拿起一个橘子掂量着，冲摊主笑：“叔，这橘子甜不甜？给我来六斤，要新鲜的。”转头又问叶寒，“爱吃砂糖橘还是这种大橘子？砂糖橘剥着方便，大橘子带点酸。”
　　“都行。”
　　“那就各来三斤。”江烁爽快拍板，又指了指旁边的苹果，“再称两斤红富士，过年得摆点红通通的才喜庆。”
　　往前走几步是卖糖果的摊子，江烁从罐子里拿起一个草莓味的硬糖塞到叶寒嘴里：“尝尝？小时候过年最盼这个，含在嘴里能吃很久。”
　　江烁动作突然一顿，猛地拍了下额头，眼里闪过点懊恼：“哎呀！差点忘了这个！”
　　他站起身，将手上的袋子放在叶寒脚边，说：“你在这儿等我会儿！”
　　叶寒没来得及回应，含着糖站在原地看着他，只见江烁走到水果摊前把草莓捧在手里闻了闻，才满意地让老板称重。
　　回来时带着点讨好地说：“刚光顾着挑橘子了，差点把你爱吃的忘了，罚我晚上洗草莓给你吃。”
　　“不用罚。我自己洗就行。”
　　“那可不行。”江烁挑眉，故意把袋子往他怀里推了推，“忘了你的喜好，就得受罚。”
　　“对了，还得买点春联和福字。”江烁拎起袋子，“今年咱们多贴点，把家里贴得红红火火的。”
　　叶寒被他护着往前走，他看着江烁在人群里穿梭的背影，忽然明白“年味”是什么了。
　　不是超市里整齐的货架，不是孤零零的采购篮，而是有人陪着你挑挑拣拣，有人把你的喜好记在心里。
　　“累不累？”江烁回头看他，见他一只手没拿东西，干脆把袋子往自己另一只手挪了挪，腾出空来牵住他的手，“前面还有卖肉的，买点排骨炖汤，再买两斤肉馅包饺子，你爱吃白菜馅还是芹菜馅？
　　“白菜馅吧。”
　　“好。”江烁笑着应下，拉着他往肉摊走，“等买完这些回家，咱们今天中午包饺子吃，晚上我再给你露一手。”
　　叶寒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应了声“好”。
　　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往家走，刚到门口就瞧见地上堆着三四个快递盒。江烁抬脚碰了碰最上面的盒子：“给东东买的年货到了，这小家伙可有口福了。”
　　叶寒先把手里的东西搬进厨房归置好，出来时正看见江烁蹲在门口拆快递。第一个盒子一打开，里面满满当当塞着几大包猫条和冻干零食，江烁随手抽出一根猫条举起来晃了晃：“看，它最馋的三文鱼味。”
　　第二个盒子里是印着小鱼图案的猫抓板，旁边小袋子一拆，两身红通通的小衣服就露了出来，看着就喜庆。
　　“过年嘛，总得穿身新衣服讨个好彩头。”他拎着小衣服在手里比划了两下，转头冲叶寒笑，“等明天给东东穿上试试。”
　　第二天一早，两人先去了颜柳清家。帮着收拾了屋子和花店，还把昨天买的红衣服给东东套上。东东穿着带“福”字的新衣服在院子里乱窜，逗得奶奶笑个不停。
　　傍晚往回走时，两人抱着满怀的花草。
　　客厅的电视里正放着插花教程，叶寒坐在桌边，手里握着把小巧的剪刀，面前摆着刚带回来的雏菊、冬青和银柳。
　　他偶尔抬头看两眼教程，将玻璃花瓶慢慢填满。
　　“吃饭啦。”江烁解开围裙挂在墙上。
　　“嗯。”叶寒应声放下剪刀，站起身拍了拍沾着草屑的衣角，洗好手走到餐桌前时，江烁已经把晾好了两碗莲藕排骨汤。
　　叶寒咬了一口莲藕，抬眼时，正看见江烁盯着他的碗笑：“看来没失手，上次炖得太硬，奶奶还说我火候没到。”
　　“很好吃。”叶寒又舀了勺汤。以前一个人吃饭时，汤总是凉得快，菜也炒得敷衍。
　　吃完饭叶寒刚要收拾碗筷，就被江烁按住肩膀，推着往沙发边送，“你继续摆弄你的花，洗碗这活儿我来。”
　　叶寒拗不过他，只好坐回桌前，拿起剪刀继续修剪花枝。
　　他剪得认真，仔细调整银柳的位置，连江烁什么时候洗完碗走过来都没察觉。直到一颗草莓递到嘴边，叶寒才回过神，转头就看见江烁端着一盘草莓坐在身侧，眼里带着促狭的笑。
　　叶寒犹豫片刻，张嘴咬住了草莓。
　　叶寒把桌上另一把剪刀递过去，食指点了点江烁的手背，示意他一起剪。江烁却没接，在草莓盘里又拿了一颗：“先把这颗吃完再弄。”
　　“真吃不下了。”叶寒摇摇头，嘴角还沾着点草莓汁。
　　江烁也不勉强，知道他这几天比在学校时放开了些，却还是吃得秀气，只好把草莓放回盘里，嘀嘀咕咕：“怎么跟小猫似的，胃口这么小？”
　　话音刚落，叶寒放在桌边的手机轻轻震了震。他瞥了眼屏幕，估摸着是祝砚发来的，没去碰。祝砚发消息向来连珠炮似的，等会儿一起回也不迟。他转头拿起剪刀，刚要继续修剪花枝，却被江烁轻轻按住：“不急，先歇会儿。”
　　“我不累。这样摆弄花草，反而觉得很放松。”
　　江烁却没松手：“可我看着你坐了半天，脖子都僵了，必须歇会儿。”
　　叶寒没再坚持，顺手拿起桌边的手机，想着正好回祝砚的消息。打开手机却发现新消息提示来自张雅鸣。
　　消息里只有一句：“你怎么不在学校？刚去宿舍找你没在。”
　　他和张雅鸣似乎还没到这种不打招呼就突袭宿舍的地步。他皱了皱眉，一时没想起该怎么回复。
　　旁边的江烁注意到他神色微变，凑过来看了眼：“怎么了？谁的消息？”
　　“张雅鸣，”叶寒把手机递过去，“说去宿舍找我了。”
　　江烁接过手机问：“我帮你回？”
　　话音刚落，叶寒先愣了一下。他递手机时只是觉得这消息来得突兀，想让江烁看看，压根没打算让他代劳。
　　江烁看着他泛红的耳尖，眼底笑意深了些，晃了晃手机：“真不用？我帮你回句‘在外面有事，回校联系’，简洁又省事。”
　　叶寒刚想说“不用”，江烁已经低头开始打字。他看着江烁认真的侧脸，到了嘴边的拒绝忽然就卡住了。
　　“这样回行吧？”江烁把打好的消息给他看。
　　叶寒轻轻点了点头。江烁见他没反对，笑着按下发送键，把手机递回去时：“搞定，不用烦心了。”
　　叶寒接过手机，刚想说句什么，江烁忽然伸手帮他理了理头发。手指碰到叶寒额头时，他顿了顿，声音放得很轻，带着点无奈：“以后再遇到这种没头没尾的打扰，不用自己憋着皱眉，告诉我就行。”
　　叶寒浑身一僵，抬头时正好撞进江烁的眼睛里。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促狭，只剩清晰的认真和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空气静了两秒，叶寒轻轻“嗯”了一声，却没躲开他的目光。江烁看着他眼里的自己，忽然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乖。”
　　叶寒把最后一支银柳插进花瓶时，江烁正往冬青枝上挂小卡片。红底金字的“恭喜发财”“万事如意”被他挂得高低错落。
　　“挂这么多，会不会太挤了？”叶寒看着被卡片压弯的枝条，忍不住问。
　　江烁又摸出张卡片，转身往蝴蝶兰花盆边凑：“挤才热闹啊～你看这盆蝴蝶兰，也得挂张沾沾喜气。”
　　等把所有卡片都挂完，窗外早就黑透了。江烁刚把插好的银柳花瓶摆到电视机旁边，手机就“嗡”地震了一下。他点开消息扫了眼，举着屏幕冲叶寒笑：“我妈说，她明天就到家。”
　　话音刚落，视频通话的请求弹了出来，屏幕上跳着“江远山”三个字。
　　江烁眼睛一亮，笑着接起：“爸。”
　　镜头里只映出江远山的脸，背景有些模糊，分不清是在哪，“刚给你奶奶打电话，她说你今年带了朋友回家过年？”
　　叶寒在旁边听见“朋友”两个字，下意识坐直了脊背。江烁察觉到他的紧绷，伸手揽住他的肩膀，把手机镜头往他这边转了转，“是啊，这是叶寒，跟我同专业的，也是学心理学的。”他侧头看了叶寒一眼，轻声提醒，“叫江叔叔。”
　　叶寒喉结滚了滚：“江叔叔好。”
　　江远山在镜头里点了点头，眉眼间带着温和的笑意：“你好。这次仓促了，下次正式见面，叔叔再给你准备见面礼。”